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陌生的自己消毒水的氣味像細針一樣刺著我的太陽穴。我睜開眼,
校醫(yī)正把聽診器從耳邊移開,白大褂袖口沾著一塊藍墨水漬,形狀像只展翅的蝴蝶。
"低血糖,休息會兒就好。"校醫(yī)遞來一杯葡萄糖水,"你們這些小姑娘,
總是不吃早飯就往圖書館跑。"我機械地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病床邊緣。
塑料貼面的冰涼觸感提醒我這不是幻覺——我明明記得自己剛把新繪本的終稿送去印廠,
記得那個穿鵝黃色T恤的小男孩追著皮球沖向馬路,
記得刺耳的剎車聲和身體騰空時的失重感。床頭柜上的學生證吸引了我的目光。
照片里的女孩留著厚重的劉海,嘴角微微下垂,和二十七歲的我并不相像,
卻寫著同樣的名字:姜早,2002年生,南槐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yè)。
"2019年10月17日..."我喃喃念出學生證上的注冊日期,喉嚨發(fā)緊。
在我的記憶里,這一天我應該正在出版社加班,校對著新繪本的最終樣稿。
窗外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悶響,夾雜著男生們的吆喝聲。我鬼使神差地走到窗邊,
夕陽正把塑膠地面染成蜂蜜色,幾個穿著運動服的身影在場上穿梭。
其中一個7號球員躍起投籃,后仰的弧度讓T恤下擺掀起一角。當那道身影落地轉(zhuǎn)身,
我的膝蓋撞上了暖氣片——他左耳的黑色耳釘在夕陽下反光,眉尾有一道細小的疤痕。
那是周遇,我暗戀了整個高中卻從未敢搭話的周遇。"同學需要創(chuàng)可貼嗎?
"護士的聲音驚醒了我。玻璃映出我慌張搖頭的模樣,
和當年躲在光榮榜后偷拍他照片時如出一轍。但這次,我用力擦掉窗上的霧氣,
直到能看清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這一次,我不能再做那個只敢遠遠觀望的膽小鬼了。
第二章:刺猬與礦泉水出院后,我開始收集關于這個"姜早"的信息。
宿舍書桌上擺著幾本兒童文學理論書籍,書架第二層放著幾本手繪的童話故事集,
扉頁都簽著"姜早"兩個字,筆跡和我有八分相似。最讓我在意的是桌角那個陶瓷刺猬擺件,
黑豆般的眼睛似乎在注視著我。在我的世界里,刺猬是我繪本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角色,
象征著柔軟內(nèi)心外的保護殼。連續(xù)三天,我都去籃球場邊看他訓練。第一天,
我坐在最遠的看臺上,假裝讀一本《現(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
實際上書頁兩個小時都沒有翻動過。周遇的每一次投籃,每一次擦汗,
都像慢鏡頭一樣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第二天,我買了礦泉水放在場邊長椅上。猶豫了很久,
最終沒有留下紙條。訓練結束后,我看到他環(huán)顧四周,拿起那瓶水一飲而盡。第三天,
我在瓶身上用小刀刻了一個小小的"早"字。這次我躲在梧桐樹后,
看著周遇拿起水瓶時停頓了一下,手指摩挲著那個刻痕。"你打算躲到什么時候?
"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周遇站在面前,逆光中他的輪廓鍍著一層金邊。
他晃了晃空瓶:"謝謝,不過下次別用冰水,胃疼。"我站起來,
膝蓋因為蹲太久而發(fā)軟:"我...我叫姜早。""生姜的姜?"他微微挑眉。"早晚的早。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那里沾著一片梧桐葉。周遇輕笑一聲:"我知道,文學院二班的。
上次現(xiàn)代文學課,你回答的那個關于蕭紅的問題很精彩。"我驚訝地抬頭,
沒想到他居然記得我。他的睫毛在夕陽下變成透明的金色,左耳的黑色耳釘閃著微光。
"你耳朵上的耳釘..."我鬼使神差地問,"是新打的嗎?
