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住陳寶脖子的那天,全村人都想讓我死。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犯錯的姐姐,
而是在看一個必須被處理掉的、骯臟的秘密。風(fēng)從敞開的堂屋門灌進(jìn)來,帶著初秋的涼意,
卻吹不散我心頭的滔天恨火。地上,是摔成幾段的銀手鐲,
奶奶臨終前塞進(jìn)我手心的唯一念想,此刻像一條死去的蛇,冰冷地躺著。
“姐……姐……我錯了……”陳寶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小短腿在我身下無力地?fù)潋v著。
他眼里的驚恐,和我被爸爸用皮帶抽打時一模一樣。1.孽女的誕生可我沒有停。
我叫陳招娣,一個光聽名字,就知道在這個家里是什么地位的女兒。
而我身下這個比我晚出生八年的男孩,叫陳寶。家里的寶貝。我們家不窮,
爸爸在鎮(zhèn)上的磚窯廠當(dāng)小工頭,媽媽在家里養(yǎng)著幾十只雞鴨。但所有的好東西,都繞過我,
流向了陳寶。新衣服是他的,過年的壓歲錢是他的,每天一個的煮雞蛋是他的。而我,
像地里沒人要的野草,穿著媽媽改了又改的舊衣服,分擔(dān)著家里大部分的農(nóng)活和家務(wù)。
他們說,陳寶“體弱多病”,需要精細(xì)養(yǎng)著??晌抑豢吹剿麚屛绎埻肜锏娜鈺r,
壯得像頭小牛。我恨。這股恨意像毒藤,在我心里瘋長。我考上市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
那張能帶我離開這個窒息村莊的船票,被我爸輕飄飄地拿去糊了墻角漏風(fēng)的窟窿。
他吐掉嘴里的煙屁股,瞥了我一眼:“女孩子家讀那么多書有啥用?養(yǎng)大了還不是別人家的。
不如早點嫁人,給你弟換筆彩禮錢娶媳"婦。”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東西徹底死了。
我開始報復(fù),用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幼稚也最直接的方式。我將這股無處發(fā)泄的恨意,
全部傾倒在了陳寶身上。我搶他的零食,撕他的課本,在他新買的白球鞋上踩滿泥印。
我成了村里聞名的“惡姐”,大人們背地里對我指指點點,說我天生壞種,嫉妒心強(qiáng)。
我爸媽更是對我非打即罵,罵我是“討債鬼”。我不在乎。
我甚至享受他們憤怒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這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株野草,
而是一根能刺痛他們的毒刺。直到今天。奶奶那支銀手鐲,是她臨終前從手腕上褪下來,
顫巍巍地塞給我的。她說:“招娣啊,奶奶沒啥好東西給你,這個你留著,以后當(dāng)嫁妝,
別讓人看輕了去?!蹦鞘俏以谶@個世界上,感受到的最后一點,也是唯一一點純粹的溫暖。
我一直把它藏在貼身的衣兜里,連睡覺都攥在手里??山裉欤悓殲榱藫屛叶道锏囊活w糖,
把它拽了出來,當(dāng)成玩具在手里拋著玩。我讓他還給我,他不聽,
還在我面前炫耀地拋得更高。然后,“哐當(dāng)”一聲,手鐲掉在水泥地上,斷了。
我腦子里那根緊繃了十六年的弦,也跟著一起,斷了。我撲了過去,像一頭發(fā)了瘋的母狼,
將他死死按在地上,雙手扼住了他的喉嚨。我要他死,
我要這個奪走我一切的“寶貝”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瘋了!陳招娣你瘋了!
”媽媽尖利的哭喊聲刺破我的耳膜。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掀翻在地,
爸爸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澳銈€孽障!老子打死你!
