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在油膩的鍵盤上敲得噼啪作響，活像在給一塊老臘肉做心肺復(fù)蘇。屏幕幽幽的光，
是我這間蝸居甜點工作室里唯一的光源?？諝饫锾鹉伒哪逃臀?，
混著我剛出爐失敗的焦糖布丁的糊味，有點嗆人。對話框里，
那個頂著“手術(shù)刀會嚶嚶嚶”ID的家伙，頭像是個冷酷的金屬手術(shù)器械剪影。
他發(fā)來的話卻軟得要命：“寶貝別氣，為那種渣男不值得，
氣壞了我會心疼噠~ (づ??????)づ”我對著屏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手指卻飛快打字：“心疼個錘子！陳宇那個王八蛋，
劈腿還卷走我新研發(fā)的‘星空馬卡龍’配方！那是我準(zhǔn)備參加‘甜藝大賽’的殺手锏！
我要他電腦變磚頭！立刻！馬上！嚶嚶嚶你行不行？”“手術(shù)刀會嚶嚶嚶”秒回：“遵命，
我的甜心小炸彈！?(????)? 給我三分鐘，保證讓他的硬盤哭著喊媽媽！
等我好消息哦~”我癱在吱呀作響的舊轉(zhuǎn)椅上，灌了一大口冰涼的隔夜檸檬水，
試圖澆滅心頭的邪火。這個“嚶嚶嚶”，是我在一個極其冷門的程序員吐槽論壇里撿到的寶。
技術(shù)神乎其技，隔著網(wǎng)線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子蔫壞的勁兒，嘴還甜得齁死人。網(wǎng)絡(luò)一線牽，
全靠鍵盤聊，誰知道屏幕后面是人是狗？但他能替我出氣，管他是狗是貓！三分鐘？
我盯著屏幕右下角跳動的秒針，剛數(shù)到第178下，“叮咚！”一聲脆響。消息來了！
我像餓了三天的貓撲向小魚干，猛地?fù)涞狡聊磺啊！笆中g(shù)刀會嚶嚶嚶”發(fā)來一個壓縮包，
文件名囂張得晃眼：【渣男の末日大禮包.zip】。后面跟著一行字，
還附帶一個害羞扭捏的顏文字：“甜心小炸彈~任務(wù)完成！
渣男的電腦現(xiàn)在估計比我的手術(shù)臺還干凈哦！
(????) 不過……有個小小的意外發(fā)現(xiàn)呢……”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意外？什么意外？
這黑客手抖，把陳宇和他新歡的勁爆私房照也打包發(fā)我了？那可真是……太棒了！
我急切地點開壓縮包，手指激動得有點抖。里面躺著一個txt文檔，
名字平平無奇：【目標(biāo)IP追蹤日志.txt】。搞什么？我要的是陳宇的社死現(xiàn)場，
誰要看他家路由器地址？耐著性子點開文檔，密密麻麻的代碼和跳動的數(shù)字瀑布般刷下來，
看得我眼花繚亂。我煩躁地按住鼠標(biāo)滾輪使勁往下滑，滑到底部。
幾行加粗的、高亮顯示的IP地址信息，
Admin Network][地理坐標(biāo)精度: ＜ 5米]幸福里街道……172號？
LinJiang…… Clinic？林江……診所？！我像被高壓電猛地?fù)糁校?/p>
蹭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帶倒了旁邊半杯檸檬水。淡黃色的液體潑了一鍵盤，滴滴答答，
像此刻我混亂的心跳。我租的這間老破小工作室，地址是幸福里街道171號！
隔壁172號，就是那家新開業(yè)不到三個月，裝修得跟五星級酒店似的，
據(jù)說主治醫(yī)生帥得慘絕人寰但脾氣冷得像北極冰川的——“林江”私人牙科診所！
那個天天隔著薄薄的墻壁，
聽我這邊攪拌器轟鳴、烤箱尖叫、以及我本人因研發(fā)失敗而發(fā)出的各種鬼哭狼嚎的……鄰居？
隔著網(wǎng)線陪我罵遍天下渣男、哄我開心、讓我覺得終于遇上真命天子的……完美網(wǎng)友……他！
的！物！理！地！址！竟然在我隔壁？！不到五米？！一墻之隔？！“啪嗒！
”一滴冰涼的檸檬水順著鍵盤縫隙，精準(zhǔn)地滴在我光著的腳背上。我一個激靈，
瞬間從震驚的泥沼里拔了出來，
一股被愚弄、被窺視、被當(dāng)猴耍的滔天怒火“轟”地一聲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涌！
耳朵里嗡嗡作響！騙子！大騙子！裝什么神秘黑客大神！裝什么網(wǎng)絡(luò)情緣一線牽！
原來是個偷窺隔壁女鄰居的變態(tài)牙醫(yī)！我林小滿活了二十五年，還沒受過這種奇恥大辱！
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西班牙斗牛，赤紅著眼在狹小的工作室里瘋狂掃視。武器！
