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名字看起來像女生,其實他是一個男孩。我和他的故事不是從我?guī)椭_始,
確切地說是我們因為父母輩的牽扯。他母親周雪與我母親蘭月女士是同學,也曾是好朋友,
之后因為一個男人而漸漸疏遠了,聽我媽說起都覺得搞笑,
這兩個人的性格也能看上同一個人。誰知,那男生對她們兩個誰都沒意思,
人家跟女朋友都準備訂婚了,這兩個失戀的人,關系也回不到從前了,
誰都拉不下這個臉來打破這個僵局。要說緣分不可思議,那她們兩個真的是孽緣,買房,
居然還能是同一幢樓,他家樓上,我家在樓下。抬頭不見低頭見,
一來二去關系雖然不會像從前那樣親密,但兩人似乎也在釋懷。周雨比我小一歲,
因為長得白白凈凈,名字溫柔,老是被人欺負,我呢,則是虎頭虎腦的,頂著個蘑菇頭,
嗓門也遺傳了媽媽,吼一聲,頭尾都能聽見。周雪阿姨給我分配了任務,
和他那寶貝兒子交朋友,以延續(xù)她和我媽媽的友情?!爸軂雨~,你快點,磨磨蹭蹭地,
干啥呢,今天可是高一開學的第一天,為了等你都要遲到了”“悅姐,我叫你姐姐,
能別叫那么大聲嗎?耳朵都震聾了!”今天他吃撐了吧,喊的中氣十足。我左手掐著腰,
右手準備「哐哐」砸門?!改愀咧辛诉€要人叫,不害臊嗎?還有你——就得叫我姐~?!?/p>
在我準備破門而入的時候,這個人穿戴整齊就出來了。「快走,準備趕不上公交車了」
我在講著話呢,還不等我反應,他撈起桌子上的早餐就走。這德行!
這就是我每天上學時必備項目,揪這個「懶人」起床。刮風下雨,
小區(qū)那條青石子小路都是我們兩個一起走,鵝卵石都從清碴變成光滑。
到學校的距離有三個站個站,十五分鐘,要是騎車會更快,我求著媽媽給我買輛自行車,
但我家的財政大權一直由我媽媽管著,她美其名曰等我長大一些直接買小電車,更拉風,
她死活不同意,其實就是摳搜。「周雨,你什么時候才能不用我喊你起床,說出去,
不怕丟你面子呀!」看著前面周雨著的背,一巴掌拍下去,「能不能好好走路,再駝背,
見一次拍一次?!埂钢懒藒,拍這么重,都有你的手印了。高一還沒開始分班,
我們兩個成績差不多,又在同一個初中升上來的,分在同一個班級,班里四十五個學生,
有一半是走讀生,我們也在其中。我成績中等往上,座位在倒數(shù)第二排,
而周雨是中間的位置,同一組,中間隔了三個桌子,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腦勺。
托著腮看著旁邊掛著「天道酬勤,自強不息」的名言發(fā)呆,我的同桌是誰呢?男生?
女生?班主任兇不兇?一百個問題在我腦袋里轉。一陣若有似無的茉莉香飄來,
我打了個大噴嚏,周雨和他同桌都轉頭看我,他們都捂著嘴笑,我給了他一個白眼,
決定中午放學讓他自己走。新同桌推開后門進來,帶的就是這個香味。
同樣的蘑菇頭怎么她就那么好看呢!皮膚白凈,她手上的絨毛都不帶一丁點黑色素,
耳邊細碎的頭發(fā)因著出汗,黏在兩側,臉更小了。心機!
蘑菇頭加碎剪就是比我的一刀切好看。她從單肩包拿出英語書本、草稿紙、筆袋,
一樣一樣地蹦出來,書本是封好書皮的,筆袋是杏色,包上也掛著一個同款顏色的毛毛球,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微微露出她的綠豆小牙:「你好,我是蘇雅,請多指教」聲如本人,
干凈清脆?!改愫醚剑∥医欣類偂刮亿s忙回應。她不再回話,安靜地等待上課。周浩,
周雨的同桌,瘦高個,成績優(yōu)秀,愛說冷笑話,是班主任的好學生。他能迅速和周雨交好,
就一個理由:「你居然聽得懂我的冷笑話,知己啊知己」
對于他們這么輕易就獲得的友誼表示嫉妒,男孩子交朋友太簡單。平時說話嗓門大,
怕吵到我那安靜的同桌,在座位上沒敢出聲,一下課便跑到周雨他們那里,嘻嘻哈哈,
一來一往,周浩也是我「弟弟」了?!咐類偅∥覐娜喽寄苈牭侥懵曇?,回你座位去!」
聊得太嗨,聲音蓋過老師高跟鞋聲兒。我夾著屁股滾回座位,在抽屜亂翻幾下,
找到那本給封面洋人畫上缺了牙齒的英語書。頭頂上嗡嗡作響的風扇混著英語老師的口語,
一首催眠神曲誕生,在我快要跟課桌磕上的時候,一只手扶住我的額頭。是!我親愛的同桌!
