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陳云蔓一邊在衛(wèi)生間刷牙,一邊含混不清地問劉明旭,“那事你跟她談得怎么樣?”
劉明旭說:“挺好的?!?/p>
陳云蔓滿嘴泡沫地出來,追問道,“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劉明旭不喜歡她邊刷牙邊與自己說話,但陳云蔓又問得緊,便說,“她答應(yīng)了,還一直夸露露呢。”
陳云蔓這才返回衛(wèi)生間,再次出來的時候,坐在劉明旭旁邊,滿意地說,“我一看她面相,還有穿衣打扮,就感覺她人還行。”
劉明旭點點頭,“人是挺不錯的?!?/p>
“我每次遇到她,都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你聞到了嗎?什么味道?挺好聞的呢?!?/p>
“好像是什么花香吧。對了,她還找我們幫忙,因為她要回老家給孩子開流出證明,所以想讓我們照顧一下晨晨?!?/p>
陳云蔓沒什么意見,但馬上又警惕起來,“會不會直接把孩子扔在咱們這,自己跑了?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的哦?!?/p>
劉明旭沒想過這一點,“不可能吧,她那么疼愛孩子?!?/p>
“咦,這表面的東西最靠不住了。你了解她嗎?你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嗎?你知道她的過去嗎?哦,我想起來一件事。之前不是傳言她男人死了嗎?有人想撮合她與別人,有些條件真的很不錯,我要是未婚我都動心,但她想都不想就全都拒絕了。這里面有問題啊?!?/p>
“不想再婚,就有問題?”
陳云蔓斜睨了劉明旭一眼,“你不懂女人,這里面絕對有事?!?/p>
劉明旭不想與她爭辯,“不管怎么說,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了?!?/p>
“行?!标愒坡脷獾卣f,“反正你答應(yīng)的,你帶,要是真有事,你兜著,別找我就行?!?/p>
薛桂枝出院了。她出院的第一件事情,就給薛秋霞辦了后事。白事一條龍催他們好幾次了。
葬禮辦得很簡單,只有薛桂枝一個人在哭。在得知薛秋霞遇害時,陳云蔓就給薛秋霞的現(xiàn)任老公和繼女打了電話,薛秋霞現(xiàn)任老公有糖尿病足,行走不方便,繼女推說工作忙,都沒有出現(xiàn)在葬禮上。這場半路婚姻,沒多少溫度可言。
孟婷婷兩天后回來了,帶著晨晨去學(xué)校辦了入學(xué)手續(xù)。分班結(jié)果很快也出來了,晨晨和露露沒有在一個班,陳云蔓打聽到學(xué)校教導(dǎo)處副主任的小舅子在他們醫(yī)院住院,托了這層關(guān)系,將露露調(diào)到晨晨所在的班級。
入學(xué)沒幾天,是陳云蔓和劉明旭的結(jié)婚紀念日。每年都過,一年比一年寡淡。
薛姨媽的事情使得全家氣氛每天都很壓抑,這個紀念日就當(dāng)給家里沖沖喜。
劉明旭身上的零花錢不多,能湊夠一百塊錢。只能像往常一樣,送束花。
他每年都在同一家花店買花,但今天開車過去時,發(fā)現(xiàn)那家花店早就轉(zhuǎn)讓了。
恍然間,他想這是不是預(yù)示著,自己和陳云蔓的婚姻也快到頭了。
他沿著馬路,重新尋到了一家花店。恰好周年慶,很多花都打了折扣。一百塊錢的花,很大的一簇,生機勃勃?;氐郊液?,端端正正地送到陳云蔓面前,陳云蔓接過去,放在電視機柜上。
陳云蔓早就沒有了第一次收花時的喜悅?,F(xiàn)在接過劉明旭送的花,就像接過一筐雞蛋一樣。不過,倒沒有半句埋怨的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劉明旭口袋里面有多少余糧,她算得一清二楚。
薛桂枝斜眼看了下,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嘀咕著,沒什么本事的人,就只會做點表面工夫收買人心。
陳云蔓對劉明旭說,“甭理她,她就是酸,要是廣場舞那幫老頭送她花,她高興得覺都不用睡。”
劉明旭進入廚房,陳云蔓跟過來問,“這兩天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
劉明旭心里一顫,特別的事情?