”他一腳踹在我心口,我疼得蜷縮成一團(tuán),像只被踩爛的蝦米。媽媽則撲過去,
一把抱住被嚇得哇哇大哭的陳寶,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寶啊,我的心肝啊,
你有沒有事啊……”她檢查著陳寶的脖子,那上面有我掐出來的紅印,眼神里的心疼和后怕,
像刀子一樣剜著我。聞聲而來的鄰居們圍滿了院子,他們對著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早就說這丫頭心術(shù)不正,看吧,現(xiàn)在都敢殺人了。”“真是個白眼狼,
家里好吃好喝供著她,還這么對弟弟?!薄翱刹皇锹?,要是我家閨女敢這樣,早打斷腿了。
”沒有一個人問我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看到地上那支斷掉的銀鐲。村長背著手,
皺著眉走了進(jìn)來。他是我爸的遠(yuǎn)房堂叔,在村里一向說一不二。他看了看地上的我,
又看了看被我媽護(hù)在懷里的陳寶,重重地“哼”了一聲?!瓣惛?,你這個女兒,
是中了邪了!”他指著我,聲音洪亮,像是在宣判,“這種六親不認(rèn)的孽障,留不得!我看,
是邪魔附了體,得關(guān)進(jìn)祠堂,讓老祖宗們壓一壓她的邪氣!”我爸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連連點頭:“對對對,村長說得對!關(guān)起來!不讓她出來害人!”我媽抱著陳寶,
也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
在全村人的“見證”下,我被兩個壯漢架了起來,像拖一條死狗一樣,
拖向了村尾那座陰森的祠堂。我沒有掙扎,心已經(jīng)涼透了。我看著我的父母,
看著那些曾經(jīng)還對我笑過的叔伯嬸娘,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同情,
只有一種如釋重重負(fù)的冷酷和理所當(dāng)然。他們不是在懲罰一個犯錯的孩子。
他們是在執(zhí)行一場蓄謀已久的、冷酷的流放。
2:囚籠與窺探祠堂的大門在我身后“哐當(dāng)”一聲合上,接著是鐵鎖落下的沉重聲響。
世界瞬間被黑暗和死寂吞噬??諝饫飶浡还申惛拿刮逗突覊m的味道,
混雜著香火燃盡后的冷香。這里是陳家村的禁地,供奉著歷代祖先的牌位,平時除了祭祀,
無人踏足。如今,它成了我的囚籠。我被關(guān)起來了。以“邪魔附體”的名義。每天,
會有人從門下的小洞里塞進(jìn)來一碗飯。有時候是餿掉的,有時候是清湯寡水,
上面飄著幾根蔫黃的菜葉。送飯的人從來不說話,放下碗就走,腳步聲都透著嫌惡和避諱。
我試過哭喊,拍門,求饒?!鞍?!媽!我錯了!放我出去!”回應(yīng)我的,
只有祠堂空曠的回聲。幾天后,我開始發(fā)高燒。陰冷潮濕的環(huán)境,加上心里的絕望,
輕易就擊垮了我的身體。我渾身滾燙,骨頭縫里都透著酸痛,意識也開始模糊。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拍打著厚重的木門。
“媽……我發(fā)燒了……我好難受……救救我……”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是我媽的聲音,
隔著門板,冷得像冰?!澳愕艿鼙荒銍槻×?,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你就在里面好好反省,
別想著出來了,省得再出來害人。”弟弟被我嚇病了?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殘存的力氣瞬間被抽空。我滑坐在地,靠著冰冷的門板,無聲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
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那種被至親徹底拋棄的寒意,比高燒更致命。原來在他們心里,
我連陳寶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哪怕我病死在這里,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心疼。
我蜷縮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去,又被噩夢驚醒。夢里,奶奶拉著我的手,
哭著問我為什么不保護(hù)好她的手鐲。我哭著說對不起,然后夢境一轉(zhuǎn),
全村人都拿著火把圍著我,高喊著“燒死她”。絕望像藤蔓,將我死死纏繞,我甚至想過,
就這么死在祠堂里,或許也是一種解脫。不知過了多久,高燒奇跡般地退了下去。
或許是年輕的身體底子好,或許是求生的本能不愿放棄。我活了下來,但也變得更加沉默。
我不再哭喊,不再拍門。我開始像一只被困的野獸,冷靜地觀察著我的囚籠。祠堂很高,
只有一個小小的、離地很高的窗戶,糊著早已破敗的窗紙。
我把供桌上唯一一張還算完整的長凳拖過來,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捅破了窗紙,向外窺探。
窗外,是村里通往后山的小路。世界,只有那么一小塊。但就是這一小塊世界,
讓我看到了讓我如墜冰窟的景象。那天下午,我看到鄰村的王媒婆,
那個以說媒和倒賣人口聞名的女人,鬼鬼祟祟地進(jìn)了我家的院子。過了許久,
她才滿臉笑容地出來,我爸媽跟在后面,點頭哈腰地把她送出門。我看得分明,
王媒婆臨走前,塞給了我爸厚厚的一沓錢。我爸攥著那沓錢,臉上沒有一絲嫁女兒的喜悅,
反而是一種……如釋重負(fù)的詭異表情。我媽站在他身邊,也同樣神色復(fù)雜,
甚至不敢抬頭看王媒婆。我的心,猛地一沉。他們要把我賣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
就瘋狂地生根發(fā)芽。他們嫌我礙事,嫌我給弟弟換不來彩禮,現(xiàn)在我“邪魔附體”,
正好是個完美的理由,把我處理掉,還能換一筆錢。我渾身發(fā)冷,手腳冰涼。然而,
更讓我不解的還在后面。又過了兩天,我再次從窗縫向外看。我看到了陳寶。
那個被我媽說“嚇病了,還躺在床上”的弟弟,此刻正和村里幾個半大的孩子在外面瘋跑,
追逐打鬧。他穿著嶄新的運(yùn)動鞋,跑起來像陣風(fēng),哪里有半點“體弱多病”的樣子?