我需要武器！立刻！馬上！去砸了那個偽君子的破診所！
格在工作臺角落——那里安靜地躺著一個巨大的、我原本打算用來拍攝新品宣傳片的失敗品。
一個試圖做成“爆炸熔巖”效果，
結(jié)果噴發(fā)得過于猛烈、造型徹底垮塌、顏色詭異如同外星排泄物的……八寸巧克力熔巖蛋糕。
就是它了！我沖過去，一把抓起那個沉甸甸、黏糊糊、散發(fā)著濃郁失敗氣息的蛋糕坯子。
冰冷的、油膩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奇異地讓我沸騰的怒火冷靜了一分，
但更添了十分的破壞欲和同歸于盡的悲壯。很好。物理攻擊加精神污染雙重打擊。
我連圍裙都沒解，像個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滿身面粉和糖霜的末日戰(zhàn)士，
一手舉著這生化武器級別的蛋糕，另一手粗暴地拉開了工作室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外面陽光刺眼。幾步之外，172號，“林江診所”那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的玻璃門，
像一張無聲嘲笑我的、冰冷又傲慢的臉。我大步流星沖過去，
胸腔里燃燒的火焰幾乎要把我的理智燒穿。五米的距離，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又那么短暫。
診所的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一股消毒水混合著昂貴木地板打蠟劑的清冷氣味撲面而來，
和我工作室的甜膩混亂形成鮮明又諷刺的對比。前臺沒人，靜悄悄的。怒火燒光了我的禮貌，
我扯開嗓子，用盡丹田之氣怒吼，聲音在空曠的前廳回蕩，
震得屋頂?shù)乃У鯚羲坪醵蓟瘟嘶危骸啊中g(shù)刀會嚶嚶嚶’！給老娘滾出來！你個偷窺狂！
死變態(tài)！裝神弄鬼的隔壁老王！有種網(wǎng)戀沒種見面是吧？！”吼聲還在空氣里嗡嗡作響，
右手邊一扇磨砂玻璃門“咔噠”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筆挺潔白醫(yī)生袍的身影走了出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午后的陽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打在他身上，
勾勒出頎長挺拔的輪廓。一絲不茍的白大褂，扣子嚴(yán)謹(jǐn)?shù)乜鄣筋I(lǐng)口最上面一顆。
他微微低著頭，
正慢條斯理地用一塊雪白的方巾擦拭著手中的東西——一副纖薄精致的金絲邊眼鏡。
陽光落在他骨節(jié)分明、修長干凈的手指上，動作從容得像在完成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然后，
他抬起了頭。眼鏡被重新架回他高挺的鼻梁。鏡片后的那雙眼睛，隔著幾步的距離，
可疑巧克力醬、手里還高舉著一個造型驚悚巨大蛋糕、表情猙獰如同復(fù)仇女神的……瘋女人。
那雙眼睛……瞳孔的顏色是很深的琥珀色，像沉淀了時光的蜜糖。眼尾的線條微微上揚，
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和審視。左眼眼瞼下方，靠近顴骨的地方，
有一顆極小的、淡褐色的痣。不仔細(xì)看，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這顆痣……像一顆燒紅的子彈，
帶著二十年前的記憶呼嘯而來，狠狠擊穿了我的大腦！“哐當(dāng)！
”手里那個沉甸甸、飽含我憤怒的生化武器蛋糕，不受控制地脫手而出，
重重砸在診所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黏稠的、顏色詭異的巧克力“熔巖”和蛋糕胚碎片呈放射狀炸開，糊了一地。
幾塊沾著巧克力醬的蛋糕碎屑，甚至非常精準(zhǔn)地飛濺起來，啪嗒一下，
粘在了對方一塵不染、褲線筆直的白色醫(yī)生褲腳上。世界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
和他鏡片上冰冷的反光。我死死盯著他左眼瞼下那顆小小的痣，
