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久到窗外的日影都偏移了幾分，云渺緊繃的肩膀才慢慢地、一點點地垮塌下來。
那股激烈的、仿佛要摧毀一切的情緒浪潮似乎暫時退去了，
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憊和一種……塵埃落定般的麻木。她緩緩轉過身，
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激烈反應，只剩下一種近乎空洞的平靜。她走到碎片旁，
默默地蹲下身，開始一片一片地撿拾地上的瓷片。動作機械而緩慢。蒼清沒有阻止她，
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知道，云渺需要這個動作來整理自己崩潰的情緒。
當最后一片碎瓷被拾起，云渺沒有起身，只是維持著蹲著的姿勢，低著頭，
看著自己掌心被碎瓷邊緣劃破的一道細小傷口，血珠正慢慢滲出來。
“你看到的……”云渺的聲音低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她抬起頭，
看向蒼清。那雙總是帶著疏離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片荒蕪。
“那是我……經歷過的。”云渺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錘，砸在寂靜的空氣里，“不止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開始講述那個荒誕而絕望的真相。
她沒有用“重生”這個玄幻的詞匯，
而是用了一種更模糊、卻也更能被蒼清這種人理解的方式。
“我好像……被困在了一個很長的、不斷重復的噩夢里?！痹泼斓穆曇麸h忽，眼神沒有焦距，
仿佛透過蒼清，看向了更久遠、更痛苦的時空，“每一次‘醒來’，
時間都會回到更早一點的時候。第一次‘睡過去’……是在我二十八歲，媽媽病得很重，
很重……我試了所有辦法，花光了所有錢，借遍了能借的人……看著她痛苦，
看著她一點點離開，我卻什么都做不了……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累到……只想徹底睡過去?！?她避開了自殺的細節(jié)，
但那絕望的氣息已說明一切?！叭缓蟆艺娴摹^去了。再‘醒’來，
時間回到了三年前。我以為……是老天爺給了我機會，讓我能救媽媽。
”云渺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至極的弧度，“可是沒用。媽媽的病還是來了，和上一次一樣，
甚至……更早了一點。”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力感。“我在28歲時候又‘失敗’了。
再‘醒’來，時間回到了更早……22歲?！?云渺的眼神空洞，
“一次又一次……我回到的時間越來越早。我試過不同的路……拼命讀書，
想成為媽媽期望的‘有出息’的人；學著圓滑世故，
去結交所有可能有用的關系；甚至……嘗試著去愛，
去抓住身邊可能的光……” 她想到了卜老師，
想到了那些短暫靠近又最終被她推開或辜負的人，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可是沒有用……每一次，結局都一樣。我自己的……崩潰，像設定好的程序，
無論如何都逃不開。每一次‘醒來’，都帶著上一次甚至前幾次的所有記憶，
那些痛苦、悔恨、失敗……一層一層地壓上來，越來越重……重到……快要喘不過氣了。
” 云渺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了呢喃。“直到……這一次?！?她看向蒼清，
眼中終于有了一點微弱的光，“這一次‘醒’來，是在十三歲。
我以為……這不過是又一次徒勞的重復。我麻木地按照‘經驗’走著，
直到……大學遇到了懷寧?！碧岬綉褜幍拿?，
云渺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注入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暖意?！八鸵郧啊灰粯恿恕?/p>
她身上也有那種……‘夢’的痕跡。她的出現(xiàn)，就像……這個不斷重復的噩夢里，
唯一一個不按劇本走的‘意外’?！?云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和慶幸，
“有她在……好像……沒那么孤獨了。那些壓在身上的東西，好像……也能分出去一點點。
”說到這里，云渺啞了聲“但……是我連累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