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超市打工撞見校草許嘉樹陪新校花買零食。 校花捏著鼻子嘲笑:“你身上有股窮酸味。
” 他反手把整盒進口巧克力倒進垃圾桶:“現在有了。” 那晚暴雨,
我攥著給媽媽買藥的最后三張零錢發(fā)抖。 許嘉樹突然把百元鈔票拍在收銀臺:“記我賬上。
” 背我回家時他氣息噴在我耳后:“童謠,你還要躲我多久?
” ——十年前水泥管里哭花臉的小女孩,早該認出當年往她手心塞糖的少年。
貨架間的燈光冷白得刺眼,像醫(yī)院里永遠消毒水味兒的走廊。我踮著腳尖,
費力地把最上面一層臨期打折的速食面往前推了推,
讓那些印著“特惠”的紅色標簽更醒目些。廉價塑料包裝袋在指尖發(fā)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空氣里混雜著生鮮區(qū)飄來的淡淡魚腥味和熟食區(qū)鹵料的厚重氣息。指尖沾了點貨架的浮灰,
我下意識在洗得發(fā)白的舊校服褲側蹭了蹭。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的數學卷子還塞在書包里,
最后那道大題空著,像一塊突兀的補丁。晚上回去得再看一遍,不然明天老班提問,
又要罰站了。心口有點悶,是那種熟悉的、沉甸甸往下墜的感覺。媽媽的藥快沒了,
昨晚她咳了大半夜,昏黃的燈光下,她蜷縮在被子里的身影單薄得像一片枯葉。
這個月的工錢……還得再等五天?!凹螛?,你看這個!瑞士的哎,
肯定比國內那些代可可脂的強多了!”一個刻意拔高、帶著點撒嬌意味的清脆女聲,像根針,
毫無預兆地刺穿了超市里嗡嗡的背景噪音。我脊背猛地一僵。心臟毫無章法地重重擂了兩下,
撞得肋骨生疼。不用回頭,那聲音的指向性太明確了——許嘉樹。這個名字在腦子里炸開,
帶著一種近乎灼人的溫度。深吸一口氣,我強迫自己穩(wěn)住有些發(fā)軟的手臂,
繼續(xù)把那幾包特惠面擺整齊。動作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耳朵不受控制地捕捉著身后不遠處的動靜?!熬瓦@個吧?我挺喜歡的?!蹦莻€女聲又響起來,
甜膩膩的,像裹了厚厚的糖霜。沒有聽到回應。只有鞋底踩在光滑地板上輕微的聲響,
不疾不徐地靠近。一股清爽干凈的皂角香氣,混雜著一點極淡的、像是陽光曬過青草的味道,
無聲無息地侵入這片充滿廉價食物和洗滌劑味道的空氣里。這味道……太熟悉了。
是許嘉樹身上特有的味道,干凈得不像話,像他這個人一樣,永遠站在陽光最耀眼的地方。
腳步聲最終停在了我身后的巧克力貨架前,距離近得仿佛能感受到空氣被帶起的微瀾。
我屏住呼吸,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貨架金屬邊緣,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不能動,童謠,就當沒聽見,沒看見。把這幾包面擺完,去倉庫點貨。
她拼命給自己下著指令?!斑??”那個甜膩的女聲帶著明顯的嫌棄再次響起,這次離我更近,
幾乎是貼著我后背的方向,“這什么味兒?。俊彼鋸埖匚宋亲?,
像是聞到了什么劇毒氣體,“一股子……窮酸味兒?”空氣瞬間凝固。
我渾身的血液“唰”地一下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刺骨的冰涼。
貨架冰冷的金屬邊緣硌著掌心,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感卻異常清晰。“嘖,真是晦氣。
”那聲音毫不掩飾地繼續(xù),帶著高高在上的審判意味,“打工也不挑挑地方,
一股子廉價洗滌劑的味道,聞著就想吐。嘉樹,我們快走吧,這地方空氣真差。
”我猛地轉過身。動作太大,帶倒了旁邊貨架上一小摞促銷裝的袋裝餅干,
“嘩啦”一聲輕響,幾袋餅干滾落在地。我的目光越過散落的餅干,
直直撞上幾步開外的一雙眼睛。許嘉樹就站在那里。超市里廉價的白熾燈光落在他身上,
卻奇異地像是給他鍍了一層柔和的銀邊。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
外搭一件質感極好的淺灰色連帽開衫,拉鏈敞開著,露出里面干凈挺括的領口。
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腿,
腳上是一雙看不出牌子但顯然價值不菲的白色運動鞋。清爽的黑發(fā)下,
是一張輪廓分明、俊朗得近乎銳利的臉,鼻梁高挺,薄唇抿著,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眼睛,