他甚至比同齡的孩子還要壯實。他一腳把一個皮球踢得老遠(yuǎn),然后叉著腰,得意洋洋地大笑。
周圍的幾個孩子,包括比他大的,都眾星拱月般地圍著他,臉上帶著討好和順從。
就連路過的幾個大人,看到陳寶,都會停下來,笑著摸摸他的頭,遞給他一顆糖。
那種眼神……不是看一個普通的小孩。那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近乎于討好和守護(hù)的眼神。
仿佛陳寶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件易碎的、價值連城的珍寶。我愣住了。這個村子,
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所有人都對陳寶這么好?好到不正常。為什么我爸媽在收到那筆錢后,
是那種詭異的表情?為什么我只是掐了陳寶一下,
就引來了全村人如此統(tǒng)一、如此冷酷的“審判”?一個個疑團(tuán)在我腦中盤旋,
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我籠罩。我隱隱感覺到,我被關(guān)進(jìn)祠堂,不僅僅是因為我打了陳寶,
更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的“邪魔附體”。這背后,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的核心,就是我的“弟弟”,陳寶。3:窗縫的秘密求生的欲望,
和揭開真相的渴望,像兩股交織的火焰,在我心里重新燃起。我不能死在這里。
更不能不明不白地被賣掉。我開始尋找逃出去的工具。
祠堂里空空蕩 ?,除了滿是灰塵的供桌、牌位,和那張被我踩在腳下的長凳,再無他物。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張長凳上。它很老舊,其中一條凳子腿已經(jīng)有了裂縫。我把它搬下來,
用盡全身力氣,將它往地上最堅硬的石板處砸去?!芭椋 本薮蟮穆曧懺诳諘绲撵籼美锘厥?,
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我怕被人聽見,立刻停下來,屏息凝神地聽著外面的動靜。萬幸,
祠堂偏僻,外面靜悄悄的。我繼續(xù)砸,一下,兩下……終于,那條有了裂縫的凳子腿,
被我成功地砸了下來。它的一頭,因為斷裂而形成了一個尖銳的斜面,像一把簡陋的鑿子。
這就是我的武器,我的鑰匙。我把它藏在供桌下面,用一塊破布蓋好。從那天起,
我白天假裝虛弱地躺在角落里,一到深夜,就踩著只剩三條腿的凳子,用那根凳子腿,
一點一點地去挖窗欞周圍早已腐朽的木頭。那木頭看似腐朽,實則堅韌。
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鉆心地疼。但我咬著牙,一聲不吭。每挖掉一點木屑,
我就離自由和真相近了一步。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一周后的一個深夜,
窗欞終于被我挖松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拆下來,一個能容納我瘦小身軀的洞口,
出現(xiàn)在我面前。夜風(fēng)灌進(jìn)來,帶著自由的腥甜氣息。我沒有立刻逃跑。我知道,一旦我跑了,
全村人都會追捕我。我一個人,跑不遠(yuǎn)。我要搞清楚,這個村子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只有知道了他們的軟肋,我才有可能真正地活下去。我把窗欞恢復(fù)原樣,
用幾根木屑勉強(qiáng)固定住,然后悄悄地溜了出去。深夜的村莊,萬籟俱寂,只有幾聲犬吠。
我像一只幽靈,借著月色,貼著墻根,溜回了自己家的院子后面。
豬圈里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混雜著一股熟悉的臭味。我蹲在豬圈的陰影里,心臟怦怦直跳。
就在這時,堂屋的燈亮了。我聽到我爸壓低了聲音在說話:“……村長,
這事兒……真的沒問題嗎?”是村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有什么問題?
