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思忖片刻,皇帝終究松口。
“虎賁軍與天樞軍原屬裴老將軍轄制。
你若能得他首肯,朕便允你即刻前往北境?!?/p>
沈玉容喜出望外,叩謝圣恩。
他踉蹌出宮,翻身上馬,直奔京郊軍營。
冬日天短,抵近軍營時,天色已暗,營中篝火點點。
憑著世子身份,無人阻攔。
沈玉容憑著記憶找到裴老將軍營帳,卻被告知老將軍在校場。
在校場上,他見到了那位年逾七十的老將軍。
“裴老將軍,晚輩前來,求您允準(zhǔn)晚輩前往北境?!?/p>
裴老將軍擦劍的手一頓。
“阿挽與你,緣分已盡?!?/p>
沈玉容眼圈泛紅。
“我與阿挽青梅竹馬,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這份情緣,斷不了?!?/p>
裴老將軍冷嗤一聲。
“是嗎?阿挽受傷時,你在何處?她傷心時,你又在哪里?你口口聲聲要娶她為妻,整整五年,你又做了什么?”
“阿挽沒了爹娘,失了兄長,一人苦苦支撐將軍府,還要為你的腿傷奔波勞碌。
可你!你又是如何回報她的?”
裴老將軍待霍挽如親女,雖非生父,許多事不便插手。
如今沈玉容既找上門,婚約已解,他必要好好教訓(xùn)這混小子。
沈玉容滿面羞愧。
原來所有人都知霍挽待他的好,唯他沉溺在徐如意的溫言軟語中,辜負(fù)了阿挽。
“你想去北境尋阿挽,可以。
但須受六十六道仗刑。
三十道在此,另三十六道,你當(dāng)著阿挽的面受?!迸崂蠈④姺畔麻L劍,自架上取下一桿長槍。
沈玉容一口應(yīng)下,脫下官服,雙膝跪地。
裴老將軍毫不容情,槍身挾著風(fēng)聲狠狠抽在男人背上,留下一道猙獰紅痕。
沈玉容胸前舊傷未愈,午后又在雪中跪了兩個時辰,一槍下去,立時悶哼出聲。
很痛,但比起失去阿挽,這痛微不足道。
沈玉容咬緊牙關(guān)。
恍惚間,他想,若霍老將軍尚在,大抵也會如此罰他。
他低頭看見胸口洇開的血漬,忽然憶起霍挽從前最愛紅衣。
少女策馬揚鞭,像一團燃燒的烈焰,恣意飛揚。
自五年前起,她鮮少再穿紅衣,每每相見,總是一身暗沉沉的甲胄,堅毅卻失了少女的明媚。
整整三十杖,沈玉容背上皮開肉綻。
他想騎馬回府,卻發(fā)現(xiàn)膝蓋在雪中跪得太久,連站立都困難。
可他不能放棄,晚一步,他與阿挽的情緣便淡一分。
昔日矜貴的世子殿下在雪地中艱難爬行,蜿蜒的血痕觸目驚心。
昏厥前的最后一瞬,他望向北境的方向。
他知道,他的阿挽還在等他。
“阿挽,等我…”
兩月后,浩蕩軍伍抵達(dá)北境。
這座于常人而言是戰(zhàn)火與酷寒交織的煉獄,霍挽并不陌生。
五歲時她便隨父兄來過北境,只是那時年幼,只能在茫茫雪原堆雪人、追雪兔。
稍長些,她與兄長一同入營,早起晚睡操演,聽軍師分析軍情,隨將士布設(shè)陷阱。
漸漸地,北境的山川風(fēng)物刻入骨髓。
北境不同于京城的繁華巍峨。
這里只有無垠的雪野,出沒的兔狼,和不知何時便會突襲的戎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