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此刻正沉沉地看著我。他旁邊,緊挨著他手臂站著的,
是轉學不到一個月就轟動全校的新晉?;?,周倩。她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微卷的長發(fā)披散,
臉上是精致的淡妝,身上一件當季最新款的粉色連衣裙,襯得她皮膚白皙,
像一朵嬌嫩的芙蓉花。只是此刻,那漂亮的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嫌惡,
正用一種打量臟東西的眼神,上下掃視著我,目光最終釘在我胸前洗得有些變形的?;丈?,
嘴角撇出一個刻薄的弧度。周圍幾個顧客似乎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
目光若有若無地瞟過來,帶著探究和看戲的意味。
空氣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尷尬和無聲的嘲笑。我的臉頰火燒火燎,屈辱感像冰冷的藤蔓,
瞬間纏繞住心臟,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大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澀。我能說什么?反駁嗎?說我不是窮酸?
可口袋里僅有的幾張零錢,加起來還不夠買周倩手里那盒進口巧克力的一個零頭。
說這里空氣不好?可這彌漫著廉價洗滌劑味道的地方,
正是我賴以生存、支撐著媽媽藥費的唯一來源。周倩似乎很滿意我啞口無言的樣子,
輕哼一聲,涂著粉色亮片指甲油的手指,炫耀似的捏著那盒包裝精美的進口巧克力,
在許嘉樹眼前晃了晃,聲音愈發(fā)嬌嗲:“嘉樹,我們買這個好不好?別在這兒待著了,
聞著那味兒就難受?!痹S嘉樹的目光終于從我的臉上移開,落在那盒巧克力上。
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近乎漠然。就在我以為他會像往常無數次那樣,
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地點頭離開時,他卻突然伸出了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越過周倩,直接抽走了她手中那盒巧克力。周倩臉上立刻綻開勝利的笑容,
挑釁地瞥了我一眼。下一秒,許嘉樹手臂一揚?!斑旬?!
”那盒印著漂亮外文字母、價格不菲的進口巧克力,在空中劃過一道短促的弧線,
精準無比地砸進了幾步之外、我剛剛清理干凈的、套著黑色大垃圾袋的垃圾桶里。
沉悶的撞擊聲在驟然安靜的這片區(qū)域顯得格外刺耳。周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像一張被驟然揉皺的畫紙,錯愕地張大了嘴。周圍的空氣徹底凍結了。
連背景音樂似乎都卡了一下。許嘉樹收回手,隨意地插回褲兜,動作流暢自然,
仿佛剛才只是扔掉了一團廢紙。他的視線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很深,
帶著一種我無法解讀的、近乎審視的穿透力,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現在有了。”他頓了頓,
薄唇似乎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補充道,“垃圾的味道。”說完,
他甚至沒再看一眼旁邊臉色由紅轉白、精彩紛呈的周倩,轉身就走,背影挺拔而決絕,
只留下那股清冽的皂角混合陽光的氣息,在凝固的空氣中無聲地攪動。我僵在原地,
像一尊被驟然凍結的雕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毫無章法地跳動,撞擊著肋骨,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血液一會兒沖上頭頂,一會兒又褪得干干凈凈,臉頰滾燙,
手心卻冰涼一片。那聲“哐當”還在耳邊反復回響,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他……是在幫我?
這個念頭荒謬地跳出來,又被我死死摁下去。怎么可能?他是許嘉樹,
那個永遠站在云端、被所有人仰望的許嘉樹。而我,童謠,
不過是蜷縮在泥濘里、靠著微薄薪水掙扎求生的影子。我們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天塹。
剛才那一幕,更像是一種心血來潮的、高高在上的施舍,或者,僅僅是對周倩聒噪的厭煩?