下了課,我對她說了。「謝謝,你真好,
你天底下最好的同桌......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忘記了她不喜歡聒噪。「我」
她指甲扣著書皮?!敢詾槟阌憛捨?,不和我說話呢」她說出來后長嘆了一口氣,很輕,
我感受到了。原來,每次我找周雨他們玩,無形中帶給她「不喜歡她」的錯覺,
讓她胡思亂想。因這一句話,我們便確定了朋友的關系。人,主動是真的會有結果。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在蘇雅身上體現(xiàn)不到一點,看到什么樣的就是什么樣。
就是這英語成績吧...怎么能比我還差呢,28 分,選擇題全選 C,也不至于這么低,
媽媽還是英語老師呢,按她媽媽說的,自己的優(yōu)秀基因已滅絕,不再勉強她。「神人」
開口了。「這次是全選 B,下次再選 C」呃...這?!笎倫偅趺戳恕?/p>
蘇雅用手指向我,跟隔壁桌同學比劃著,悉悉索索的?!覆恢?,進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像哭了...」是隔壁同學的回答。亂說,哪有哭,
我怎么會為了那個拋棄朋友的死周雨哭泣,美得他,滾遠遠的。「同學們,在上課之前呢,
說一件事,我們班的周雨同學,因父母工作調(diào)動,已經(jīng)辦理轉學......」「哈?
怎么沒聽他說呢」「嗚嗚,我們班又少了一個帥哥?!?/p>
......同學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周雨,作為和他最熟悉的我,在等待著老師上課。
也許對未來的追求還是不明確,我們的夢想都還沒有雛形,可讓人驚訝的是少了熟悉的玩伴,
學習都認真起來。我們的座位是按成績排名來分的,周雨雖偏科,但總分數(shù)高,
安排在了中間組的第三個位置,正對著黑板,前后左右都是班上前十的學生。
老師都會下意識地在中間那組講課,但現(xiàn)在那個位置被一個插班生占據(jù)了,
周浩身旁的好同桌也換了人,見他們笑哈哈的,一見面我就說周浩喜新厭舊,
但他總會打個玩笑過去,繼續(xù)跟他的新同桌玩游戲,讓我有種要奪回那個位置的勁兒。
高一到高三,我們早就不一樣了。我,作為全年級語文組最高分保持記錄者,
文科年級前三名,跟當年那個笨鳥比,現(xiàn)下已是小老鷹。但當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
才發(fā)現(xiàn)兩年時間竟然過得也如此之快。那天夜里下了整晚的雪,我起來時外邊已經(jīng)鋪了一層,
太陽從云層縫隙里透出來,世界一片潔凈,我把蘭女士種的花花草草移出去透氣,
她去上班時交代的,要是被她發(fā)現(xiàn)沒完成,又得一頓呲。搬完這些,就在這時候,
有個人影從遠處走來了,一身的藏青色運動裝束,帶著個鴨舌帽,混在瓦青瓦青的墻,
活像個小偷。我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不料他在我面前穩(wěn)當當?shù)耐O铝?,四目相對,壞了?/p>
這人不對勁兒,我轉身就走。沒跨幾步,身后就傳來一聲詢問:「這是蘭月家嗎?」
許是他直呼我媽媽的名諱讓我驚到了,莫非是熟人?回過頭問他:「是,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他脫下帽子,笑吟吟地看著我。心里有點發(fā)毛,再仔細一看,
忽然間他與那個拋棄了我們多年友誼的家伙有點像,不,就是他了,那碎發(fā)劉海蓋住的疤,
還是我?guī)退麍蟪鸬哪亍!竼眩@不是周雨嗎?怎地,又被欺負了?舍得回來了?!购?,
我要使勁挖苦他,我很記仇的。他忽地走近我面前,一把攬過我肩膀,我們擁抱了,
猝不及防。「周雨,你個不要臉的,放開我,」邊扭著身掙開他,差點就上手了。
等他放開了我,他才又蹦出一句:「悅悅姐,我回來了。」
當初要走的時候都是一點信息都不透露,現(xiàn)在回來也一樣偷偷摸摸。茶水冒著熱氣,
屋里的溫暖與窗外飛揚的雪截然不同。才兩年沒見,從前抿成直線的嘴,現(xiàn)在開裂到后腦勺,
襯衫牛仔褲黑白灰的搭配,如今也換了顏色。他變了?!笎偨?,我要回來這邊讀書了,
開學我就是你的校友,多多關照哦,」我一個白眼都懶得給他,隨便敷衍一句:「哦,
沒事就不送了,我要學習,別打擾我?!埂概?,對了,我選的是理科。」傍晚,他又來了,
好客的蘭月女士答應她的「好朋友」幫忙稍稍照顧她兒子,硬是拖他上來吃飯,于是,
飯桌上,就變成了我是客人,他是成了這家的「兒子」,他碗里的菜堆得貼臉,
還覺著今天的菜炒得少了,不夠吃?!笅?,您別夾菜給他了,菜都給他一人吃得了?!?/p>
受不了老媽那熱情勁兒,吃飯也能說不停?!感∮辏喑渣c兒,誒喲,真是長得越來越俊了,
你看那李悅,還跟個猴兒似的,沒長開?!埂改銒寢屧趺床桓慊貋?,你自己住行嗎?
