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時,羅子君正站在宏業(yè)集團樓下的樹蔭里。夏末的陽光透過葉隙灑在她手背上,暖得有些發(fā)燙,可那聲音卻讓她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有事嗎?”她的語氣很淡,像在對待一個普通客戶。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了你一個小時了。就幾句話,說完就走。”
羅子君皺了皺眉。她不想見他,尤其是在今天——公司剛簽下第一單,平兒也退了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她不想被這個人打亂節(jié)奏。
可轉(zhuǎn)念一想,或許該徹底做個了斷。過去那些糾纏不清的怨恨、不甘,總要有個收尾。
“我二十分鐘后到?!彼f完,掛了電話,轉(zhuǎn)身走向停車場。
開車回公司的路上,羅子君打開車窗,風(fēng)灌進(jìn)來,吹散了些許煩躁。她想起上一次見陳俊生,是在法院調(diào)解撫養(yǎng)費的時候。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身邊站著凌玲,兩人低聲交談著,看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歉意,卻沒說過一句軟話。
那時她還憋著一股氣,說話夾槍帶棒,句句都往他痛處戳??涩F(xiàn)在,她只覺得沒勁。那些愛恨早已被生活磨平,剩下的,不過是“平兒爸爸”這個身份而已。
到了公司樓下,果然看到陳俊生的車停在路邊。他倚在車門上,穿著休閑裝,頭發(fā)有些凌亂,眼底帶著紅血絲,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羅子君停好車,走過去,開門見山:“說吧,什么事。”
陳俊生抬頭看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才艱難地開口:“子君,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羅子君愣住了。她預(yù)想過很多種可能——他想復(fù)合,想爭奪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甚至只是來炫耀他和凌玲的“幸福生活”,唯獨沒想過,他會來借錢。
“借錢?”她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陳總現(xiàn)在是大公司的部門總監(jiān),還需要向我這個剛創(chuàng)業(yè)的小老板借錢?”
陳俊生的臉?biāo)查g漲紅,像是被戳中了痛處,他別過頭,聲音有些沙?。骸肮咀罱诓脝T,我……我被優(yōu)化了?!?/p>
羅子君愣了一下。她知道最近經(jīng)濟不景氣,不少公司都在縮減開支,但陳俊生所在的公司是行業(yè)龍頭,他又是核心部門的總監(jiān),怎么會輪到他?
“凌玲呢?她不是也在那家公司嗎?”
提到凌玲,陳俊生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早就跳槽了,走之前還……還把一個爛攤子丟給了我,所以責(zé)任才落到我頭上?!?/p>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看向羅子君:“我手里的錢都投在股市里,最近跌得厲害,套牢了。房貸車貸,還有我爸媽那邊要醫(yī)藥費……實在周轉(zhuǎn)不開了。”
羅子君靜靜地聽著,心里沒什么波瀾。她想起以前,他總說她“不食人間煙火”,不知道賺錢的辛苦。那時她信了,心安理得地花著他的錢,以為那就是婚姻該有的樣子。直到后來才明白,真正的生活,從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供養(yǎng)”,而是兩個人共同的承擔(dān)。
“需要多少?”她問。
陳俊生顯然沒料到她會這么快松口,愣了愣才說:“五萬……不,三萬就夠了,我下個月發(fā)了補償金就還你。”
羅子君拿出手機,打開轉(zhuǎn)賬界面:“賬號。”
陳俊生報了一串?dāng)?shù)字,眼神里帶著一絲感激,又有些不自在:“子君,謝謝你。我知道以前……”
“打過去了?!绷_子君打斷他,收起手機,“這錢不用還了,就當(dāng)是你拖欠平兒那幾個月的撫養(yǎng)費。”
陳俊生的臉?biāo)查g白了,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低下頭:“好?!?/p>
“沒別的事,我上去了?!绷_子君轉(zhuǎn)身要走。
“子君!”陳俊生突然叫住她,聲音里帶著一絲慌亂,“平兒……我能看看他嗎?就周末帶他去公園玩半天?!?/p>
羅子君回頭看了他一眼。陽光下,他鬢角竟然有了幾根白發(fā),眼神里的疲憊和懇求,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跟她求婚時的樣子。
“我問問平兒的意思?!彼卣f,“他想見你,我不攔著?!?/p>
說完,她沒再回頭,徑直走進(jìn)了辦公樓。
電梯里,羅子君看著鏡面里的自己,眼神平靜。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完全原諒,但也不想再揪著過去不放。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和事,就像指甲縫里的泥,洗干凈了,也就算了。
回到辦公室,團隊正在慶祝簽單,小陳買了個小蛋糕,上面插著“開門紅”的牌子。
“子君姐,你回來啦!快切蛋糕!”莉莉笑著遞過來刀。
羅子君接過刀,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切開蛋糕,奶油蹭到了指尖,甜絲絲的。
“對了子君姐,”老周突然說,“剛才有個姓賀的先生打電話來,說認(rèn)識你,想約你見一面,談合作的事?!?/p>
“姓賀?”羅子君愣了一下,想不起有這么個客戶。
“他說你肯定記得他,還說……‘微光’這個名字,他很喜歡?!崩现芑貞浿f。
羅子君心里一動,一個身影突然跳進(jìn)腦海——賀涵。那個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一邊罵她蠢,一邊又忍不住幫她收拾爛攤子的男人。自從她決定創(chuàng)業(yè)后,就沒再聯(lián)系過他,沒想到他會找來。
“他留聯(lián)系方式了嗎?”她問。
“留了,我記在這了?!毙£愡f過來一張便簽。
羅子君看著上面的號碼,指尖微微有些發(fā)燙。她拿起手機,猶豫了幾秒,終究還是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很快被接起,賀涵低沉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笑意:“羅子君,恭喜啊,聽說你開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