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老杜辦公室。
案子沒有新的進展,老杜和小周整理了手頭所有的線索,還原了8號晚上三個人活動的時間表,老杜順手寫在了小黑板上。
6:00—8:00: 張雪
8:30—9:00: 陶佳
9:00—10:30: 劉瑞
10:10—11:00:王夢瑤服下安眠藥
11:30: 王夢瑤死亡
詳細查看了所有的詢問筆錄,又對每個嫌疑人作了分析,也沒理出什么頭緒。小周說:“師傅,從動機上看,三個人都有作案動機。但從時間上看,劉瑞嫌疑是最大的,他可能就是死者生前最后見的人。這可咋辦?”
老杜沒有回答,邊收拾自己的公文包邊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憑這點蘿卜青菜,就是一級廚師也做不出滿漢全席啊。坐著談不如起來行,這樣吧,正好手頭沒事,咱們先把這三個人當晚活動的軌跡落實了。就先到李家和劉瑞家去轉轉吧?!?/p>
在車里,小周問:“師傅,要是監(jiān)視他們兩家憑咱們也不夠啊,要不從轄區(qū)派出所抽調力量吧!上次那個小馬就挺細心。”
老杜說:“監(jiān)視?不需要!怎么向上面申請?證據分量不夠,這點線索說白了就是咱們的推理,對上面理由不充分啊。其實咱們去也不是監(jiān)視,主要是為了感受一下現場,近距離感觸一下,找點直觀感覺,你們年輕人不是老說靈感嗎,我老頭子也湊湊熱鬧,找找靈感去,說不定隨便看到些什么聽到些什么,沒準兒咱們也能得到點啟發(fā),腦子里斷掉的那根弦一下就搭上了?!?/p>
小周說:“對啊,破案也需要靈感,沒準兒啊,靈感的火花一閃,革命的面貌就煥然一新了。哎,師傅,怎么不去張雪那兒看看???”
老杜往椅子上靠了靠,說:“張雪嘛,不急。張雪咱們接觸比較多,你不是和她談了很多次了嗎?”
他們一早就到了劉瑞父母家小區(qū)外,這是一個老式的家屬院,房子雖然外觀老舊,但里面環(huán)境整潔,秩序井然。約摸過了20多分鐘,大約9點多吧,劉瑞開著車出來了,在大門口停了車,從車里下來兩個老年人,手里提著菜籃子,他們扒著窗戶對劉瑞囑咐了幾句,劉瑞就開車走了。老杜想這兩個老人應該是劉瑞父母,看樣子是去買菜。小周把車停在路邊,兩人快步跟了上去。碰面后,劉瑞父母顯然對小周還有印象,看到警察再次上門,眉頭不由地皺了一下,但還是主動打了招呼:“周警官,小馬沒來啊,是找小瑞嗎?”
“大爺大媽,這是我的領導,杜隊長”,小周向兩位老人介紹老杜。
“杜領導好”,劉父趕忙伸出手,又問了句,“小瑞到單位去了,剛走。他回來后還沒到單位報到。你們著急嗎?著急的話我打電話讓他快點回來,應該還沒走遠。”
“不用不用,他忙他的”,老杜擺擺手,說“我們也是順路,碰上了就和你們聊幾句,不耽誤你們買菜。”
劉父劉母面面相覷,好像放松了些,然后閉口不言,等著兩位警官問話。
老杜說:“攤上這種事也夠難為孩子的。劉瑞這兩天情緒怎么樣?千萬不能鉆牛角尖,要想開了才好。聽說還要回去掛職,你們要多開導開導他,別有思想包袱啊?!?/p>
“誰說不是呢,”劉母快人快語,老杜的話又勾起了她滿腹怨氣“我們待王夢瑤可是掏心掏肺的,原來看這孩子挺好,平時輕聲細語,本本分分的,也和小瑞處了這么多年,真沒想到她居然能做這種事,不光婚內出軌,還瞞著我們和別人把孩子都生下了,唉,真把我們劉家的臉都丟光了。這事警察管嗎?”
劉父在旁邊拉了拉她的袖子:“別瞎說,人家警察管這事兒干嘛!”
