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去培訓班上課的第二個月,發(fā)現王芳總在傍晚犯困。有天她提前下課,剛走到樓下就看見林宇扶著王芳從小區(qū)診所出來,王芳捂著小腹,臉色有點白?!霸趺戳??” 周敏快步跑過去,林宇手里的化驗單被風吹得掀了角,她瞥見 “妊娠六周” 四個字,突然定在原地。
“剛做了檢查,醫(yī)生說有點低血糖?!?王芳拉過她的手,掌心帶著點涼,“本來想等穩(wěn)定了再告訴你 —— 你入獄那年冬天,我和你林宇哥就商量著,想要個孩子。” 林宇把手里的葡萄糖水遞給王芳:“醫(yī)生說前三個月得小心,以后家里的重活我來做,你要是不忙,就幫著看看燉的湯有沒有糊?!?/p>
周敏的手指蜷了蜷。她想起上周王芳給她縫外套紐扣,彎腰時后腰彎出僵硬的弧度;想起她總說 “早上想吃清淡的”,林宇就每天五點起來熬小米粥;想起昨晚起夜時,聽見林宇在廚房叮叮當當地響 —— 原來他是在給王芳煮燕窩,怕太早開火吵醒她。
孕早期的王芳特別容易累。有次林宇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回家時看見王芳趴在沙發(fā)上等他,懷里抱著本翻開的育兒書,手邊的保溫桶里,是給周敏留的排骨湯(她總記著周敏胃不好,湯里特意放了山藥)。林宇把她抱回床上時,她迷迷糊糊地抓著他的衣角:“敏敏的培訓班下周要考試,你記得提醒她帶準考證?!?/p>
四個月產檢那天,林宇比王芳還緊張。醫(yī)生用超聲探頭在王芳小腹上滑動時,他死死盯著屏幕,直到聽見 “咚咚” 的胎心音,突然紅了眼眶。王芳拍了拍他的手背:“至于嗎?” 他卻把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像個孩子似的:“我聽聽他有沒有在動 —— 醫(yī)生說他現在像顆小草莓那么大了?!?/p>
周敏看著這一幕,悄悄退到走廊。她給王芳買了雙軟底鞋,鞋跟處墊了硅膠墊 —— 是她在培訓班學的,說 “孕婦穿這個不累腳”。回到家時,林宇正在給王芳削蘋果,果皮連成一整條沒斷,王芳笑著說:“你這手藝,比當年給敏敏削蘋果時強多了?!?/p>
“那時候手笨?!?林宇把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遞到王芳嘴邊,“現在不一樣了 —— 得給孩子做榜樣?!?王芳咬了口蘋果,突然看向周敏:“下周末讓你林宇哥陪你去買臺縫紉機吧,你不是說想學做童裝?等孩子出生了,你給小侄子做件小棉襖?!?/p>
周敏低頭看著鞋盒,突然說:“我給孩子織件毛衣吧 —— 就像小時候你給我織的那樣,帶小兔子圖案的?!?王芳眼睛一亮:“好啊,我教你挑針織法 —— 咱們娘倆一起織,快。”
夜里,周敏坐在燈下繞毛線。橘黃色的毛線團滾在膝蓋上,像團溫暖的小太陽。隔壁臥室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林宇在給王芳讀育兒書:“…… 孕中期要多散步,下次我們帶敏敏一起去公園,她不是說想學攝影嗎?正好讓她給咱們拍張合影。” 王芳笑著說:“你倒會安排 —— 對了,孩子的小床買原木色的吧,環(huán)保。”
周敏把繞好的毛線團放進竹籃,突然覺得心里某個空缺被慢慢填滿了。那些被她弄丟的時光,正在以另一種方式回來:王芳的笑容里有了期待,林宇的眼神里有了牽掛,而她這個曾經的局外人,居然也能為這個家,織進一針一線的溫暖。
預產期前一周,林宇把嬰兒床搬進臥室。小床的欄桿上掛著周敏織的小兔子掛件,王芳縫的小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林宇蹲在床邊,輕輕晃了晃搖籃:“不知道他像你還是像我?!?王芳摸著肚子笑:“像誰都好 —— 只要健康就好?!?/p>
生產那天,林宇在產房外坐立不安。當護士抱著襁褓出來說 “母子平安” 時,他的手都在抖。小家伙閉著眼睛,睫毛像沾了露水的小扇子,被他抱在懷里時,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 —— 那點小小的力氣,卻像一道暖流,瞬間淌過他所有的過往。
王芳被推出來時,臉色還有點蒼白,卻笑著說:“你看他的鼻子,像你。” 林宇俯下身,在她額頭印了個吻:“辛苦你了,老婆?!?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母子倆身上,像裹了層金紗。
周敏站在病房門口,手里拎著給王芳熬的小米粥。她看著林宇笨拙地給孩子換尿布,王芳在一旁指揮,突然明白:所謂家,從來不是血緣的綁定,而是有人愿意為你熬粥,有人愿意聽你嘮叨,有人愿意把你的期待,當成自己的期待 —— 就像此刻,病房里的笑聲混著嬰兒的啼哭,是這世上最動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