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停尸間的莫扎特
停尸間的冷光燈把墻壁照得慘白,消毒水的氣味混著福爾馬林,像把冰錐扎進鼻腔。
林晚站在解剖臺前,指尖捏著手術(shù)刀的力道有些發(fā)顫。手術(shù)服是陸琛特意準備的,領(lǐng)口繡著朵銀色玫瑰,和那些買家的徽章同款。沈薇的記憶在腦內(nèi)蠢蠢欲動——這個女人最恨消毒水味,每次執(zhí)行任務前都要噴半瓶香水掩蓋,可此刻握著刀的手,卻比林晚自己還要穩(wěn)。
“編號734,男性,35歲,死因初步判定為急性心臟衰竭?!标戣〉穆曇魪纳砗髠鱽?,他靠在器械臺邊,指尖把玩著聽診器,“但買家要求做詳細解剖,確認沒有記憶移植的排斥反應?!?/p>
林晚低頭看向解剖臺上的尸體,胸腔已經(jīng)被打開,臟器泡在福爾馬林里泛著灰白。她拿起鑷子夾起心臟組織,動作流暢得不像偽裝——沈薇的肌肉記憶正在接管身體,那些被植入的法醫(yī)知識,比她自己的本能還要熟練。
“你好像很熟練?”陸琛突然說,“我記得你以前連殺雞都怕。”
鑷子差點從手中滑落。林晚穩(wěn)住動作,用沈薇的語調(diào)輕笑:“還不是跟你學的?看你解剖實驗體看了那么多次,總能記住點步驟。”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尸體的脖頸——那里有塊淡青色的印記,像被什么東西勒過。
沈薇的記憶突然刺痛神經(jīng):她在暗網(wǎng)舞廳的后臺,用鋼琴線勒住這個男人的脖子,他掙扎時指甲刮過她的手腕,留下三道血痕。現(xiàn)在那傷口還在沈薇的皮膚上,被遮瑕膏蓋著,像條沉睡的蛇。
“是嗎?”陸琛走到她身邊,遞過一支止血鉗,“那你說說,他的冠狀動脈有什么異常?”
這個問題只有真正的法醫(yī)才能回答。林晚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目光掃過血管分支——有處細小的栓塞,形狀不規(guī)則,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這里,”她用止血鉗指向栓塞處,“有異物殘留,可能是注射時帶入的?!?/p>
陸琛的瞳孔縮了縮,隨即笑了:“不愧是我的學生。”他轉(zhuǎn)身打開音響,莫扎特的《安魂曲》突然流淌出來,旋律在空曠的停尸間里回蕩,帶著種詭異的莊嚴。
林晚的胃里一陣翻涌。這首曲子是她母親最喜歡的,小時候總在她睡前播放??涩F(xiàn)在被陸琛用來當做解剖背景音,像場褻瀆的祭祀。
解剖進行到一半時,她按照流程檢查尸體的皮膚,指尖劃過肩胛處的瞬間,突然僵住了——那里有個淡粉色的紋身,被皮膚的褶皺掩蓋著,形狀是朵含苞的藍玫瑰,位置和她的胎記分毫不差。
“怎么了?”陸琛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平靜。
林晚的耳邊突然響起《安魂曲》的高潮部分,與沈薇殺人的記憶重疊:她在月光下用手術(shù)刀劃開這個男人的動脈,血濺在藍玫瑰紋身上,像突然綻放的花瓣。而她當時哼的,正是這段旋律。
“沒什么,”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拿起解剖刀準備劃開腹部,“只是覺得這紋身挺特別的?!?/p>
就在這時,后頸的傷口突然劇痛,沈薇的人格猛地反撲,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緊——解剖刀偏離了預定軌跡,直直劃向尸體肩胛的藍玫瑰紋身!
“小心!”陸琛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刀尖在離紋身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寒光映著他眼底的探究,“你的手怎么抖了?”