“關(guān)于姨媽的嗎?”他問。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事情。
陳云蔓想了想,“看來還得再等等?!?/p>
劉明旭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他將菜擇了,準備放水龍頭下面沖洗。這時,有人按門鈴。他猜測著來人會是誰。薛桂枝像是特意回應(yīng)他似地,在客廳揚聲道,“小勇來了?!?/p>
陳勇買了一袋水果往茶幾上一放,坐在沙發(fā)上,袒胸露腹,雙臂充分地展開,好像隨時迎接女人進入他的懷抱。
薛桂枝削了一個蘋果,遞給陳勇。陳勇接過,“咔嚓”一口,蘋果缺了三分之一。
薛桂枝本想著看自己未來的兒媳婦,但見陳勇獨自來,失望地癟了癟嘴,悶聲朝自己屋里走去。
“來通知你們一聲,我下個星期搬回來住?!标愑戮捉兰〈蠓鹊貏觿又?,一條腿抖動著。
劉明旭在廚房聽得清楚,刀差點切到手。
陳勇如果住過來,后果很嚴重,那自己的暗房就保不住了。本來陳云蔓和薛桂枝對那個暗房的存在,一直都耿耿于懷。
他屏住呼吸,聽客廳里面的對話。他必須等待著這事有個結(jié)果才能炒菜。
“住在我家干嘛,這哪有你的房間?”陳云蔓一口回絕道。
好?;卮鸬煤?。劉明旭心里說,但心還是吊著。
薛桂枝聽到外面的動靜,立刻折回來了。他到底是向著兒子的,不滿陳云蔓說話的語氣,“有話不能好好說嗎?”怕被陳云蔓戧,又快速地問陳勇,“住得好好的,搬回來干什么?”
“我那房子要裝修,住不成?!?/p>
薛桂枝嘴巴唆了一下,“說得也是,裝修嘛,那真是沒法住?!?/p>
陳云蔓見他們娘倆一說一答,叫起來,“你們真會打小算盤,自己房子不住,住我這里,是準備給我交租金嗎?”
薛桂枝說,“你弟弟這不是要攢錢結(jié)婚嘛。你當(dāng)姐姐的,幫襯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p>
陳云蔓制止道,“媽你先別說話,”她轉(zhuǎn)向陳勇,“我們這里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三個房間,正好,你加進來,擠不擠啊,鬧不鬧心,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一家三口的感受。”
劉明旭覺得陳云蔓說到自己心里去了,另外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上場了,一個男人在這個時候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好漢。他吸了吸氣,走出廚房,邊在圍裙上揩手邊對陳勇說,“確實有點不太方便?!?/p>
陳勇看了看劉明旭,將吃完的蘋果核朝劉明旭拋去。劉明旭連忙躲避,蘋果核準確無誤地投進了劉明旭旁邊的垃圾筒里。
陳勇得意地笑笑,見兩口子臉都拉著,他的臉色也冷下來,目光往上挑,問,“不行是吧?”
“當(dāng)然不行,你太自私了。”陳云蔓說。
劉明旭委婉地說,“主要是房間不夠,你說你來了,總不能讓你天天睡沙發(fā)吧。”
陳勇站起來,兩肩膀往后擴了下,“得咧,走了。”
薛桂枝見兒子就這樣走了,心中不忍,“這就走了?都到飯點了,怎么也得吃過飯再走啊。”
陳勇說了聲,“我可吃不起?!北闾_走人了。
薛桂枝追到電梯口,跟陳勇兩個人說了一陣話?;氐郊依铮樕幍脜柡?,“你們啊,太不像話了,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把話說死。他有難處,都一個人擔(dān)著,你們不心疼,我心疼?!?/p>
陳云蔓說,“他有什么難處?他的難處全是他自找的?!?/p>
薛桂枝指了一下陳云蔓,“你看你說的話,哪像當(dāng)姐姐的。他結(jié)婚要裝修房子,是不是正事?想到你這里暫住一段時間,你還把他往外趕,你這個老娘現(xiàn)在還在呢,你就這樣對你弟弟,要是我不在了,怕是他連這個門都進不了了?!彼侄⒅愑沦I的水果,語氣更加悲情起來,“你姨媽走了,我這心里本來就難過得要死,本想借今天這個日子,沖沖家里的晦氣,可現(xiàn)在倒好,把人硬生生地逼走了。”
陳云蔓一聲不吭,語氣也軟了下來,猶豫道,“再說吧……”
她坐在沙發(fā)上思索了一番,走向劉明旭的暗房。想推門進去,發(fā)現(xiàn)上了鎖,愣了下,又回到了沙發(fā)上若有所思。
吃飯時,劉明旭擔(dān)心陳云蔓在飯桌上,再次提安頓陳勇的事情。如果是那樣,二比一,他完全沒有勝算。
一頓飯吃得提心吊膽,好在陳云蔓沒有提,薛桂枝也沒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