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時空的誓言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錯過你!季菲雪在大學(xué)城古玩店摸了把方天畫戟,
直接穿成了司徒府的燒火丫頭。她看著馬廄里刷馬的呂布,
汗珠順著他脊背的傷疤滾落——原來戰(zhàn)神也曾活得這么卑微。他教她在沙地上寫名字時,
指尖的溫度燙紅了她耳尖:“季姑娘的字,比貂蟬還好看?!蓖踉释蝗还蛟谒_邊那晚,
銅鏡映出傾國傾城的臉:“您才是真正的貂蟬?!倍克洪_她衣襟時,
呂布的畫戟帶著風(fēng)聲劈下。血濺上她睫毛的瞬間,時空開始扭曲。
回到現(xiàn)代的季菲雪瘋了一樣尋找那家店。柜臺后的男人抬起眼,
那道疤橫在熟悉的鎖骨上:“小姐,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錯過你!
”---2 古戟引魂冷硬的金屬觸感毫無預(yù)兆地貼上指尖,激得季菲雪猛地一哆嗦。
手指像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倏地縮了回來。她眨眨眼,有點(diǎn)懵。
眼前那柄躺在廉價絨布上的方天畫戟,灰撲撲的,刃口鈍得能切豆腐都算它超常發(fā)揮。
布滿暗紅色銹跡的戟桿粗糙硌手,怎么看都像是哪個劇組的道具被遺忘在時光角落,
落滿塵埃。大學(xué)城后巷這家光線昏暗、門可羅雀的“奇物齋”,
空氣里彌漫著舊書和木頭腐朽的混合氣味,悶得人胸口發(fā)堵。“嘖,什么玩意兒。
”她小聲嘀咕,嫌棄地在牛仔褲上蹭了蹭沾到銹跡的指尖,轉(zhuǎn)身就朝門口走。
店門上方掛著的銅鈴?fù)蝗弧岸b忊彙币魂噥y響,聲音尖銳得刺耳。緊接著,
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大吸力憑空而生,狠狠攫住了她,猛地向后拖拽!“?。?/p>
”短促的驚呼卡在喉嚨里,眼前驟然一片漆黑,仿佛被沉入了冰冷粘稠的深淵。
……熱浪裹挾著嗆人的煙火氣,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季菲雪被熏得眼淚直流,
劇烈地咳嗽起來,肺管子火燒火燎地疼?!翱取瓤瓤?!”她艱難地?fù)伍_眼皮,
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qiáng)聚焦。入眼是低矮、熏得黢黑的泥坯房頂,
幾縷嗆人的濃煙正從身下一個土灶臺里頑強(qiáng)地鉆出來。灶膛里塞滿了干柴,燒得噼啪作響。
紅彤彤的火光舔舐著架在上面一口巨大的、黑乎乎的鐵鍋邊緣。
鍋里翻滾著渾濁的、不知名的糊狀物,咕嘟咕嘟冒著泡。
身上是件粗糙磨人的灰褐色麻布短衫,油膩膩的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沾滿灶灰的胳膊。
空氣又悶又熱,汗水沿著額角滑下,癢癢的?!鞍l(fā)什么呆!火!火要熄了!
”一個尖利刻薄的女聲在耳邊炸響,伴隨著一股大力狠狠推搡在她背上。季菲雪猝不及防,
整個人往前踉蹌,差點(diǎn)一頭栽進(jìn)那滾燙的灶膛里。她手忙腳亂地扶住灶臺邊緣,
灼熱感燙得掌心一縮?!盁鸲疾粫?!新來的都死絕了嗎?”那聲音的主人,
一個同樣穿著粗布衣裳、腰粗膀圓的婦人,叉著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
眼神兇狠得像要剜下她一塊肉。“趕緊添柴!誤了司徒大人府上馬夫們的吃食,仔細(xì)你的皮!
”司徒大人?馬夫?季菲雪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
狹窄的灶間里還擠著幾個同樣灰頭土臉的年輕女孩,個個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出,
機(jī)械般地忙碌著。粗陶碗碟堆在角落的木盆里,油膩膩的。這絕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世界。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比灶膛里的火還燙人。穿越?就摸了一下那破戟?
