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成司馬昭伴讀的第一天,就聽見他冷笑:“曹爽活不過開春。
”歷史系的我渾身發(fā)冷——高平陵之變要來了。司馬懿裝病的府邸里,我日夜周旋于狼窟。
暗中策反司馬師心腹鐘會,偷改洛陽城防圖。政變當日,司馬懿私兵剛包圍皇宮。
我高舉郭太后衣帶詔,帶禁軍反殺進司馬府。長劍架在司馬懿頸上時,
司馬昭目眥欲裂:“老師,你騙我!”我笑著將劍鋒推進一寸:“這一劍,為魏室。
”初冬的洛陽,寒意已如鈍刀,刮過宮苑朱紅的高墻與青灰色的殿宇飛檐。
風從北面邙山卷來,帶著枯草與塵土的氣息,撲打在臉上,刺得人生疼。建始殿的廊廡之下,
空氣凝重得幾乎要滴下水來,唯有風掠過檐角銅鈴,發(fā)出幾聲短促而孤清的嗚咽,
仿佛某種不祥的預兆。我,荀顗,縮了縮脖子,
將身上那件簇新卻單薄的伴讀青袍裹得更緊了些。袍子的絲料冰涼,緊貼肌膚,
卻絲毫擋不住這深入骨髓的冷意。這寒意,一半來自這建安末年的臘月,另一半,
則源于靈魂深處那巨大的、荒誕的錯位感。幾天前,
我還是圖書館里對著《三國志·魏書》和《晉書》愁眉苦臉的歷史系學生,一個恍惚,
意識便沉入黑暗,再睜眼,已置身于這殺機四伏的曹魏宮廷,
成了潁川荀氏旁支一個不起眼的子弟——司馬昭的新任伴讀?!败黝墸?/p>
”一個年輕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自身側響起,
瞬間將我游離的魂魄狠狠拽回這冰冷的現(xiàn)實。我猛地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
司馬昭。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身形尚未完全長開,
卻已有了其父司馬懿那份不動如山的沉穩(wěn)輪廓。此刻他站在廊柱的陰影下,
玄色的錦袍襯得他膚色愈發(fā)冷白,嘴角噙著一絲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近乎殘忍的涼薄笑意。
他并未看我,目光投向庭院盡頭那扇緊閉的朱漆宮門,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門板,
看到外面整個搖搖欲墜的魏室江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如同毒蛇在枯草間游走的嘶嘶聲,
清晰地鉆進我的耳膜:“瞧著吧,不過幾日光景。曹爽那蠢物……”他頓了頓,
齒間迸出的字眼裹挾著北風的凜冽,“活不過開春。”轟!一道無形的驚雷在我腦中炸響,
瞬間抽空了周遭所有的聲音與溫度。高平陵!這三個血淋淋的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意識深處。史書記載:正始十年(公元249年)正月,
魏帝曹芳謁高平陵(魏明帝曹叡之墓),大將軍曹爽兄弟及親信皆隨行。
太傅司馬懿趁機在洛陽發(fā)動政變,控制中樞,以郭太后名義下詔罷黜曹爽,
一舉鏟除曹爽集團,史稱“高平陵之變”!曹爽活不過開春……司馬昭輕飄飄的一句話,
冷酷而精準地指向了那個注定的血腥結局。此刻,距離那個改變三國歷史走向的日子,
只剩下不到兩個月!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我僵在原地,手指在寬大的袍袖中死死掐住掌心,用尖銳的痛楚強迫自己維持表面的平靜,
不敢泄露一絲一毫內心的驚濤駭浪。歷史書上冰冷的文字,
此刻化作眼前少年眼中閃爍的、赤裸裸的殺意?!肮樱蔽覙O力穩(wěn)住聲線,
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只是略帶一絲少年人應有的敬畏和困惑,“大將軍…何至于此?