老杜沒有回答,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不像我們那個時候了。我們那時候,同事、朋友、愛人分得清清楚楚,涇渭分明?,F在的年輕人啊,就知道跟著感覺走??筛杏X這東西今天有明天無的,不靠譜。年輕人不明白這種事的嚴重性??稍捳f回來,出了這種事兒,劉瑞肯定挺生氣的吧?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可受不了這個。”
“可別提了,這死孩子早就知道了,也不告訴我們,還騙我們說王夢瑤去外地長期出差,不方便聯系什么的,不讓我們和她聯系。正好我們到外地幫他姐看孩子,也就沒上心。小瑞直到回來前幾天才把這些事告訴我們,你說這死孩子氣人不,還幫著王夢瑤給我們打馬虎眼!我們勸他,抓緊和她斷了,咱再找更好的,還要讓她賠償那什么,哦,精神損失費!”劉母好像又找到了發(fā)泄口,“他當時說的挺好,說找她談談,第二天晚上就去了。還有啥好談的!總不能接著過吧。就算他不在乎,我們也接受不了!”
“看來劉瑞還挺重感情”,老杜說,“也是,畢竟光戀愛就談了四五年,結婚以后還一直恩恩愛愛的,年輕人的想法咱們這代人可不怎么了解,這就是代溝。怎么樣?那晚他幾點去的,他們談的時間長不長,劉瑞回來后下決心了沒?”
“小瑞晚上8點多出的門吧,回來時差不多11點”劉母抬眼征詢了一下老伴的意見,劉父點了點頭,插了句話“回來時差幾分11點。我們一直等他,也是心里不踏實,他走了后我們就一直看表?!?/p>
劉母接著說:“回來后,我們問他,離婚的事談妥了沒?王夢瑤怎么說的,沒提啥條件?我可把丑話說前頭,要提條件也是我們提哈,她可沒資格。我對小瑞說,你要是開不了口,那就讓我老太婆和她說。”
小周接過話:“對啊,她是過錯方?!?/p>
劉母受到鼓勵,底氣更足了,感激地看了小周一眼:“我也這么說的,我們可是受法律保護的!”
這時老杜接過話,問劉父劉母:“你們覺得那晚劉瑞會不會和王夢瑤提離婚的事?”
劉母嘆了口氣:“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別著去之前氣鼓鼓的,但見面之后,他不一定開得了口。從他回來后蔫頭耷拉腦兒那樣兒我就知道,事到臨頭又成軟蛋了,更別提什么離婚條件了!”
劉父說:“這孩子怎么說呢,雖然沒什么脾氣,可從小骨子里有股子傲氣,有點犟,還有些清高。讓他去和王夢瑤分家產、爭利益,那還不如要了他的命。就算王夢瑤雙手送他,他也不會要,更別說去爭取了。”
老杜問:“那天晚上他們倆怎么談的,劉瑞回來說了沒有?”
劉母說:“可別提了!這熊孩子回來后半句痛快話都沒有,一臉不耐煩,還讓我們別問了,說什么感情的事我們不懂。我們再說什么他就不聽了,屋門關的老響,把我和他爸氣得夠嗆!你說,我們還不是為了他!感情的事兒我們怎么就不懂了!”
劉父白了劉母一眼:“小瑞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啊,從小心就軟,耳根子也軟。我早料到這個結果了,別看剛回來時嘴上硬邦邦的,可事到臨頭準得熄火。結果怎么樣?”
“還要多理解他,年輕人的想法和咱們不一樣。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下的,這也很正常,劉瑞還是太善良了!”老杜感嘆完接著問,“知道王夢瑤被害后,他情緒咋樣?”