她渾渾噩噩地彎下腰,抓起腳邊幾根劈好的干柴,胡亂塞進(jìn)灶膛。動作笨拙,帶起一陣煙灰,
又引來那管事婦人一陣惡毒的咒罵。
子就在這無窮無盡的煙熏火燎、劈柴擔(dān)水、還有管事婦人永不停歇的斥罵聲中艱難地往前爬。
季菲雪像個提線木偶,麻木地重復(fù)著這些繁重的體力活,皮膚被灶火烤得發(fā)紅發(fā)燙,
粗糙的麻布衣裳磨得身上起了紅疹子。手指上很快添了幾道細(xì)小的裂口,
浸了冷水就鉆心地疼。唯一能讓她暫時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喘口氣的地方,
就是府邸西側(cè)那個空曠的馬廄。那里相對僻靜,
空氣里彌漫著干草、馬匹和新鮮馬糞混合的、不那么令人愉悅卻充滿生命力的氣味,
至少比廚房的油煙和壓抑強(qiáng)上許多。這天午后,趁著管事婦人打盹的間隙,
季菲雪再次溜到了馬廄附近。她熟練地繞到一排堆得高高的干草垛后面,
剛想靠著草垛歇歇酸痛的腿腳,視線卻被馬廄前空地上一抹高大的身影牢牢釘住。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赤著精壯的上身,正埋頭刷洗一匹格外神駿的黑馬。
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落在他寬闊的、線條分明的背脊上。古銅色的皮膚被汗水浸潤,
閃閃發(fā)亮,隨著他用力擦刷馬身的動作,肩背和手臂上虬結(jié)的肌肉塊塊隆起、滾動,
充滿了原始而強(qiáng)悍的力量感。然而,真正攫住季菲雪目光的,
是那脊背上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疤痕。有幾道尤其猙獰,像粗大的蜈蚣,
盤踞在緊實的皮肉上,顏色暗紅發(fā)亮,顯然是新傷初愈不久。
汗珠順著他肌肉的溝壑蜿蜒而下,滾過那些凸起的疤痕,
仿佛無聲地講述著無數(shù)場血與火的搏殺。男人似乎察覺到了背后的目光,動作頓了頓,
緩緩直起腰,轉(zhuǎn)過身來。那張臉?biāo)查g撞入季菲雪的眼簾——年輕,英俊得極具侵略性,
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如刀削,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但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
里面卻沉淀著一種與年齡和容貌極不相符的東西。是警覺?是揮之不去的疲憊?
還是…一絲深藏不露、被生活反復(fù)捶打過的卑微?這復(fù)雜的眼神像冰錐,
瞬間刺穿了季菲雪所有關(guān)于“呂布”這個歷史符號的想象。這就是呂布?
那個轅門射戟、勇冠三軍的飛將?此刻的他,
分明只是一個身份低微、在這深宅大院里做著粗重活計的馬夫,
脊背上的傷疤無聲地訴說著他一路走來的泥濘與刀光。男人銳利的目光掃過草垛,
準(zhǔn)確地捕捉到了季菲雪藏身的位置。季菲雪心臟猛地一跳,像被那目光燙到,
下意識地想縮回草垛后面,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罢l?”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沙礫摩擦,沒什么溫度,卻奇異地并不讓人感到被冒犯的兇狠。
季菲雪的心在胸腔里擂鼓,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口的干澀和莫名的慌亂,慢慢從草垛的陰影里挪了出來,低著頭,
不敢再去看他脊背上那些刺目的傷痕和那雙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我…我是廚房新來的丫頭。
”她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點(diǎn)不自然的顫抖:“叫季菲雪…來…來抱點(diǎn)引火的干草。
”她胡亂編了個理由,手指緊張地絞著粗布衣角,粗糙的布料摩擦著指腹的裂口,
帶來一陣細(xì)微的刺痛。呂布的目光在她低垂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那審視的力道幾乎要將她穿透。季菲雪能感覺到那視線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她的頭頂。
片刻,那迫人的壓力似乎消散了一些,他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便不再理會她。
重新彎下腰,專注地繼續(xù)刷洗那匹高大的黑馬。有力的手臂帶動鬃毛刷,
發(fā)出規(guī)律的“唰唰”聲,水珠隨著他的動作四濺,在陽光下折射出細(xì)碎的光點(diǎn)。
季菲雪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她飛快地彎腰,
胡亂抱起一小捆干草,分量很輕,完全不像引火所需,更像是個拙劣的掩飾。抱著干草,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腳步凌亂地沖出了馬廄的范圍,
一直跑到廚房后面堆雜物的小院角落才停下來,背靠著冰冷的土墻大口喘氣。臉上火燒火燎,