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深,那么冷,沒有一絲溫度,怎么可能是幫我?“童謠!發(fā)什么呆!
” 領班李姐帶著火氣的吼聲像鞭子一樣抽過來,瞬間打碎了我混亂的思緒,
“掉地上的餅干不用撿啊?當超市是你家開的?還有那邊貨架,空了多久了?
等著顧客投訴嗎?!”我一個激靈回過神,臉頰依舊滾燙,
慌忙蹲下身去撿那幾袋散落的餅干。指尖觸到冰冷光滑的包裝袋,微微顫抖著。
超市的冷氣開得很足,吹在后頸上,激起一陣寒意?!皠幼髀槔c!年紀輕輕的,
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李姐還在喋喋不休,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眉頭擰得死緊,
顯然對我剛才的“失態(tài)”極為不滿。我抿緊嘴唇,一言不發(fā),快速地把餅干撿起來放回原位。
周倩那充滿鄙夷的眼神,許嘉樹深不見底的目光,還有李姐不耐煩的呵斥,
像無數根細密的針,反復扎刺著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悶痛感又加重了,
壓得我?guī)缀踔辈黄鹧V幌肟禳c結束這一切,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終于熬到了深夜十點。超市卷簾門“嘩啦”一聲被拉下,隔絕了外面街道的霓虹燈光。
交接完,我?guī)缀跏桥苤鴽_出了員工通道的后門。夜晚的風帶著涼意撲面而來,
吹散了身上沾染的超市混雜氣味,卻吹不散心頭的沉重。街道空曠,
路燈昏黃的光線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拉出我孤獨而單薄的身影。我下意識地抱緊了書包,
里面裝著今天剛發(fā)的、薄薄的一小疊現金。指尖隔著粗糙的帆布布料,
能清晰地數出那幾張紙幣的厚度。這點錢,要撐到下個月發(fā)工資,
媽媽的藥……只夠買最基礎的那種了。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熟悉的、通往那個老舊筒子樓的小巷里,腳下的青石板因為年代久遠,
有些坑洼不平。路燈的光線被兩旁低矮雜亂的屋檐切割得支離破碎,
在潮濕的地面上投下大片濃重的陰影。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若有若無的垃圾發(fā)酵的氣息。
剛走到樓下那扇熟悉的、油漆剝落得厲害的綠色鐵門前,
一陣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就從二樓那扇沒有關嚴的窗戶里傳了出來。
那咳嗽聲短促、劇烈,像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揪心。是媽媽!
我的心猛地一沉,腳步瞬間加快,幾乎是沖上了狹窄陡峭的樓梯。
推開那扇虛掩著的、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混合著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
昏暗的燈光下,媽媽佝僂著背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
正對著地上一個掉了不少瓷的舊搪瓷盆劇烈地咳嗽著,瘦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
她一只手死死捂著嘴,另一只手撐在膝蓋上,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聽到門響,
她猛地抬起頭,看到是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低下頭,咳得更厲害了,
像是要把什么東西拼命壓下去?!皨?!” 我沖過去,書包都來不及放下,蹲在她身邊,
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你怎么了?藥吃了嗎?
”“吃……咳咳咳……吃了……” 她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沒、沒事……就是……嗆著了……咳咳……”她的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我。
我的目光掃過床邊那個小小的、布滿水垢的床頭柜。上面放著幾個空了的藥板。
我認得那些藥板,那是她平時吃的基礎藥。但旁邊那個裝著另一種白色小藥片的棕色小藥瓶,
瓶蓋擰得緊緊的,里面的藥片幾乎是滿的。那瓶藥,是醫(yī)生后來開的,效果更好,
副作用也小些,但價格要貴上好幾倍。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
我猛地看向她,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抖:“媽!你是不是……沒吃新開的藥?!
