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蛋糕上那點可憐的奶油,最后還是蹭到了我的嘴角。黏糊糊的,有點癢。
林晚的手指就伸了過來。溫熱的指腹,動作輕得像羽毛拂過。她專注地看著我,那雙眼睛,
黑得像深不見底的古井水,映著包間里旋轉(zhuǎn)彩燈細碎的光點?!斑@么大的人了,
吃個蛋糕還像小孩?!彼穆曇粢曹涇浀模瑤еc甜膩的笑意。指腹擦過皮膚,
留下一點點奇異的麻?!爸x了,晚晚?!蔽疫肿煲恍?,有點不好意思。
周圍朋友們的起哄聲嗡嗡地響成一片,淹沒在嘈雜的背景音樂里。她沒說話,只是抿著嘴笑,
臉頰飛起淡淡的紅暈。那樣子,乖巧得讓人心疼。燈光掃過她低垂的睫毛,
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就在這時,我褲兜猛地一震。嗡——是我那部新手機。
林晚送的生日禮物。她說特意找人定制的,全世界獨一份。銀灰色的外殼,
握在手里涼絲絲的。屏幕上跳動著幾個字:未知號碼。誰?。扛氵@么神秘。我嘀咕著,
手指劃過接聽鍵。“陳默?。 ?張小冉的聲音像根繃到極限的弦,猛地刺進我的耳朵,
尖利,帶著一種瀕臨斷裂的驚恐,“聽著!現(xiàn)在!立刻!離開她!離開林晚!馬上!
”包間里的喧鬧瞬間被這聲音劈開一道裂縫。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小冉?你發(fā)什么瘋?
喝多了吧?” 我側(cè)過身,想避開點噪音。“我沒瘋??!”她幾乎是在嘶吼,
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恐懼,“林晚!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個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她一直在盯著你!看著你!掌控你的一切!你醒醒啊陳默??!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了一下,驟然縮緊。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身邊的林晚。
她正安靜地坐著,手里端著一杯果汁,小口啜飲。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剛才替我擦奶油時的溫柔弧度。彩燈的光暈滑過她恬靜的側(cè)臉。
張小冉的尖叫還在繼續(xù),像毒針扎進耳膜:“…她…她看你的眼神…根本不是愛!是占有!
是…是怪物!陳默!快跑!求你了!別信她!別信她那張臉??!”荒謬。
一股莫名的煩躁頂了上來。張小冉今天絕對不正常。我猛地打斷她:“夠了!小冉!
你冷靜點!晚晚就在我旁邊!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胡話!
”我煩躁地想要掛斷這通瘋言瘋語的電話。手指懸在紅色掛斷鍵上方。就在按下前的一剎那,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手機屏幕。通話界面下方,那個小小的地圖圖標,不知何時自己亮了起來。
一個刺眼的紅色標記,像一滴凝固的血珠,正穩(wěn)穩(wěn)地釘在地圖的某個位置上。標記旁邊,
一行小字清晰地跳出來:張小冉——家。嗡的一聲,我腦子徹底空了。
包間里震耳的音樂、朋友的笑鬧、殘留的蛋糕甜膩氣味…所有的一切瞬間被抽離。
世界只剩下那個鮮紅的點,和屏幕冰冷的反光。一股寒意,從握著手機的指尖,
順著胳膊蛇一樣躥上來,瞬間凍結(jié)了脊背。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誰打開的定位?
什么時候開的?為什么…會是張小冉的家?“喂?陳默?陳默!你在聽嗎?說話??!
”張小冉的聲音還在聽筒里急促地響著,帶著哭腔。我猛地掐斷了電話。屏幕暗下去。
那個刺眼的紅點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但我指尖的冰涼,和心臟瘋狂擂鼓般的跳動,
都在瘋狂尖叫著:那不是幻覺!我僵硬地抬起頭。林晚不知何時放下了果汁杯。她正側(cè)著頭,
安靜地看著我。臉上依舊帶著那抹熟悉的、柔順的淺笑。燈光滑過她的眼睛,
那片深潭般的黑色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掠過,快得抓不住。“默哥?
”她微微歪了下頭,聲音依舊軟糯,“誰的電話呀?看你臉色都變了?!?她的目光,
輕輕地落在我緊握著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上。那目光像輕柔的蛛絲,卻帶著一種無形的重量,
沉沉地壓下來?!皼]…沒什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砂紙摩擦,
“一個…推銷的。煩人?!?我?guī)缀跏潜灸艿匕咽謾C塞回了褲兜深處,
仿佛那是個燙手的烙鐵。林晚的嘴角彎得更深了一點,那弧度近乎完美?!芭丁?/p>
”她輕輕應了一聲,沒再追問。仿佛剛才那通歇斯底里的電話,那個詭異的定位標記,
真的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騷擾。但空氣里,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那層名為“日?!钡谋”?/p>
被張小冉的電話和那個紅點,砸開了一道猙獰的裂縫。冰面下深不見底的黑水,
正汩汩地冒著寒氣。生日派對的后半場,我像個提線木偶。朋友們推杯換盞的笑鬧聲,
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林晚坐在我旁邊,偶爾體貼地給我夾菜,
低聲問我是不是累了。她的指尖偶爾會不經(jīng)意地碰到我的手背,溫熱的觸感,
卻讓我后背的寒毛瞬間炸起。那個紅色的標記,像烙印一樣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
張小冉驚恐的尖叫還在我腦子里回蕩:“她是個瘋子!徹頭底里的瘋子!”瘋子?