王媒婆那邊都聯(lián)系好了,山里那戶人家,給的價錢高,就是要得急。那丫頭關(guān)了這么多天,
也該老實了?!蔽覌尩穆曇魩е唤z猶豫和恐懼:“可……可她畢竟是……”“是什么?
”村長打斷了她,“是你女兒?你忘了十年前的事了?忘了那家人每年給咱們的封口費(fèi)了?
這丫頭越來越不聽話,心思也重,萬一哪天讓她知道了真相,捅了出去,
咱們?nèi)迦硕嫉猛甑埃 蔽野值穆曇粢埠萘似饋恚骸按彘L說得對!不能再留了!
那家人又給錢了,讓我們看好‘貨’,也看好這個丫頭,千萬不能讓她跑了,等那邊來人,
直接送走,永絕后患!”“貨”?“那家人”?“十年前的事”?“封口費(fèi)”?
一個個詞語像炸雷,在我腦中轟然炸開。我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躲在豬圈后,
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瘋狂地涌出眼眶。
我終于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陳寶,根本不是我的弟弟!他是十年前,
我爸媽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或者說,是他們伙同人販子,從城里拐來的一個富人家的孩子!
而那戶有錢人家,不知通過什么渠道,找到了我們村。但他們或許是為了名聲,
或許是有別的顧忌,沒有選擇報警,而是選擇了用錢來“贖回”孩子。不,他們不是贖回。
他們是把這個村子,當(dāng)成了撫養(yǎng)他們兒子的“托兒所”。
他們每年給村里一筆巨額的“封口費(fèi)”,讓全村人共同保守這個秘密,
共同“照顧”好他們的兒子。所以,陳寶才是這個村子的“珍寶”。所以,
全村人都對他那么好,因為他關(guān)系到全村人的利益。他們對我好,
是怕我這個“姐姐”心里不平衡,鬧出事來。他們對我壞,是怕我這個家里唯一的“外人”,
會無意中發(fā)現(xiàn)并泄露這個秘密。而這一次,我掐了陳寶。這觸動了那家富人的底線。
他們看“兒子”被欺負(fù)了,于是下了死命令,要給我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xùn)”。
而我爸媽和村長,為了保住這個秘密,為了那源源不斷的錢,
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這個“隱患”。他們要找個理由,把我賣到深山里,
讓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我,和那個被拐來的“弟弟”,都只是他們這場骯臟交易里,
可以隨時被犧牲和交換的籌碼。我以為的家,原來是個人販子窩。我以為的親人,
原來是一群靠著別人骨血吸血的魔鬼。我以為的霸凌,
原來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為了滅口的集體謀殺。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席卷全身。
我蹲在黑暗中,看著堂屋里那三個還在密謀著如何賣掉我的人,笑了。無聲地,癲狂地,
笑得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4:帶血的棋局我沒有跑。
在洞悉了這個村莊最黑暗、最骯臟的秘密之后,逃跑成了最愚蠢的選擇。我一個人,
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能跑到哪里去?他們很快就會把我抓回來,
然后更迅速、更隱秘地把我處理掉。我必須留下來。我要把他們,把這個村子里的每一個人,
都送進(jìn)他們應(yīng)得的地獄。我悄無聲息地潛回了祠堂,將那扇被我拆下的窗欞,重新安了回去。
然后,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睜著眼睛,看著頭頂?shù)暮诎?,一夜無眠。我的腦子,
前所未有的清醒。憤怒和仇恨像燃料,將我所有的恐懼和軟弱都燃燒殆盡。剩下的,
只有一具冰冷的、充滿了算計的軀殼。第二天,我用那根凳子腿的尖端,
在祠堂最隱蔽的一塊墻磚上,開始刻字。我刻下的,是一個地址?!澳铣鞘?,金碧華府,
A棟,1701?!边@是我昨晚偷聽時,從村長的醉話里捕捉到的一個關(guān)鍵信息。他喝多了,
向我爸炫耀,說那家人多有錢,住在城里最高檔的小區(qū)。我不知道這個地址是不是真的,
但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掏曜?,我又用那根凳子腿,將那塊刻了字的墻磚,
小心翼翼地撬了下來。它不大,正好能握在我手心里。然后,我開始等待一個時機(jī),
等待一個能幫我把消息送出去的人。這個人,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鄰村的收貨郎,李三。