”媽媽的身體明顯一僵,隨即把頭垂得更低,沉默著,
只有壓抑不住的咳嗽聲在小小的房間里回蕩。那沉默,
比任何語言都更清晰地回答了我的質問。一瞬間,
煩的呵斥、還有口袋里那幾張單薄的鈔票帶來的重量……所有的委屈、憤怒、絕望和無力感,
像洶涌的潮水,猛地沖垮了我苦苦支撐的堤壩?!澳銥槭裁床怀运帲 ?我?guī)缀跏呛鹆顺鰜恚?/p>
眼淚毫無預兆地沖出眼眶,滾燙地滑過冰涼的臉頰,“那藥是醫(yī)生開的!不吃藥你怎么好?!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我打工!我寫稿子!我能掙到!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 后面的話被洶涌的哽咽堵住,再也說不下去。
“謠謠……別哭……” 媽媽終于抬起頭,枯瘦的手顫抖著伸過來,想要擦我的眼淚,
她的眼眶也紅了,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疲憊,
那藥太貴了……省一點是一點……你……你太累了……媽心疼……”“心疼我你就好好吃藥!
” 我抓住她冰涼的手,聲音帶著哭腔的嘶啞,“你要是……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辦?!
媽!我求你了!”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像一塊巨大的、沉重的幕布壓下來。
老舊風扇在頭頂有氣無力地轉動著,發(fā)出單調而令人煩躁的“吱呀”聲,
攪動著房間里沉悶而苦澀的空氣。媽媽最終還是拗不過我,在我的“監(jiān)視”下,
吞下了那粒白色的藥片??粗上拢粑鼭u漸平穩(wěn),緊蹙的眉頭微微松開,
我才稍稍松了口氣。但心里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絲毫沒有減輕。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間角落那張兼做書桌的舊方桌前坐下。
桌上堆著幾本攤開的練習冊和卷子,
還有厚厚一疊從圖書館借來的小說——那是我的“教材”。擰開那盞光線昏黃的臺燈,
昏黃的光暈只勉強照亮桌面的一小片區(qū)域。打開那個屏幕裂了條細紋的二手筆記本電腦,
幽藍的光映在臉上。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然后開始笨拙地敲擊。屏幕上光標閃爍,
一行行文字艱難地浮現出來。這是一個關于貧民窟女孩逆襲的故事,很老套,很狗血,
但據說在網文平臺上很受歡迎。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除了超市打工之外,
還能賺點錢的法子。盡管那些被編輯打回來的退稿郵件,
像冰冷的刀子一樣一次次提醒著我的不自量力。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不知何時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很快就連成了一片密集的嘩嘩聲,
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房間里更冷了。我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目光落在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上——凌晨一點半。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腦袋也昏昏沉沉的。文檔里的文字開始模糊、跳動。我用力甩了甩頭,
試圖驅散那濃重的困倦。就在這時,身后床上傳來一陣極力壓抑、卻又無法遏制的咳嗽聲。
我的身體瞬間繃緊,猛地回頭。媽媽側躺著,身體蜷縮著,
肩膀因為劇烈的咳嗽而劇烈地聳動。她用手死死捂著嘴,但指縫間,
還是清晰地滲出了一抹刺眼的暗紅色。血!轟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
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成冰!“媽!” 我失聲驚叫,從椅子上彈起來,
撲到床邊。燈光下,她捂著嘴的手指上,那抹暗紅觸目驚心。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眼神渙散而痛苦?!皼]……沒事……” 她喘息著,
試圖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卻比哭還難看,“老毛病……咳咳……別怕……”“不行!
必須去醫(yī)院!”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幾乎無法呼吸。我手忙腳亂地去翻床頭柜的抽屜,拿出那個裝著藥片的小瓶子,
手指哆嗦得幾乎擰不開瓶蓋,“先吃藥!醫(yī)生說過這個能緩解!”好不容易擰開瓶蓋,
我倒出藥片??盏?!瓶子里面,只剩下幾粒孤零零的白色藥片躺在瓶底。根本不夠一次的量!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吞沒。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八帯帥]了?
” 媽媽也看到了,虛弱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惶?!拔胰ベI!”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p>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媽你撐著!我馬上去買藥!馬上去!