”司馬昭終于側過臉,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帶著審視,
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皮膚,似乎想從我這張故作懵懂的臉上找出些什么。片刻,
他嘴角那抹涼薄的笑意加深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嘲弄?!昂沃劣诖??”他輕哼一聲,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權柄迷人眼,驕狂已極,自取滅亡罷了。老師初來,許多事,
日后自會明白。”他不再看我,轉身,玄色的袍角在寒風中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隨我來,
父親今日‘精神尚可’,正好帶你去問安。”“精神尚可”四個字,被他刻意咬得極重,
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譏誚。我低眉順眼地跟上,心臟卻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去見司馬懿!
那個在史書中被描繪得老謀深算、陰鷙如鬼的?;?!此刻的他,對外宣稱的,
是纏綿病榻、命不久矣。穿過重重宮禁,馬車碾過洛陽城內寬闊的御道,
車輪壓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單調而沉重的聲響。車窗外,是正始九年的洛陽城。街市依舊喧囂,
販夫走卒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店鋪門口懸掛的布幌在冷風中獵獵作響。戍衛(wèi)的兵士披著甲胄,
手持長戟,在街角巷口肅立,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往來行人。一切似乎井然有序,繁華依舊。
然而,在我眼中,這座帝王之都的每一塊磚石、每一縷浮塵,都彌漫著無形的硝煙味。
平靜的表象之下,是司馬家那早已張開的、遍布全城的巨網,只待那致命一擊的時刻收緊。
馬車最終停在太傅府邸的后角門。這里遠不如前門那般氣派軒昂,顯得格外僻靜陰森。
角門無聲地開啟,一個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老仆躬身將我們引入。府邸內部,
更是將“病重”二字演繹到了極致。濃重得化不開的藥草味在空氣中彌漫,苦澀得嗆人。
回廊幽深曲折,光線黯淡,如同盤踞在地下的巨蛇。往來仆役皆腳步輕悄,垂首屏息,
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驚擾了“病中”的主人。整座府邸籠罩在一片刻意營造的死寂之中,
唯有偶爾從內室方向傳來的幾聲壓抑、渾濁的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如同朽木摩擦,
為這死寂添上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實感。司馬昭對此視若無睹,步履從容地引著我,
穿過一道道垂掛的厚重帷幔。終于,在一間光線極其昏暗、藥氣最濃的內室前停下。他抬手,
輕輕叩了叩門扉?!案赣H,孩兒昭,攜新伴讀荀顗前來問安?!彼穆曇艄Ь礈仨槪?/p>
與方才廊下判若兩人。門內靜默片刻,才傳來一個蒼老、虛弱,
仿佛隨時會斷氣的聲音:“……進來吧。”司馬昭推門而入。我緊隨其后,心跳如鼓。
室內的光線更加昏暗,只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勉強照亮床邊一小片區(qū)域。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半倚在寬大的床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他面色蠟黃,眼窩深陷,
顴骨高高凸起,整個人瘦得脫了形,看起來確實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然而,
當我的目光對上他那雙半開半闔的眼睛時,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
那渾濁的眼珠深處,沒有一絲病人該有的渙散,反而銳利得驚人!像蟄伏在枯葉下的毒蛇,
像暗夜里窺伺獵物的猛獸,冰冷、沉靜、深不可測,蘊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
所有的虛弱,所有的病態(tài),在這雙眼睛面前,都成了精心編織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偽裝!