“那天,也就是王夢瑤出事那天,9號吧,他一早起來就沒精打采的,然后說出去轉轉,臨中午前吧,他突然從外邊回來,慌里慌張,像沒了魂似的”,劉母說“給他留的飯也沒吃,還非要鬧著馬上回去,我們還挺納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么著也得多待幾天??!后來才知道是王夢瑤出事了。這下可好,王夢瑤一出事,想不離都不行了。就是那什么,精神賠償費沒著落了?!?/p>
劉父說:“我問過他,王夢瑤的事和他沒關系。我和他媽就勸他,心里沒冷病不怕吃涼瓜,警察不會冤枉咱們。看他成天坐臥不安的,我們怕他憋壞了身子,想讓他出門換換腦子。就告訴他,公安局有要求,你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這次回來時間應該短不了,想瞞單位也瞞不住了,還不如抓緊到單位去報個到,爭取個主動,爭取領導能夠理解。這話他倒聽進去了。這不,他剛開車走。”
“事情已經出了,你們也別太著急。等事情完了劉瑞還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千萬要養(yǎng)好身體啊,”老杜說,“高原地區(qū)身體不好可吃不消?!?/p>
安慰了老兩口幾句,老杜他們就開車走了。
約摸10點多,小周開車就到了李家別墅。別墅是一棟三層小樓,院子臨近小區(qū)主干路,正好在依山道路的一個拐彎凹陷處,把車停旁邊也不顯眼。別墅的院子很大,透過鐵柵墻,看到院子里種哦那個了不少花草,月季、梅樹、石榴,景觀石上錯落有致地擺著幾盆自己修剪培育的盆景,一個很大的水泥缸上邊罩著幾片綠油油的荷葉。墻角處點綴著幾尾竹子,牽?;ㄅ罎M了鐵墻,品種豐富而又不顯瑣碎,布局大方而又精巧別致,能看出主人品味不低,胸中有點溝壑。僅此隔墻一窺,便能想到原來這家人“墨竹扶疏花弄影,紫藤婉轉水生簫”的生活場景。
但是很明顯主人近幾天沒有澆水,除荷葉依然青翠挺立,其他的花草都有點發(fā)蔫,特別是柿子樹下的一棵盆栽山茶花,有一人多高,看樣子至少有20多年樹齡,葉子掉了不少,剩下的也都下垂了。老杜對小周說:“這花嬌貴,不好伺候,對水分要求還高,養(yǎng)到現在著實不易。再不下雨或澆透水,恐怕就要玩兒完,可惜了的?!?/p>
“師傅還是養(yǎng)花的行家!”小周說,“估計李家連續(xù)出事以后,也沒什么心氣打理這些花花草草了,唉!”
兩人正說著話,別墅大門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急急地提著個大包走了出來,步伐很快,邊走邊回頭看??创虬绾蜕駪B(tài),應該是李家的保姆。老杜對小周使了個眼色,小周快步跟了上去,走到保姆跟前掏出了證件。保姆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有點緊張。
老杜怕小周亂說話,馬上跟過來,走到保姆面前,也掏出了警官證。保姆看一下來了兩個警察,更加手足無措,不安地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大行李包。老杜好像明白了什么,對保姆說:“您好,請問您的姓名,麻煩出示一下身份證?!?/p>
保姆更慌了,結結巴巴地說:“我姓孫,李家雇的保姆,他們都叫我孫姐。身份證沒帶啊,要不我回去拿,你們等我一下哈?!?/p>
老杜忙擺手制止:“不用了。包里裝的什么東西?”
孫姐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大包,結結巴巴地說:“這都是他們家不要的東西,早晚也是要扔掉的。”
小周顯然一愣,馬上明白了師傅的意思,若有若無地摸了摸警官證,說:“能打開讓我們看看嗎?”
孫姐臉色更加難看,把包往懷里攬了攬:“真是他們家不要的東西,平時擱著也挺占地方,扔了又怪可惜的。我派點用場總比浪費好??!”
看小周繼續(xù)盯著自己,孫姐沒再堅持,小聲咕噥著什么,自顧自地快步挪到了一棵背靜的大歪脖樹后面,又向左右看了看,把包放地上,打開。老杜和小周過去往里探頭看了看,有幾件舊衣服,看料子做工應該是牌子時裝,有兩盒海參,一個牛初乳禮品盒,還有幾個玻璃杯子。
小周問:“你確定這是他們家不要的?”
保姆忙說:“確定確定!這衣服就沒見陶佳穿過,她說過好幾次要扔掉。這海參也快擱放一年了?!?/p>
小周又看了看牛初乳的生產日期,剛出廠10多天,還很新鮮。抬頭問孫姐:“這個也是過期的?”
