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墨走到門后，透過貓眼向外看去。門外站著一個男人，穿著寬松的卡通T恤和大褲衩，頭發(fā)有點亂糟糟的，手里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擺著幾塊賣相相當不錯的提拉米蘇。那張臉…林小墨瞳孔微縮。
圓臉，小眼睛，嘴角天生帶著點向上翹的弧度，即使此刻表情有點訕訕的，也掩不住一種天生的喜感。
陳赤赤？！那個在電視和綜藝里活躍的著名笑星？他住隔壁？
門開了。
“呃，那個…你好你好！”門外的陳赤赤堆起標志性的、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容，搶先開口，聲音比剛才隔著墻聽到的溫和了不止八度，還帶著點小緊張，“實在不好意思啊，鄰居！剛才…呃…打游戲有點上頭，聲音可能…可能稍微大了那么一點點？”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小眼睛里滿是誠懇的歉意?！皠偪竞玫奶崂滋K，手藝一般，就當…賠罪？交個朋友？”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墨身上。簡單的黑色運動背心勾勒出流暢而充滿爆發(fā)力的肩臂線條，站姿挺拔得像棵小白楊，眼神沉靜，帶著一種陳赤赤在娛樂圈里很少見到的、近乎銳利的坦蕩感。這氣質…不像搞藝術的，倒像是…當兵的？陳赤赤心里犯嘀咕。
“林小墨?！绷中∧c點頭，報上名字，側身讓開，“進來坐吧?！彼哪抗鈷哌^對方手里的甜點，“聲音是有點震撼，不過…提拉米蘇無罪?！彼旖枪雌鹨粋€極淡的弧度。
陳赤赤明顯松了口氣，臉上那點緊張瞬間被熟悉的、帶著點“賤兮兮”的燦爛笑容取代：“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我叫陳赤赤，干演員這行的，勉強算個…嗯…公眾人物？”他一邊自我介紹，一邊熟門熟路地走進客廳，眼睛好奇地四處打量，看到書桌上亮著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時，目光停頓了一下，但很快移開。
“嚯！這視野，絕了！”他端著蛋糕走到落地窗前，由衷贊嘆，“我那邊看出去就一停車場，虧了虧了！”
林小墨去廚房拿了兩個小碟子和叉子。兩人就站在窗邊，分吃著那份甜膩的提拉米蘇。窗外是流動的都市光河，窗內是初次見面的鄰居，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
“剛才…在玩什么？聽著戰(zhàn)況挺激烈。”林小墨打破了沉默，隨口問道。
“嗨！別提了！”陳赤赤立刻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眉毛眼睛一起垮下來，叉子狠狠戳進蛋糕里，“《英雄榮耀》，排位賽！連著三把！把把遇到演員！不是掛機就是送！我這小暴脾氣，血壓直接給我干到天靈蓋！”他模仿著游戲里夸張的死亡音效，“‘呃啊——’ 隊友直接泉水掛機，你說氣不氣？”
他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表情豐富得可以直接截屏當表情包。
林小墨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點頭。前世作為深度游戲宅的記憶碎片自然浮現。當陳赤赤唾沫橫飛地抱怨到某個地圖機制不合理時，林小墨放下叉子，淡淡地插了一句：“龍坑上面那個視野死角，可以卡墻Q閃，打時間差?！?/p>
正說得起勁的陳赤赤猛地頓住，像被按了暫停鍵。他瞪著小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小墨：“Q…Q閃？卡墻？你…你也玩？” 那眼神，仿佛在荒島上突然發(fā)現了另一個會說人話的同類。
“玩過一陣。”林小墨語氣平淡，“手速和反應還行?！?/p>
“手速還行？”陳赤赤像發(fā)現了新大陸，瞬間把提拉米蘇忘到了腦后，身體前傾，眼睛放光，“來來來！兄弟！擇日不如撞日！江湖救急！今晚我車隊缺個猛男！咱倆雙排！殺穿他們！拯救我岌岌可危的段位！” 他雙手合十，做出夸張的祈求狀，“拜托了！救救孩子吧！”