不知是被午后的太陽曬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方才絞緊衣角時那粗糙的觸感,
以及…某種無形的、來自那個沉默男人的壓迫感。心口那擂鼓般的跳動,久久未能平息。
那之后,季菲雪去馬廄的次數(shù)變得頻繁起來,也越來越大膽。
她總會找些微不足道卻又合情合理的借口——有時是“恰巧”路過,
有時是“奉命”給馬夫送些廚房新蒸的、其實根本輪不到底層馬夫享用的粗面餅子,
有時干脆就抱著幾根柴禾,裝作去清理馬廄旁邊的雜物。她刻意保持著距離,遠(yuǎn)遠(yuǎn)地看。
看他沉默地鍘草,動作麻利有力,
干草在他手下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看他仔細(xì)地給每一匹馬梳理鬃毛,神情專注得近乎虔誠,
粗糙的手指撫過光滑的馬背時,竟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更多的時候,是看他獨(dú)自一人,
在那片被踩得硬實的泥土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練習(xí)著枯燥的、最基本的槍矛突刺動作。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爆發(fā)。沉重的木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每一次擰腰發(fā)力,每一次迅猛的突刺、格擋、回旋,都帶著撕裂空氣的悶響。
汗水浸透他單薄的粗布褂子,緊緊貼在賁張的肌肉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線條。
他練得極其專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武器,
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燃燒著某種近乎偏執(zhí)的火焰。是野心?是不甘?
還是僅僅為了在這卑微的處境里,抓住一絲能證明自己存在的東西?季菲雪的心跳,
總會在這樣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跟著他手中木桿破空的節(jié)奏一起搏動。
一種混雜著震撼、同情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悸動的情緒,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她看到了一個被史書寥寥幾筆、冠以“三姓家奴”污名所掩蓋的,
活生生的、掙扎著向上的靈魂。這天,季菲雪又抱著一個不大的粗陶水罐,“路過”馬廄。
呂布剛練完一輪槍式,正背對著她,喘息有些粗重,汗?jié)竦拇植脊幼泳o貼著寬闊的背脊,
清晰地透出下面緊繃肌肉的輪廓。他走到一旁,拿起地上一個豁了口的舊陶碗,
從旁邊一個半人高的粗陶水缸里舀水。水缸幾乎見底了。他舀了幾下,
只勉強(qiáng)得了小半碗渾濁的水。季菲雪幾乎是未經(jīng)思考,腳步已經(jīng)邁了出去。她走到水缸邊,
將自己懷里那個沉甸甸的粗陶水罐輕輕放在地上。罐口用一塊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蓋著。
“呂…呂大哥。”她開口,聲音比預(yù)想的要穩(wěn)一些,只是耳根有些發(fā)燙:“這個…干凈的,
剛從井里打上來不久,還涼著?!彼桓铱此难劬?,目光落在自己沾著泥點(diǎn)的布鞋鞋尖上。
呂布舀水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那個嶄新的水罐上,
又慢慢移到季菲雪低垂的臉上。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砸在干燥的泥地上,
洇開一小點(diǎn)深色的濕痕。他沉默地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掠過,
快得讓人抓不住。半晌,他才低沉地開口,聲音帶著劇烈運(yùn)動后的沙?。骸岸嘀x。
”他放下舊碗,俯身,寬大的手掌穩(wěn)穩(wěn)地捧起那個新水罐。仰頭,
“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大口。清涼的井水順著他的嘴角溢出些許,流過線條硬朗的下頜,
滑過凸起的喉結(jié),最后沒入汗?jié)竦囊陆罄铩<痉蒲┣那奶а郏?/p>
正好捕捉到他喉結(jié)滾動吞咽的模樣,還有那順著脖頸滑落的水線。她像被什么燙到似的,
飛快地垂下眼簾,臉頰的溫度不受控制地攀升。心口那點(diǎn)悸動,變得更加清晰、滾燙。
呂布放下水罐,用手背隨意地抹了下嘴邊的水漬。
他的目光掃過季菲雪依舊泛紅的臉頰和不安絞動的手指,沒說什么,卻也沒有立刻走開,
只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她籠罩其中。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午后的陽光透過馬廄頂棚的縫隙灑下幾道光柱,灰塵在光里無聲地飛舞。
“你…”呂布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指了指地上被踩得平整的泥土地面:“認(rèn)得字?