林晚的心臟狂跳,借著他的力道收回手,故意露出沈薇式的慌亂:“可能是曲子太嚇人了,我有點怕?!?/p>
陸琛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按停了音響?!栋不昵逢┤欢?,停尸間里只剩下器械碰撞的輕響,像被掐斷的呼吸。
“你以前從不怕這些,”他緩緩松開手,指尖劃過她的后頸紗布,“自從上次晚宴后,你好像變了很多?!?/p>
林晚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在懷疑,他肯定在懷疑!她低頭假裝整理手術(shù)器械,余光卻瞥見尸體的手指動了一下——不是尸僵的抽搐,而是像在抓什么東西。
沈薇的記憶碎片瘋狂涌入:這個男人死前攥著半朵藍玫瑰,花瓣上沾著她的血。
“我去下洗手間?!绷滞砻偷卣酒鹕恚瑤缀跏翘右话銢_出停尸間。
走廊的冷風吹在臉上,她扶著墻壁喘氣,后頸的藍血已經(jīng)滲透紗布,滴在白大褂上,像串破碎的藍寶石。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老K發(fā)來的消息:【周然在查734號尸體,他找到了你留在舊宅的血漬樣本】。
林晚的心臟沉了下去。周然果然在追查,而她現(xiàn)在的身份,隨時可能被拆穿。
回到停尸間時,陸琛正站在解剖臺邊,手里拿著個證物袋,里面是半朵干枯的藍玫瑰。“這是在他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他轉(zhuǎn)過身,證物袋在燈光下晃出冷光,“你覺得眼熟嗎?”
林晚的指尖冰涼。那半朵玫瑰的花瓣邊緣有個缺口,和她今早從舊宅帶回來的血漬樣本里的花瓣碎片完全吻合。
“不認識,”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可能是哪個愛慕者送的吧。”
陸琛突然笑了,將證物袋扔在器械臺:“也許吧?!彼闷鹚慕馄实?,用紙巾仔細擦拭刀刃,“對了,下周有場記憶移植展示會,我給你報了名,展示‘SW-03號容器’的實戰(zhàn)能力?!?/p>
展示會——林晚在讀取器里見過這個詞,說白了就是讓買家現(xiàn)場驗貨,看“容器”的殺人技能是否達標。
她看著陸琛將解剖刀放進消毒盤,刀刃上的反光映出她的臉——沈薇的臉,卻帶著林晚的恐懼。
“我不想去,”她低聲說,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抗拒,“我怕搞砸?!?/p>
陸琛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胛處,像是能穿透衣服看到那朵胎記:“你不會搞砸的,”他的聲音帶著種詭異的溫柔,“因為你身體里,住著最完美的殺人機器。”
解剖結(jié)束后,林晚獨自收拾器械,發(fā)現(xiàn)734號尸體的手指縫里,夾著張極小的紙片。她趁陸琛不注意,迅速捏在手心,走到窗邊展開——上面用血寫著兩個字:“母艙”。
母艙——老K提過的術(shù)語,指培養(yǎng)初代實驗體的基地。林晚的心臟猛地一跳,這一定和她母親有關(guān)!
她將紙片塞進手術(shù)服內(nèi)袋,轉(zhuǎn)身時,正對上陸琛的視線。他靠在門口,手里把玩著那半朵藍玫瑰,眼神像結(jié)了冰的湖。
“在看什么?”他問。
林晚合上窗戶,笑了笑:“沒什么,覺得今天的月光很像停尸間的燈?!?/p>
陸琛沒說話,轉(zhuǎn)身走向電梯。林晚跟在他身后,手心的紙片被汗水浸濕,字跡卻越來越清晰。
電梯下降時,她看著鏡面里的自己,突然發(fā)現(xiàn)沈薇的瞳孔里,映出了半朵藍玫瑰的影子——是陸琛別在胸前的那朵,花瓣的缺口和紙片上的血字重疊在一起,像個猙獰的符號。
她知道,“母艙”的線索是把雙刃劍,既能幫她找到母親,也可能讓她徹底暴露。而陸琛的展示會,就是懸在頭頂?shù)臄囝^臺,48小時的人格覆蓋倒計時,已經(jīng)進入了最危險的階段。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安魂曲》的旋律再次響起,這次是從陸琛的手機里傳來的。他接起電話,聲音帶著笑意:“周然?什么事……哦,你查到734號尸體的身份了?有意思,我馬上過去?!?/p>
林晚的腳步頓住了。周然已經(jīng)查到了尸體的身份,這意味著他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而她夾在中間,像走在鋼絲上,一邊是陸琛的步步緊逼,一邊是周然的窮追不舍,身后還跟著隨時可能吞噬她的沈薇人格。
月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把張開的網(wǎng)。林晚握緊手心的紙片,指甲深深嵌進肉里——疼痛讓她保持清醒,也讓她更加確定,這場復仇,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必須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