李三每個月都會來我們村收幾次雞鴨和山貨,他是這個罪惡閉環(huán)里,唯一的“外人”。
他和我同齡,但早早輟學(xué),跟著父親跑生意。他性格懦弱,每次來我們村,
都會被村里的半大孩子欺負(fù),搶他的東西,嘲笑他口吃。有一次,他們把他推倒在地,
陳寶還往他臉上吐口水。我看不下去,吼了他們幾句,把他們趕跑了。從那以后,
李三看我的眼神里,就多了一絲感激和善意。我知道,他是我唯一可以賭一把的人。
機(jī)會在三天后到來。那天中午,送飯的人照例把碗從門洞塞進(jìn)來。
我聽到外面有雞鴨的叫聲和李三那輛破舊三輪車的“嘎吱”聲。他來了。我故意把飯碗打翻,
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干什么!想死啊你!”門外傳來看守我的二叔公的怒罵聲。
我用盡全身力氣,開始瘋狂地撞門,歇斯底里地哭喊:“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這里!
我要回家!”我演得越瘋,他們就越會相信我已經(jīng)被逼到了崩潰的邊緣?!鞍验T看好了!
別讓她跑了!”我聽到我爸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充滿了不耐煩。緊接著,
我聽到了李三結(jié)結(jié)巴巴的聲音:“陳……陳叔,招……招娣姐她……她怎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趕緊把貨裝好,滾蛋!”我爸呵斥道。就是現(xiàn)在!我用盡全力,
撞向那扇早已被我動過手腳的窗欞?!皣W啦”一聲,腐朽的木頭應(yīng)聲而斷。
我從半人高的窗口,狼狽地滾了出去,摔在地上?!八芰?!快抓住她!
”整個村子瞬間被驚動了。男人們從各家各戶沖了出來,像一群被激怒的鬣狗,
朝我圍堵過來。我爬起來,不顧摔破的膝蓋和手肘傳來的劇痛,拼命地往村口跑。我的目標(biāo),
不是逃跑。我的目標(biāo),是李三。我看到他和他父親正把一籠籠的雞鴨往三輪車上搬,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我沖向他,全村人都在我身后追趕。
在和他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我將那塊一直緊緊攥在手心里的、刻著地址的碎瓦片,用盡全力,
塞進(jìn)了他裝錢的布兜里。我的動作很快,很隱蔽。他渾身一震,驚愕地看向我。
我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急促地說:“救我!報警!”然后,我沒有停留,
繼續(xù)往前跑。他沒有辜負(fù)我的期望。他雖然驚慌,卻沒有聲張,
只是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我成功了。我把唯一的希望,送了出去。很快,
我就被我爸和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追上,按倒在地。拳腳,像雨點一樣落在我身上。
“反了你了!還敢跑!”我爸的眼睛是紅的,他一腳一腳地踹在我的背上、腿上,毫不留情。
“打死這個白眼狼!”“讓她跑了,我們?nèi)宥嫉酶姑梗 贝迕駛兊闹淞R聲,
和我骨頭斷裂般的劇痛混雜在一起。我被打得蜷縮在地上,眼前發(fā)黑。但我沒有哭,
也沒有求饒。我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任由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因為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在心里冷笑。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因為你們的每一次毆打,都將成為你們罪行的鐵證。這場以我為祭品的棋局,
我已經(jīng)落下了最關(guān)鍵的一子。接下來,就該輪到你們了。5:風(fēng)暴降臨我被重新拖回了祠堂,
像一袋被丟棄的垃圾。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把我關(guān)在里面,而是用粗糙的麻繩,
將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綁在了供奉祖宗牌位的柱子上。我的身上到處都是傷,
左臂傳來一陣陣鉆心的疼,大概是骨折了。我動彈不得,連呼吸都會牽動肋骨的劇痛。
他們不再給我送飯,甚至連水都沒有。他們是真的想讓我死?;蛘哒f,
他們想讓我在被賣掉之前,徹底失去反抗的能力。時間在黑暗和疼痛中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