黃風(fēng)寨。
山道之上,一騎當(dāng)先,白袍勝雪。
其后,跟著十余騎,皆是勁裝佩刀,神色冷峻。
林軒勒馬,停在山寨那簡陋的木門前,眉頭緊鎖。
寨門口兩個山賊,見到來人,先是一愣,隨即提著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哪來的小白臉,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林軒看都未看他們一眼,翻身下馬,徑直朝著寨內(nèi)走去。
那白袍在骯臟泥濘的山寨里,如同一捧落入污泥的雪,格格不入。
“操!你他娘的聾了?”
一個山賊罵罵咧咧地伸手,想去抓林軒的肩膀。
手還未碰到。
“鏘!”
林軒身后一名護衛(wèi)已然拔刀,刀光一閃,那山賊的手臂便齊肩而斷。
“啊——!”
聚義廳內(nèi)。
熊大彪正為柳青書的死訊而煩躁。
三弟死了。
二弟也死了。
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鬼名堂?!
他一腳踹翻了身前的酒壇子,碎瓷四濺。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就在這時,廳外傳來慘叫。
緊接著,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熊大彪瞇起眼睛,打量著來人。
一身月白錦袍,一塵不染,腰懸長劍,氣度不凡。
“來者何人?”
“林軒?!?/p>
熊大彪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個名字。
林軒?
沒聽說過。
他熊大彪在清河縣一帶落草為寇,殺人越貨。
哪有閑工夫去關(guān)心揚州府里哪個姓林的公子哥。
“揚州府的人,跑到我這鳥不拉屎的黃風(fēng)寨來,做什么?”熊大彪冷笑一聲,重新坐回他的虎皮大椅上。
“我來,不為別的,只問你一件事?!?/p>
“前幾日,你們是不是從清河縣,劫來了一位蘇家的小姐?”
熊大彪聞言,臉上的橫肉抖了抖。
原來是為了那個小娘們來的。
他看了一眼林軒身后那幾個氣息沉穩(wěn)的護衛(wèi),心里有了計較。
看來老三和老二,真是踢到了鐵板。
這女人的背景,不簡單。
可那又如何?
他熊大彪能在清河縣橫行這么多年,靠的不是講道理,而是一身通脈境的實力。
“哦?”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你說那個姓蘇的小美人啊......嘖嘖,確實是人間絕色,那身段,那皮肉,比揚州城里的姐兒還要水嫩?!?/p>
林軒的眼神,冷了下來。
熊大彪仿佛沒有察覺,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可惜啊,性子太烈,不怎么聽話。山里的弟兄們,手腳重,沒個分寸,一不小心......就給玩死了?!?/p>
“人啊,已經(jīng)扔后山喂狼了,你要是想找,興許還能撿回幾根骨頭?!?/p>
他翹起二郎腿,滿臉的戲謔。
“......”
林軒身后的幾名護衛(wèi),手已經(jīng)按在了刀柄上。
林軒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那雙原本清傲的眸子,此刻卻如寒潭。
“你再說一遍?!?/p>
“我說,她,死......”
鏘——
林軒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
官道盡頭,揚州府的城墻,已遙遙在望。
與一路行來的荒涼不同,這里顯然是另一番天地。
官道上車馬不絕,往來的商旅行人,衣著光鮮,臉上也帶著幾分安逸。
路邊的茶寮酒肆,旗幡招展,人聲鼎沸,空氣里都飄著一股富庶的煙火氣。
云塵和徐清月,皆是松了口氣。
總算是到了。
三人來到城門前,云塵和徐清月翻身下驢,對著蘇清寒一揖到底。
“蘇姑娘,我二人便送到此處了。”
經(jīng)過了柳青書那件事,他們師兄妹二人,對蘇清寒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從最初的結(jié)交,變成了純粹的敬畏。
蘇清寒也翻身下馬,那匹老馬打了個響鼻,竟像是解脫了一般。
她點了點頭,“就此別過。”
云塵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雙手奉上。
“蘇姑娘,此乃我清風(fēng)觀的信物,日后若有閑暇,可來揚州城外的清風(fēng)山一敘,我清風(fēng)觀上下,定掃榻相迎?!?/p>
這話他說得真心實意。
這等人物,若是能與清風(fēng)觀交好,那便是天大的機緣。
蘇清寒瞥了一眼那令牌,沒接。
“知道了?!?/p>
云塵有些尷尬地收回手。
蘇清寒沒再理會二人,牽著那匹半死不活的老馬,隨著人流,走進了揚州府的城門。
看著她那纖細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徐清月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師兄,我怎么感覺......跟她待在一起,比跟那虎妖對峙還累?!?/p>
云塵苦笑。
...
江湖遠去,血氣消散。
蘇清寒牽著那匹老馬,踏上了長街。
貨郎的叫賣,孩童的笑鬧,車輪的滾滾,油餅的香氣。
自打來到這個鬼地方,蘇清寒頭一次,生出幾分安穩(wěn)的感覺。
總算是到了揚州。
身旁的老馬似乎也感受到了,整個身子都松垮下來,一副隨時可以就地去世的安詳模樣。
“撐住,馬兄?!碧K清寒拍了拍它嶙峋的脖頸,“回頭給你找個好人家,讓你告老還鄉(xiāng)?!?/p>
她沿著主街走,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可這份新奇,很快就淡了。
她察覺到了許多目光。
倚著門框的掌柜,扛著貨物的腳夫,茶樓上搖著扇子的公子哥。
道道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倒是忘了,現(xiàn)在的她是干凈的。
一身樸素的青布衫子,掩不住身段窈窕。
洗去了泥污血跡的臉,在這人群里格外扎眼。
她低下頭,拉著馬,盡量往街邊靠,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沒什么用。
一個穿著綾羅的公子哥,搖著折扇,有意無意地擋在了她身前,臉上掛著風(fēng)流倜儻的笑。
“這位姑娘,瞧著眼生,莫不是獨自一人?在下......”
蘇清寒頭都沒抬,徑直往前走。
那匹老馬不知是不是通了人性,路過的時候,還用馬頭頂了那公子哥一下。
一邊去。
力道不大,卻足以讓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你......!”
等他站穩(wěn),蘇清寒已經(jīng)牽著馬,走遠了。
她加快腳步,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好了。
言歸正傳。
揚州府是到了。
然后呢......
她特喵的想不起來,蘇家到底來這投奔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