”季菲雪一愣,下意識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認(rèn)得一些。”在現(xiàn)代社會,大學(xué)生認(rèn)字再尋常不過,
但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在司徒府最底層的仆役堆里,這似乎顯得有些突兀。
呂布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波動,像是平靜湖面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彎下腰,用他那粗糲的、布滿厚繭和細(xì)小傷痕的手指,在松軟的泥地上,
一筆一劃,極其緩慢而認(rèn)真地寫了起來。指尖劃過泥土,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季菲雪屏住呼吸,
看著泥地上漸漸顯露出兩個結(jié)構(gòu)復(fù)雜、卻帶著一種古樸雄渾力道的字——“奉先”。
“這是我的字?!眳尾贾逼鹕?,聲音低沉,目光落在自己寫下的名字上,
帶著一種季菲雪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情緒,有審視,有自嘲,或許還有一絲深藏的驕傲:“呂布,
呂奉先?!彼麑懲?,目光轉(zhuǎn)向季菲雪,帶著一種無聲的詢問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期待?
那眼神沉靜,卻仿佛有千鈞重量。季菲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在他沉靜的目光注視下,
慢慢地、也彎下腰,伸出自己纖細(xì)卻因連日勞作而不再那么柔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
在那兩個雄渾有力的“奉先”旁邊,劃下三個清晰端正的簡體字——“季菲雪”。
指尖觸碰到微涼濕潤的泥土,帶著一種奇異的真實感。
三個簡體字在“奉先”旁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又無比清晰地宣告著她的存在。
呂布微微傾身,湊近了些,仔細(xì)地看著那三個陌生的字形。
他英挺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顯然從未見過這樣的寫法,
但眼中更多的卻是純粹的好奇和專注。他看得非常認(rèn)真,目光在那三個字上一寸寸挪過,
仿佛在解讀某種神秘的符咒?!凹尽啤彼吐暷盍顺鰜?,
每個字的發(fā)音都帶著一種生澀的、嘗試性的咬合,卻奇異地準(zhǔn)確。
那低沉的嗓音摩擦著她的名字,像帶著細(xì)小的電流,瞬間竄過季菲雪的脊背,
讓她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季菲雪臉上,
眼底深處那點(diǎn)探究的光芒更盛,幾乎要穿透她竭力維持的平靜表象。陽光落在他汗?jié)竦念~角,
勾勒出堅毅的輪廓?!凹竟媚锏淖??!彼鋈婚_口,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鉆進(jìn)季菲雪的耳朵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溫度,
像冬日里偶然觸到的一點(diǎn)暖鐵:“很…特別?!彼D了頓,似乎在尋找更貼切的形容,
目光掃過泥地上并列的名字,最終落回季菲雪微微泛紅的臉上。
唇角似乎極其細(xì)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快得如同錯覺:“比傳聞里那位司徒府上的絕色佳人‘貂蟬’,寫得還要好。
”“貂蟬”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冰冷的巨石,
“咚”地一聲砸進(jìn)季菲雪的心湖,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因他靠近而升騰起的暖意。
一股寒氣從腳底猛地竄起,瞬間席卷四肢百骸,讓她臉上的血色倏然褪盡,
連指尖都變得冰涼。她猛地抬起頭,
撞進(jìn)呂布那雙深邃依舊、此刻卻帶著一絲她無法解讀的復(fù)雜情緒的眼睛里。那里面沒有戲謔,
沒有嘲弄,只有一種純粹的陳述,
以及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提到另一個名字而產(chǎn)生的、極其微妙的疏離?