那熱切的目光，仿佛林小墨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林小墨看著他那副樣子，又瞥了一眼窗外徹底沉入夜色的城市。朝九晚六的規(guī)律生活里，似乎…也可以容納一點這樣意料之外的噪音？他拿起一塊提拉米蘇塞進嘴里，甜膩在舌尖化開。
“行。”他咽下蛋糕，簡潔地吐出一個字。
“奈斯！！”陳赤赤興奮地揮了下拳頭，差點把盤子打翻，“兄弟！以后你就是我親兄弟！走！去我那兒！頂級外設！冰鎮(zhèn)快樂水管夠！”
那一晚，頂級隔音的公寓里，陳赤赤那標志性的、時而狂喜時而哀嚎的大呼小叫，再次擁有了穿透墻壁的力量。只不過這一次，其中偶爾會夾雜著林小墨低沉、冷靜的指揮聲。
“打野反蹲下路，三十秒?！?“輔助做龍坑視野，對面中MISS?！?“AD賣個破綻，勾引，能殺。”
屏幕的光映著兩張臉。一張表情豐富，一驚一乍；一張沉靜如水，眼神專注銳利得如同鎖定目標的狙擊鏡。鍵盤的敲擊聲清脆密集，偶爾夾雜著陳赤赤激動拍桌子的“砰砰”聲。
“臥槽！兄弟！你這預判！神了??！” “牛逼！這波團！五殺！五殺?。?！”
林小墨沒說話，手指在鍵盤上劃過一道殘影，屏幕里他操作的刺客如同鬼魅般切入戰(zhàn)場，技能的光效瞬間炸開，淹沒了敵方最后兩個英雄的身影。Victory的巨大標志彈出，伴隨著陳赤赤幾乎掀翻房頂的歡呼。
“爽！太爽了！”陳赤赤癱在電競椅上，一臉滿足的虛脫狀，“兄弟，你這哪是‘玩過一陣’？你這是深藏不露的掃地僧?。∫院竽憔褪俏业挠么笸?！必須抱緊！”
林小墨活動了一下有些發(fā)酸的手腕，臉上沒什么波瀾：“運氣好?！?/p>
“少來！絕對的硬實力！”陳赤赤坐直身體，拿起桌上的冰可樂猛灌一大口，打了個氣嗝，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林小墨，“哎，說真的，你這身手，這反應，還有剛才指揮那范兒…真不考慮來點更刺激的？”
林小墨挑眉：“更刺激？”
“嘿嘿，”陳赤赤搓著手，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帶著點神秘兮兮的興奮，“你知道我最近在錄那個…《哈哈哈哈哈》吧？就那個到處跑，做任務，整蠱嘉賓的戶外真人秀？”
林小墨點點頭，這節(jié)目在這個世界熱度極高，以折騰嘉賓和制造意外“笑”果聞名。
“下周錄一期特別企劃！”陳赤赤眉飛色舞，“主題是‘城市獵人’！需要素人搭檔！節(jié)目組讓我自己找！”他猛地一拍林小墨的肩膀，“兄弟！就你了！這氣質！這身手！往那一站，絕對把那些小鮮肉比到地心去！綜藝首秀！考慮一下？賊好玩！還能上電視！露大臉！”
素人搭檔？綜藝首秀？林小墨微微一怔。這完全在他“朝九晚六”體驗生活的計劃之外。鎂光燈、攝像機、公眾視線…這些與他選擇的軍校生活背道而馳。他下意識地想拒絕。
“別急著搖頭?。 标惓喑嘞袷强创┝怂男乃?，趕緊補充，“就當幫兄弟一個忙！江湖救急！節(jié)目組催得緊！而且…”他眼珠一轉，祭出殺手锏，“包吃包??！錄制地點就在隔壁市！風景賊好！任務嘛…就是跑跑跳跳，找找東西，忽悠忽悠路人，對你這種身手來說，小菜一碟！權當…周末旅游了？怎么樣？”
他雙手合十，眼巴巴地看著林小墨，臉上寫滿了“你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的無賴表情。
窗外的霓虹燈光流淌進來，在林小墨沉靜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軍校的紀律性在腦海里拉響警報，但陳赤赤那熱切得近乎耍賴的眼神，又帶著一種難以拒絕的…鮮活感。那種屬于普通人的、煙火氣的喧囂和麻煩。
片刻沉默。林小墨端起桌上還剩小半杯的冰水，喝了一口。清涼感滑過喉嚨。
“行?！币琅f是那個簡潔的字眼。
“耶?。。 标惓喑嘀苯訌囊巫由蠌椓似饋?，像個拿到心愛玩具的孩子，“夠兄弟！放心！赤赤哥罩著你！保證讓你玩得開心，紅得發(fā)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