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一個名字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從齒縫里擠出來：“……江……臨？”空氣凝固了。
消毒水的冷冽氣味和地板上彌漫開的、甜膩又帶著失敗焦糊味的蛋糕氣息，
詭異地交織在一起。江臨。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猛地捅開了記憶深處那扇落滿灰塵的門。二十年前，
幸福里街道盡頭那個爬滿常青藤的老舊家屬院。
扎著沖天辮、拖著鼻涕泡、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瘋跑、被他嫌棄地喊“跟屁蟲小滿”的我。
還是會在我爬樹卡住時把我抱下來、被我用泥巴糊了他一身新衣服也不告狀的……江臨哥哥。
他不是舉家搬去國外了嗎？不是據(jù)說在什么常青藤名校當(dāng)精英嗎？怎么會……在這里？
在這個一墻之隔的診所里？還頂著“手術(shù)刀會嚶嚶嚶”這么個……令人發(fā)指的網(wǎng)名？！
江臨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那攤狼藉的蛋糕尸體，又緩緩抬起，落在我臉上。那眼神，
像是在研究一塊病變的牙槽骨，冷靜、專注，帶著點職業(yè)性的評估意味。
沒有久別重逢的驚訝，沒有故人相見的波瀾，更沒有被我“生化襲擊”的憤怒。
他甚至還微微歪了下頭，金絲眼鏡的鏡片閃過一絲理性的冷光，薄唇微啟，
吐出的字眼清晰得像手術(shù)刀劃開皮膚：“林小滿。破壞他人財物，擾亂醫(yī)療場所秩序，
情節(jié)嚴(yán)重者，可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彼D了頓，
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我沾滿糖霜的圍裙口袋上，“另外，你的手機在震動。新消息。
”這冷靜到冷酷的語調(diào)，這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這精準(zhǔn)到秒的提醒！像一桶冰水混合物，
澆在我熊熊燃燒的怒火上，發(fā)出“滋啦”一聲響，騰起一片屈辱的白煙。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幾乎要原地爆炸！新消息？新消息個鬼！“江臨！少給我扯這些沒用的！”我猛地掏出手機，
屏幕果然亮著，正是那個熟悉的、頂著冰冷手術(shù)刀頭像的對話框。
新消息的提示氣泡刺眼地懸在那里。我像抓住了終極罪證，把手機屏幕狠狠懟到他眼前，
幾乎要戳到他高挺的鼻梁上，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被至親背叛的荒謬感而尖利得變形：“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手術(shù)刀會嚶嚶嚶’！裝得挺像啊江醫(yī)生！隔著網(wǎng)線甜言蜜語，
什么‘甜心小炸彈’‘心疼死我了’，結(jié)果呢？你他媽就住我隔壁！
你電腦里是不是還裝了什么變態(tài)軟件，天天偷窺我？！”我越說越氣，
、那些深夜傾訴的私語、那些以為找到了靈魂伴侶的悸動……此刻全都變成了最惡心的笑話！
巨大的羞恥感和憤怒像海嘯般將我淹沒?！巴蹈Q？”江臨的眉梢?guī)撞豢刹斓貏恿艘幌隆?/p>
他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锃亮的皮鞋尖，
距離地上那攤黏糊糊的巧克力熔巖只有不到一厘米。他微微俯身，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冷冽雪松的氣息瞬間籠罩過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糾正兩點，”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像在陳述病歷，“第一，IP追蹤是你主動要求的。
我履行了‘網(wǎng)戀對象’的職責(zé)，幫你黑進前任電腦，并按照約定提供了完整日志。邏輯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