不然來......」周雨嘴巴要動的片刻,我截住了他的話:「媽,他有地方住,
他家租出去的房,前幾天退租了,現(xiàn)在空著,正好他進去住」順手夾了塊肉堵住了老媽的嘴。
「吃飽就滾吧,不送?!刮乙性陲堊琅?,看著他從塑料袋子里拿出一包瓜子嗑,那還得了,
拉他起身,推著送出門去。窗外的雪已經(jīng)停了,月亮冒著寒氣,
躺在被窩里的溫熱與它比起來,我就是太陽。世界,晚安了。周雨,歡迎回來?!钢苡?,
你還是小學生嗎,高中了還跟著我,自己找你班主任報到去,」看著周圍女生眼神追隨著他,
想跟他搭訕,渾身不自在的我,恨他,牙癢癢。老媽夸得不錯,俊了挺多,在學校非常顯眼。
我刻意回避著,裝不熟,就怕別人來向我打聽他的情況,遞情書送禮物這類的活,
原想著他有了新朋友,會逐漸疏遠我,卻不想,他還是隨時晃蕩在我面前。真是陰魂不散。
不懂他搞什么鬼,買了個小相機,隨時隨地地拍,人物、風景,學校每次重要活動,
需要拍攝的,都有他的身影,學校的視頻號,他和我隔壁三班的陳夢是??停?/p>
一對「金童玉女」搭檔,因著他這張皮,加上陳夢的文采,賬號唰唰漲粉。咋想的,
他這副皮囊中看不中用,成績偏科超級嚴重,還在大會上點了名。孩子們,要熱愛學習啊。
光看皮囊可不行。真是為這些妹妹們操碎了心。文理分科,教學樓不同,
他每次都要經(jīng)過我們二班教室,然后沖著里邊喊:「悅姐,」我就得當個縮頭烏龜一樣,
躲在蘇雅身后,還伴隨著男生起哄的聲音,太羞恥了。甚至他那些追求者,
都把我當成了情敵,雖然沒有明面上的欺負,也有一些小打小鬧。尤其是三班的,陳夢。
陳夢,三班的語文課代表。我們的語文老師是同一個,每次考試誰的作文高分,
就可以貼在榮譽墻上,還能印刷在學校的校園期刊,也可以讓同學復印下來一起學習,
而我們可以比的就是作文,現(xiàn)在她不僅把我劃分成對手,還是情敵。情敵?狗屁情敵,
完全靠她的想象來的。她喜歡周雨的理由就一個,周雨給她拍了一組她稱作「人生照」
的相片,但周雨對她就當普通的同學,沒那意思。在她知道我和周雨是鄰居且很熟之后,
她看我的眼神就是貓見了老鼠,想咬?!戈悏?,你有病吧,干嘛撕掉我文化墻上的作文,
是看不得我這次分數(shù)比你高嗎?輸不起,啊?!刮覌寢尩拇笊らT完美地被我「繼承」了,
有事先用聲音壓制?!甘裁唇形逸敳黄?!」「我不僅要撕,還要踩!」
說著就扯下貼在墻上的整版文章,揉成一團丟地上,鞋底碾過我的名字,紙張在水泥地磨砂,
一下子便碎成紙屑。陳夢的同學挽著她手臂,便要離開現(xiàn)場,在她轉身片刻,
我摞起地上的紙屑,朝她的頭上撒去?!覆恢x,這是送你的「禮花」,
我們下個月征文大賽上見!」我再一拐腳,便把她倚在走廊的掃把踢倒,
不顧她攥緊的手和充滿怒氣的眼神??炫?!再待下去恐怕要準備滅火器!還真是一場惡戰(zhàn)。
我頭頂?shù)幕鹈邕€熄滅,周雨和他同學嘻嘻哈哈經(jīng)過,張嘴就要叫,蘇雅欻地跨出兩步,
將他推走。少女!好身手!「悅悅,你看到陳夢的眼神沒有,像要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