司馬懿的目光緩緩掃過司馬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滿意,最終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審視和探究,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刺入靈魂深處。
“荀顗……”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每個字都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力氣,
“潁川荀氏……好姓氏。抬起頭來?!蔽乙姥晕⑽⑻ь^,
強迫自己迎上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竭力維持著少年人應有的緊張和恭謹,
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皩W生荀顗,拜見太傅大人?!蔽业穆曇魩е唤z恰到好處的顫抖。
“嗯……”司馬懿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許久,久到空氣都幾乎凝固。
他那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片深沉的暮氣。半晌,
他才極其緩慢地、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仿佛僅僅是這個動作就耗盡了力氣,
重新闔上了眼皮,不再言語。但那短暫的注視,已如同烙印,
深深印在我的感知里——這個老人,他什么都知道。他像盤踞在蛛網中心的毒蜘蛛,
每一個踏入他領域的人,都難逃他的感知。司馬昭示意我行禮告退。
退出那間令人窒息的內室,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氣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的衣衫,
已被冷汗完全浸透。日子在巨大的恐懼與緊迫感中如履薄冰地滑過。
我扮演著一個沉默寡言、偶爾流露出對時局好奇與困惑的伴讀角色,
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司馬昭身邊,更多的時間則泡在司馬家那浩瀚如海的藏書閣中,
借著查閱典籍的名義,
的布防圖副本、武庫的位置、禁軍各營的輪值規(guī)律、關鍵將領的立場……每一條信息的碎片,
都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救命稻草。司馬府邸,這座表面病氣沉沉的堡壘,
內里卻是一刻不停運轉的精密戰(zhàn)爭機器。司馬師如同一塊冰冷的玄鐵,
沉靜而高效地處理著府內外的“庶務”。他眼神里永遠帶著一種審視的銳利,
仿佛能看透人心。與他接觸,每一次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而司馬昭,
這個年輕的獵手,則在父兄羽翼的庇護下,迅速展露著鋒芒。
他對我這個“老師”的信任在看似緩慢地增長,有時會與我討論一些經史子集,
偶爾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曹爽集團種種“倒行逆施”的強烈不滿和蔑視。
那些話語里包裹的野心,如同淬毒的尖針,每每讓我心驚肉跳。機會,
在一次看似偶然的“偶遇”中降臨。那日午后,
我抱著一卷厚重的《洛陽宮苑圖志》從藏書閣走出,穿過一條連接前院與書閣的回廊。廊外,
一株老梅虬枝盤曲,在寒風中孤寂地立著。廊內光線半明半暗,
一個修長清癯的身影正獨自憑欄而立,望著庭院里凋零的枯草出神。
他穿著司馬府高級幕僚特有的深青色錦袍,氣質孤高,
眉宇間卻鎖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郁結與不甘。是鐘會。司馬師最為倚重的心腹謀士之一,
一個才華橫溢、心比天高,
出身(潁川鐘氏)和自身強烈的功名心而時常感到被“寒門”出身的司馬師所壓制的年輕人。
史書對他的評價清晰浮現(xiàn)在我腦海:才高,性狷,不甘人下。我的腳步頓住了,
心跳驟然加速。一個大膽得近乎瘋狂的計劃雛形,瞬間在腦海中成形。我抱著書卷,
故意放重了腳步,走到他身邊不遠處的欄桿旁,也望向那片蕭瑟的庭院,
用恰好能讓他聽到的音量,輕輕嘆息一聲,仿佛自言自語,
又帶著讀書人特有的迂闊感慨:“庭樹盡凋零,宮闕尚巍巍。盛衰之理,固是天道循環(huán),
然……大廈傾覆之時,縱有棟梁之材,亦難免玉石俱焚,
徒呼奈何啊……”嘆息聲在寂靜的回廊里顯得格外清晰。鐘會的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沒有立刻回頭,但憑欄的手指卻下意識地收緊了些,指節(jié)泛白。我仿佛才驚覺旁邊有人,
連忙轉身,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窘迫和歉意,對著鐘會深深一揖:“學生荀顗,失禮了。
見庭中蕭索,一時……一時有所感懷,驚擾了先生?!辩姇従忁D過身。他面容清俊,