"周遇下意識摸了摸耳垂:"去年生日打的。怎么,很怪嗎?""不,很好看。"我急忙說,
"像...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比喻太幼稚了。
但周遇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你也看《小王子》?""嗯,我最喜歡里面那只等愛的狐貍。
"我小聲回答。球場那邊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跑開前說:"下周有場練習賽,來看嗎?
"第三章:練習賽與檸檬糖周三下午三點半,我已經(jīng)坐在體育館里。
陽光從高高的窗戶斜射進來,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明亮的光斑。
我摸了摸背包里的礦泉水——這次是常溫的,還有一包檸檬糖,
和高中時周遇常買的那種是同一個牌子。"文學院的?"旁邊扎馬尾的女生友好地問我,
"我是體育部的林小雨。""嗯,二班。"我點點頭,注意到她胸前的工作證。"來看7號?
"她笑著指了指正在熱身的周遇,"他每次比賽都有不少女生來看。"我心里泛起一絲酸澀。
在原世界里,我也曾是那些默默注視他的女生之一。哨聲響起,周遇打控球后衛(wèi),
他的運球節(jié)奏很特別。第二節(jié)快結束時,他在快攻中被撞倒,膝蓋擦傷了。我猛地站起來,
手心沁出冷汗。"他沒事,"林小雨說,"周遇從不輕易下場。"果然,
他只是簡單處理了傷口就回到場上。中場休息時,我把水和檸檬糖放在他座位旁,
貼了張畫著刺猬的便利貼。下半場周遇狀態(tài)明顯好轉(zhuǎn),投進了關鍵三分。賽后他走向場邊,
拿起我放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準確地看向我的位置,舉起水瓶示意。"那是你女朋友?
"我聽見他隊友大聲問道。周遇搖搖頭低聲說了句什么,隊友們發(fā)出起哄的聲音。
我的臉燒了起來,趕緊低頭收拾背包。"姜早。"聲音從看臺通道傳來。周遇站在那里,
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換回了平時的T恤牛仔褲。"要回宿舍嗎?一起走吧。"他說。夕陽西下,
校園里的梧桐樹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周遇從口袋里掏出那包檸檬糖,倒出兩顆,
一顆遞給我。"謝謝你的水。"他說,"畫得不錯。""什么畫?"我假裝不懂。"刺猬。
"周遇笑了,"和你桌上那只很像。"我驚訝地看著他:"你去過我們教室?
""上周找你班班長商量聯(lián)誼賽的事,看到你桌上的刺猬擺件。"他解釋道,
"你好像很喜歡刺猬?""嗯..."我輕聲說,"它們看起來很防備,其實內(nèi)心很柔軟。
"路過小賣部時,他突然買了兩支冰淇淋:"獎勵你今天當啦啦隊。
""我都沒喊加油..."我小聲辯解。"但你在看。"周遇咬了一口冰淇淋,
"每次我投進球,你眼睛都會亮一下。"我愣住了,冰淇淋在陽光下融化,滴在手指上。
原來他一直在注意我的反應。走到宿舍樓下,他說:"下周二有場正式比賽,校際聯(lián)賽。
""我會去的。"我立刻回答。"這次..."他猶豫了一下,
"可以坐在我們隊的替補席后面嗎?"看著他微微發(fā)紅的耳尖,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這一次,
我不再是看臺上眾多仰慕者中的一個。第四章:靠近的勇氣我開始研究周遇的課表。
周三下午他有一節(jié)"唐宋詞選講",正好在我的"編輯出版學"之后。第二天早上,
我在食堂買好豆?jié){和包子,八點整,周遇果然出現(xiàn)在食堂門口。"這里有人嗎?
"我指著他們旁邊的空位問道。周遇抬頭看見是我,眼睛彎了彎:"沒有。"我坐下來,
假裝專注地吃早餐。他的朋友們在討論籃球賽,周遇偶爾插幾句,聲音低沉溫和。
"你也喜歡加這么多糖?"周遇突然問我。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往豆?jié){里加了三大勺白糖:"嗯...甜一點心情好。""我也是。
"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周五下午,我在教學樓門口等他下課。秋雨突然落下,
我沒帶傘,站在屋檐下看雨簾。周遇出來時,我正伸手接雨水玩。"沒帶傘?