我身邊的林晚?這個從小一起長大,溫柔得像水,連踩死一只螞蟻都會難過的林晚?
胃里一陣翻攪。借口去洗手間,我?guī)缀跏翘舆M了隔間。鎖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大口喘氣。掏出手機,屏幕解鎖。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找到地圖應用。打開。歷史記錄。
空空如也。張小冉家的定位記錄,消失了。干干凈凈,仿佛從未存在過。
冷汗沿著額角滑下來。是幻覺嗎?壓力太大?張小冉今晚的失態(tài)和胡言亂語,
真的只是喝多了?不。那感覺太真實了。那冰冷的、被窺視的感覺,此刻還緊緊纏繞著我。
我盯著手機銀灰色的外殼,林晚送的“定制”禮物。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這手機…會不會不只是手機?它像一個無聲的哨兵,
忠實地向它的主人匯報著我的一切?包括我接聽了誰的電話?甚至…暴露了張小冉的位置?
心臟猛地一沉,像墜入冰窟。不行。必須去找張小冉。必須問清楚!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為什么會那么害怕?我用冷水狠狠撲了幾把臉,冰涼的水珠順著下巴滴落,
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對著鏡子,我努力擠出一點笑容。不能讓林晚看出來。至少現(xiàn)在不能。
回到喧鬧的包間,我裝作頭疼得厲害,揉著太陽穴:“晚晚,我好像有點喝猛了,頭快炸了。
想先回去躺躺?!甭曇舯M量放得虛弱。林晚立刻站起來,臉上寫滿擔憂:“???很難受嗎?
我送你回去!”她伸手就要來扶我?!安挥貌挥茫 蔽疫B忙側(cè)身避開,動作有點僵硬,
“你跟大家好好玩,今天你也是主角嘛。我打個車,幾分鐘就到家了。睡一覺就好。
” 我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疲憊而真誠。林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看著我,
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我,足足有兩三秒。時間像是被拉長了。
包間里的喧鬧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眼神里,擔憂依舊,
但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東西?!澳恰冒?。”她終于收回手,聲音依舊溫柔,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到家一定給我發(fā)個信息,讓我放心,好不好?”“嗯嗯,一定。
”我?guī)缀跏瞧炔患按攸c頭,抓起外套,“你們玩開心點!
”逃離般沖出那間被歡樂和暖意包裹的屋子,一頭扎進外面冰冷的夜色里。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反而讓我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短暫的清明。我站在路邊,
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去景明花園。”報出張小冉家的小區(qū)名時,聲音還有點發(fā)緊。
車子啟動,匯入城市夜晚的車流。霓虹燈的光怪陸離地劃過車窗,映在我緊繃的臉上。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試圖整理混亂的思緒。張小冉驚恐的尖叫,那個詭異的定位紅點,
林晚深潭般的眼睛…碎片在腦海里瘋狂沖撞。到底哪個是真相?溫柔如水的青梅竹馬?
還是…張小冉口中那個“盯著你、看著你、掌控你一切”的瘋子?
出租車在“轉(zhuǎn)角”咖啡館門口停下。張小冉家就在對面小區(qū)。隔著一條不算寬的馬路。
我推開車門下車。午夜的風更冷了,卷著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
咖啡館的暖黃燈光從落地窗透出來,像一塊方糖融化在深藍色的夜色里。里面人影稀疏,
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張小冉已經(jīng)到了。她縮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背對著門口,
像只受驚過度的小獸。我快步走過去,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靶∪?!”她猛地抬起頭。
看清是我,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強烈的恐懼和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
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甚至來不及寒暄?!瓣惸∧憬K于來了!
”她一把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聲音壓得極低,卻抖得不成樣子,
“聽我說!你必須信我!林晚她…她太可怕了!她根本就不是人!”她的恐懼是真實的,
濃烈得幾乎化為實質(zhì),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反手握住她冰冷顫抖的手:“別怕,
慢慢說。到底怎么回事?她做了什么?”張小冉急促地吸著氣,
胸膛劇烈起伏:“我…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但是我實在受不了了!她…她一直在監(jiān)視你!
跟蹤你!用各種你想不到的手段!你的手機!你的電腦!你常去的地方…她都知道!
她甚至…甚至…”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哽咽,眼神驚恐地瞟向窗外,又迅速收回來,
仿佛害怕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捕捉到?!吧踔潦裁矗俊蔽业男奶岬搅松ぷ友?,催促著。
“她…”張小冉的嘴唇翕動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徹骨的寒意,
“她…她好像…會催眠!或者…用了什么藥?我不知道!但我親眼看見過!就在上次你發(fā)燒,
她去你家照顧你之后…你整個人都變了!眼神…眼神空洞洞的,好像…好像被她掏空了!
只對她笑!只跟她說話!像…像個提線木偶!”催眠?藥?提線木偶?
我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一些被忽略的細節(jié),像沉底的碎片,猛地浮上記憶的水面。
那次發(fā)燒后,確實有幾天腦袋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