但此刻那雙銳利的眼睛里,審視的光芒遠比司馬師更加直接和冰冷,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劍,
直刺向我。他沒有說話,只是用目光將我牢牢鎖住,仿佛在判斷我方才那句“感懷”,
究竟是書呆子的無心之語,還是別有深意的試探??諝饽塘?。時間一點點流逝,
無形的壓力幾乎令人窒息。就在我?guī)缀跻詾橛媱澥。瑴蕚涓孀锿讼聲r,
鐘會緊抿的薄唇終于動了動,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我耳中,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荀顗?潁川荀氏子弟?你方才所言‘玉石俱焚’……何指?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是感懷這庭院草木?還是……感懷這煌煌魏室?”最后四個字,
他壓得極低,卻如同重錘敲擊在我的心弦上。成了!他接住了這危險的試探!我深吸一口氣,
迎著他極具壓迫感的目光,聲音同樣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沉重:“草木榮枯,歲歲輪回。魏室……乃太祖武皇帝披荊斬棘所創(chuàng),
文帝、明帝承祚守成,根基深厚。然今日……”我微微停頓,
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回廊深處司馬師書房的方向,聲音幾近耳語,“……權柄操于私邸,
斧鉞藏于暗室。一旦變生肘腋,血流漂杵,無論依附何方,恐皆難逃傾覆之危。
譬如前漢末造,董卓入京,王允誅卓,李傕、郭汜又亂長安……忠良與奸佞,棟梁與朽木,
又有幾人能全身而退,得保令名?”我引用了東漢末年那段王允誅殺董卓后,
旋即又被董卓部將李傕、郭汜反殺,導致長安再次大亂的歷史。這段歷史,
正是一個“勝利者”內部旋即因分贓不均、互相傾軋而導致玉石俱焚的絕佳例證。
鐘會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中的冰層似乎在瞬間碎裂,
露出了下面洶涌的、不甘的火焰!他顯然聽懂了我的弦外之音:司馬家贏了曹爽又如何?
司馬師、司馬昭兄弟正當盛年,他們鐘會這些“外姓”功臣,真能善終?
一旦司馬家徹底坐穩(wěn)江山,他們這些知道太多秘密、又才華橫溢的“功臣”,
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被清除的目標?前漢王允等人的下場,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回廊外的風聲都變得清晰可聞。最終,他沒有再說話,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極其復雜,包含了震驚、審視、掙扎,
以及一絲絕境中看到微弱光亮的決絕。他什么也沒承諾,只是對著我,極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然后轉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回廊的陰影深處,步伐比來時更加急促有力。我知道,
一顆種子已經埋下。它能否在司馬家這看似鐵板一塊的堡壘內,
在鐘會那顆不甘寂寞又充滿危機感的心里,生根發(fā)芽,長成足以撬動巨石的裂縫?
這是一場以生命為注的豪賭。時間在無聲的角力中無情流逝,如同沙漏中不斷墜下的細沙,
每一粒都敲打在緊繃的心弦上。正始十年(公元249年)的腳步,
終于無可阻擋地邁入了正月。冬日的肅殺被新歲的喧囂短暫沖淡,洛陽城內張燈結彩,
空氣中彌漫著祭品焚燒的煙火氣和屠蘇酒的辛辣芬芳。然而,在太傅府邸深處,
那層精心營造的病氣沉沉的偽裝之下,空氣卻緊繃如拉滿的弓弦。
壓抑的興奮和冰冷的殺機無聲地流淌,每一個腳步都帶著蓄勢待發(fā)的力量。正月初六,
甲午日。清晨的寒氣格外刺骨,天空是鉛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壓垮整座城池。宮苑深處,
悠長而肅穆的鐘磬之聲劃破寂靜——天子曹芳,依循古禮,
在權傾朝野的大將軍曹爽及其黨羽的簇擁下,車駕浩浩蕩蕩,出洛陽城南門,
前往高平陵拜謁先帝明帝曹叡。司馬府邸內,那間終日彌漫著藥味的昏暗內室,
此刻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驟然蘇醒。厚重的帷幔被無聲地撩開,司馬懿披著一件深色的常服,
端坐在榻邊。僅僅一夜之間,那個病骨支離、行將就木的老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尊從九幽深處走出的殺神!他腰背挺直如松,渾濁的眼珠精光暴射,銳利得如同鷹隼,
掃過肅立在面前的兩個兒子和幾名心腹死士。那股無形的威壓,
讓室內本就稀薄的空氣幾乎凝固?!皶r機已至!”司馬懿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
哪里還有半分虛弱?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氣,“司馬孚(司馬懿弟)!”“臣在!