”我一把抓起桌上那個癟癟的舊錢包,甚至來不及換下身上的舊T恤和睡褲,踢掉拖鞋,
赤著腳就沖出了家門。老舊木門在身后“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媽媽壓抑的咳嗽聲。
冰冷的樓道里,聲控燈因為我的腳步聲而亮起,
昏黃的光線映照著墻上斑駁的水漬和剝落的墻皮。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沖下陡峭的樓梯,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劇烈的恐懼。沖進無邊無際的雨幕中。深夜的暴雨,
冰冷、狂暴、無情。豆大的雨點帶著驚人的力量砸在身上、臉上,生疼。視線瞬間被模糊,
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fā)、臉頰瘋狂地往下淌,鉆進衣領,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腳下的積水已經沒過了腳踝,每跑一步都濺起冰冷渾濁的水花。
赤腳踩在冰冷濕滑的地面和小石子上,硌得生疼,但這點痛楚,比起心頭的恐懼和焦灼,
簡直微不足道。整條街空無一人,只有路燈在滂沱大雨中投下昏黃而扭曲的光柱,
像一個個孤獨的鬼影。遠處偶爾有車燈刺破雨幕,呼嘯而過,濺起巨大的水浪,
轉瞬又消失在無邊的黑暗里。我像一頭絕望的困獸,在冰冷的雨水中拼命奔跑,
朝著記憶中那條街盡頭唯一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藥店沖去。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和冰冷的雨水,肺部火辣辣地疼。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快!再快一點!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著身體,
單薄的舊T恤和睡褲早已濕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吸走了最后一絲暖意。
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身體因為寒冷和極度的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赤腳踩在冰冷濕滑的地面和小石子上,每一步都傳來尖銳的刺痛,但這點痛楚,
早已被心口那幾乎要炸開的恐慌淹沒。終于,視野盡頭,
那間24小時藥店的招牌在滂沱雨幕中亮著微弱而固執(zhí)的暖光——“康安大藥房”。那點光,
此刻就像無邊黑暗里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幾乎是撲到了藥店那扇貼著各種藥品廣告的玻璃門前。
門上的風鈴因為我粗暴的推搡而發(fā)出急促雜亂的“叮當”脆響,在寂靜的雨夜里格外刺耳。
“呼……呼……” 我扶著冰冷的玻璃門框,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
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灌入喉嚨,嗆得我一陣猛咳。
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fā)、臉頰、衣角不斷往下滴落,
在腳下光潔的瓷磚地面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水漬。藥店里明亮的白熾燈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個穿著白大褂、大約四十多歲的女店員正伏在柜臺后打盹,被風鈴聲和我的狼狽動靜驚醒,
抬起頭,睡眼惺忪的臉上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她皺著眉,
上下打量著我這個渾身濕透、赤著雙腳、形容如同水鬼的闖入者。
“買……買藥……”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喘息和無法抑制的恐懼。
冰冷的寒意從四肢百骸鉆進骨頭縫里,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我哆嗦著手,
摸索著拉開那個同樣濕透的舊錢包拉鏈。冰冷的指尖觸碰到里面僅有的幾張紙幣,
它們被雨水浸濕,軟塌塌地粘在一起。我顫抖著把它們掏出來,是兩張皺巴巴的五元紙幣,
還有一張邊緣卷起的一元紙幣??偣彩粔K。
濕漉漉的紙幣攤開在我同樣濕漉漉、凍得發(fā)青的手掌心,顯得那么單薄,那么可憐。
“要……要鹽酸氨溴索口服液……還有……還有……” 我努力回憶著媽媽常吃的那個藥名,
大腦卻因為寒冷和極度的焦慮而一片混亂,那個名字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是……治……治咳嗽的……那個白色小藥片……效果好的……叫什么……” 聲音越來越低,
帶著絕望的哭腔。女店員的目光從我臉上移到那幾張濕透的零錢上,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小妹妹,你這點錢,買瓶止咳糖漿都夠嗆。
” 她指了指柜臺后面的一排藥架,“鹽酸氨溴索口服液?最便宜的牌子也要二十多。
你說的那個效果好的,是乙酰半胱氨酸泡騰片吧?那個更貴,一盒就三十多塊了。
你這……” 她沒再說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別在這里耽誤時間了。轟!
她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早已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最后一絲希望的光,熄滅了。
大腦一片空白。冰冷的絕望如同這無邊的雨水,從頭頂澆灌而下,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