“這……”,保姆看了一眼,馬上有了底氣,“兩位警官,我發(fā)誓這是昨天晚上曉晨媳婦兒扔門口垃圾桶的,他們都睡了后我收拾垃圾,一看日期,這盒牛奶沒過期嘛,扔了怪可惜的,就悄悄撿了回來。我看過電視,知道這東西挺貴的,對于補身子有好處。他們有錢人家看不上,我拿回去送個人也好啊。”
老杜看不能耽擱了,就示意保姆把東西裝好。問道:“這些東西我們就不追究了,收好吧。李家人最近怎么樣?兒子沒了,家里人都挺傷心吧?”
孫姐如釋重負,趕忙把東西裝好,又往大樹背后挪了挪,向李家那邊瞄了一眼,說話倒是利索不少:“李家這一年攤上這么多事,那是真?zhèn)陌。z老的難過的不行,俗話說老年喪子,真可憐啊。原先我還想,兒子沒了,好歹還留下了個孫子嘛,這不,孫子也沒了。唉,沒有盼頭嘍!兩個老的最近睡的特別早,經常是不到9點就進屋。以前老頭兒每天散散步,釣釣魚,看看股票,時不常地在院子里松松土、澆澆花?,F在也沒心氣了,對啥也提不起興趣,就是這屋挪那屋,一坐就老半天,吃個飯也有一口沒一口,我都不知道這個飯該咋做了。老太太也恍恍惚惚的,成天摸眼淚。唉,看著真不是滋味!”
“那曉晨媳婦兒呢?”老杜模仿著保姆的口氣。
“也不好過!她每天像丟了魂兒似的,記性也不好,常背的那個包啊,這兩天光我看見就翻了好幾遍,也不知找什么東西。唉,準是受打擊太大,腦子糊涂了。這不嘛,昨晚還把剛買的牛初乳都扔了,也不知道人家是真不要了還是不小心。反正我是撿的,她再想找回去的話,我就說垃圾桶倒過了。想想也真是替她愁得慌,這個歲數沒了男人,往后的日子真是不敢想啊!”
老杜問:“曉晨媳婦前兩天出門了嗎?”
“前兩天?”孫姐努力地回想“曉晨沒了后,她不大出門兒。原來經常跑步、健身、做美容、看看書什么的,還經常和曉晨去爬山、打球,現在也沒心思了。她不用上班,也沒有什么朋友,差不多成天在家待著?!?/p>
“那8號那天她幾點出的門?”老杜問。
看孫姐有點懵,小周補充:“就是上回警察來的前一天。”
孫姐努力回憶,猛地恍然大悟:“就是那天啊,我知道。老兩口也聊了好幾次,我聽見了,就是那天晚上曉晨外頭那個情人被害的,是吧?”
“對對,就是那天”老杜說“陶佳晚上什么時候出的門?”
“那天她大概7點半出去的吧,我剛洗完鍋碗不一會兒。對,她打車走的,說去看個人,還對我說讓我別等他。那天老頭兒心臟不舒服,上午曉晨媳婦兒帶他們去醫(yī)院,晚上倆老的沒回來,老太太留醫(yī)院陪床了。陶佳走了以后,我像往常一樣喝了盒牛奶躺下就睡著了,她幾點回來的我確實不知道。也真湊巧,我這一覺睡的像死過去一樣,以前我睡覺可沒這么沉過。第二天聽到陶佳在餐廳拉餐椅才醒,真是歲數大了?!?/p>
小周疑惑:“打車走?她不開車嗎?”
“她開得不好,平時都是曉晨開,她單獨出門都是打車,就是用手機把車叫過來”,保姆說“曉晨還笑她就沒長開車的腦子,怎么說來著,哦,說她的手腳專門和那顆聰明的大腦作對,怎么都協調不到一塊兒。”
幾個人又唏噓了幾句,老杜他們就離開了。
上了車,小周調侃道:“師傅,我們來找線索,沒成想抓一家賊,也算摟草打兔子,有點收獲!您老有什么發(fā)現嗎?我覺得他們家也算挺正常的?!?/p>
老杜說:“嗯,現在看倒是沒什么。走,去見見張雪。”
小周知道也許這才是今天調查的重點,問了句:“提不提200萬的事?”
“單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