”一個面容剛毅的中年將領踏前一步?!澳慵纯坛痔筌仓?,占據武庫!凡有阻攔者,
格殺勿論!”“遵命!”“司馬師!”“兒臣在!”司馬師上前,眼神沉靜如冰,
卻燃燒著熾熱的火焰?!澳懵矢兴朗考笆Y濟大人所部,控制洛水浮橋,封鎖洛陽所有城門!
許進不許出!擅闖者,殺無赦!”“遵命!”“司馬昭!”“兒臣在!
”年輕的司馬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眼中閃爍著嗜血的亢奮?!澳汶S為父,入宮!
‘請’太后懿旨,宣告曹爽罪狀,罷其官職!”司馬懿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
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荀顗,你熟悉宮禁,隨昭同行!”“學生遵命!”我深深垂首,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血液卻冰冷如霜。來了!終于來了!
歷史的車輪正轟然碾向那個血色的節(jié)點!整個司馬府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油,瞬間炸開!
沉重的大門轟然洞開,早已秘密集結、全副武裝的司馬家私兵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
在司馬孚、司馬師等人的帶領下,分成數(shù)股,
沉默而迅猛地撲向各自的目標——武庫、浮橋、城門!鐵甲鏗鏘,刀槍如林,
沉重的腳步聲踏碎了清晨的寧靜,也踏碎了洛陽城虛假的祥和!我緊跟在司馬昭身后,
隨著司馬懿的核心隊伍,直撲永寧宮方向——那里住著名義上擁有最高裁決權的郭太后。
司馬昭的側臉緊繃,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年輕的眼眸里燃燒著對權力巔峰的渴望和即將掌控一切的亢奮。洛陽城的街道在鐵蹄下顫抖。
驚惶的百姓如同受驚的鳥雀,紛紛關門閉戶。
偶有不明就里的曹爽一系低級官吏或巡城士卒試圖阻攔,
瞬間便被這支武裝到牙齒的私兵砍翻在地,鮮血潑灑在冰冷的青石路面上,觸目驚心。
哭喊聲、呵斥聲、兵刃碰撞的刺耳聲,交織成一曲混亂而血腥的序曲。司馬懿騎在馬上,
玄色的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他面無表情,目光直視前方巍峨的宮墻,
對身旁的殺戮視若無睹,仿佛那些倒下的不是生命,只是通往權力之路必須清除的塵埃。
司馬昭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帶著一種即將分享勝利的、近乎親昵的信任:“老師,
看這洛陽城!很快,它就將煥然一新!”我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附和的笑容,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幾乎要刺出血來。煥然一新?
用無數(shù)忠臣良將的鮮血和曹魏江山的崩塌來“煥然一新”嗎?不!絕不允許!
隊伍如入無人之境,迅速逼近永寧宮。宮門處的守衛(wèi)顯然已被司馬家滲透,
見到司馬懿的旗號,竟無一人阻攔,反而迅速打開了宮門。沉重的宮門發(fā)出沉悶的呻吟,
緩緩敞開,露出里面幽深的庭院和巍峨的宮殿。司馬懿翻身下馬,
動作矯健得完全不像一個古稀老人。他大步流星,在司馬昭和我等人的簇擁下,
徑直闖入永寧宮的正殿。殿內光線有些昏暗,彌漫著檀香的氣息。郭太后,
這位名義上擁有至高權力的年輕寡婦,此刻正端坐在鳳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