季菲雪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
帶著一種不祥的恐慌。她幾乎是倉惶地后退了一步,腳跟絆在身后一小塊凸起的土坷垃上,
身體微微搖晃?!拔摇业没貜N房了!”她急促地丟下一句,聲音干澀得厲害,
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不敢再看呂布的表情,猛地轉(zhuǎn)過身,幾乎是逃離一般,
踉蹌著朝廚房的方向跑去。粗布衣裙擦過旁邊的干草垛,帶起一陣簌簌的輕響。
懷里的空水罐不知何時已經(jīng)失落在地,她渾然不覺。身后,那片被踩踏得平整的泥地上,
三個簡體字的“季菲雪”,孤零零地躺在“奉先”旁邊,顯得突兀而脆弱。陽光依舊灼熱,
她卻覺得渾身冰冷。呂布站在原地,高大沉默的身影在泥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他低頭看著地上那三個娟秀卻陌生的字跡,又抬眼望向那個倉惶逃開的纖細(xì)背影,
英挺的眉宇間,緩緩擰起一個沉思的結(jié)。3 司徒府的秘密司徒府邸深處,回廊曲折,
燈火幽微。白日里廚房的煙火氣和馬廄的草料氣息被徹底隔絕,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沉水香混合著紙張、墨錠的沉郁味道,厚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季菲雪被兩個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健壯仆婦近乎挾持著,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冰冷的青石地磚上。她的心沉到了谷底,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沉重的回響,
撞擊著脆弱的胸腔。王允…那個高高在上的司徒大人,
為何深夜召見她這樣一個最底層的燒火丫頭?呂布白日里那句無心之言,如同毒蛇的信子,
在她腦海里反復(fù)噬咬——“貂蟬”…這名字像一道不祥的符咒。
沉重的雕花木門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一股更濃郁的沉水香氣撲面而來。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
卻依舊驅(qū)不散角落的幽暗。紫檀木大案后,司徒王允端坐著,一身深紫色的常服,
面容在跳躍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清癯,也格外陰沉。他手中正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玨,
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冰錐,直直射向被推進(jìn)來的季菲雪。季菲雪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住,
下意識地想屈膝行禮。然而,接下來的景象,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凍結(jié)!
只見那位權(quán)傾朝野、平日里連眼角余光都不會掃過她們這些螻蟻的司徒大人,竟霍然起身!
他繞過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幾步走到季菲雪面前,在季菲雪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
毫無預(yù)兆地,雙膝一彎!“咚!”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青石地磚上,
發(fā)出沉悶而驚心的響聲。王允,這個掌握著無數(shù)人生殺大權(quán)的一朝重臣,竟對著她,
一個卑微的燒火丫頭,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季菲雪嚇得魂飛魄散,本能地想要后退,
身體卻像被無形的鎖鏈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不成調(diào)的抽氣聲。
王允抬起頭,那張保養(yǎng)得宜、此刻卻因激動而微微扭曲的臉上,
滿是近乎狂熱的虔誠與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決絕。他的目光死死鎖住季菲雪驚惶失措的臉,
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擠壓出來:“漢室傾頹,危在旦夕!
逆賊董卓,禍亂朝綱,荼毒天下蒼生!蒼天有眼,不忍漢祚斷絕,
竟將您…將您送到了老夫面前!”他渾濁的老眼里迸射出駭人的精光,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瘋狂信仰:“您就是天賜漢室的‘貂蟬’!
是注定要誅殺國賊、挽狂瀾于既倒的‘閉月’之女!是蒼生唯一的救星!大漢四百年江山,
黎民百姓的性命,全系于您一身??!”“貂蟬”!這兩個字如同驚雷,
在王允嘶啞的吶喊中轟然炸響!季菲雪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書房里搖曳的燭火、王允那張狂熱扭曲的臉、還有他身上濃郁的沉水香氣,
全都扭曲旋轉(zhuǎn)起來,化作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渦!“不…我不是…”她失聲喃喃,
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瀕死般的絕望。王允對她的否認(rèn)置若罔聞。他猛地伸出手,
那枯瘦如鷹爪的手指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狠狠攥住季菲雪纖細(xì)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粗暴地拖拽著她,踉踉蹌蹌地沖向書房一角。那里,
立著一面打磨得極為光亮的巨大銅鏡!“您看!您自己看!”王允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
充滿了病態(tài)的亢奮。季菲雪被他死死按住肩膀,強(qiáng)迫著面向那面冰冷的銅鏡。
昏黃的、微微扭曲的鏡面里,映出一張臉。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鏡中的女子,眉如遠(yuǎn)山含黛,
不畫而翠;眼似秋水橫波,顧盼間流光瀲滟,帶著驚惶,卻更添一種破碎驚心的美。
瓊鼻挺秀,唇不點(diǎn)而朱,肌膚在燭光下泛著溫潤如玉的光澤。
幾縷散落的青絲拂過光潔的額角,襯得那張臉美得毫無瑕疵,美得…傾國傾城!這張臉,
美得驚心動魄,美得足以讓皎月羞慚,讓星辰黯淡。然而,
季菲雪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瞬間竄遍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這不是她!
這絕不是她季菲雪的臉!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