"他站在我旁邊問,然后從書包里拿出折疊傘:"一起走吧。"傘不大,我們靠得很近。
他的肩膀偶爾碰到我的,溫暖干燥。"你書包上掛的是什么?
"我注意到他拉鏈上有個毛絨掛件。周遇解下來遞給我:"這個啊,刺猬。它叫刺刺。
"語氣里有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柔軟和懷念。那是一只灰藍色的毛絨刺猬,
肚子上有一塊明顯的磨損。我捧著它,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磨損的地方。"它很舊了。
"我說。"嗯,陪了我很多年。"周遇小心地重新系上,"像老朋友一樣。"雨變小了,
我們停在女生宿舍樓下。"下周的比賽,"他頓了頓,"你會來吧?"我點點頭,
雨水順著我的劉海滴到鼻尖上:"當然!""那...記得帶水和檸檬糖。
"周遇說完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雨霧中。周二的比賽很精彩,周遇投進了制勝球。
賽后他送我回宿舍,在路口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手:"謝謝你來。"期中考試周,圖書館爆滿。
我抱著電腦找座位,遠遠看見周遇對面空著。"這里有人嗎?"我小聲問。他搖搖頭,
繼續(xù)低頭看書。我坐下,余光全在他翻書的指節(jié)上。學到九點,他忽然推來一張草稿紙,
上面畫著簡筆刺猬,旁邊寫著:加油,姜早。我把那張紙夾進《現(xiàn)代漢語》扉頁,
像藏起一封不敢拆開的情書。第五章:雪落的聲音冬至前一周,南城的天氣就開始變得陰沉。
鉛灰色的云層終日籠罩著校園,天氣預報APP上連續(xù)七天都顯示著雪花圖標。
圖書館的暖氣開得很足,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時常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梧桐樹發(fā)呆——在原來的世界里,這座城市的冬天很少下雪。
"看什么呢?"周遇把一杯熱可可推到我面前,杯壁上已經(jīng)凝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天氣。
"我接過杯子,指尖碰到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好像要下雪了。
"周遇順著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氣象臺說,這可能是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他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左耳的黑色耳釘隨著轉(zhuǎn)頭的動作微微閃光。
自從上周在籃球場正式認識后,我們"偶遇"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在食堂的豆?jié){機前,
在教學樓的拐角處,在圖書館三樓靠窗的這個位置。"你相信天氣預報?"我故意問,
熱氣從杯口升起,模糊了我的視線。周遇笑了笑,
從書包側(cè)袋掏出一個毛絨掛件——那只叫"刺刺"的灰藍色刺猬:"刺刺說它很準。
"我們都笑了。窗外,第一片雪花悄無聲息地落在玻璃上,瞬間融化成一道透明的水痕。
接下來的幾天,雪時下時停。校園里的積雪越來越厚,學生們開始堆雪人打雪仗。
我每天都能在宿舍樓下發(fā)現(xiàn)新的雪人,有的戴著圍巾,有的頂著水桶當帽子。周三早上,
我特意早起,在文學院樓前的空地上堆了個歪歪扭扭的雪人,用樹枝給它插上七根尖刺。
"這是...刺猬?"周遇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晨跑后的輕微喘息。我轉(zhuǎn)身,
看到他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結又消散。他穿著深藍色的羽絨服,鼻尖和耳朵都凍得通紅,
手里還拿著半瓶礦泉水。"像嗎?"我拍了拍雪人的圓腦袋,故意歪著頭問他。
周遇認真打量了一番,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紐扣,按在雪人臉上:"現(xiàn)在像了。
"那是一顆紅色的紐扣,在雪地里顯得格外鮮艷。我盯著紐扣,
突然想起什么——在原世界的高三,我曾經(jīng)偷偷在送給周遇的刺猬玩偶上縫過這樣一顆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