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青州市刑偵支隊重案組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高跟軍靴踏地的聲音清脆、急促,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煞氣。整個辦公室的嘈雜聲,仿佛被這道煞氣瞬間凝固。
“老大!”
埋首于卷宗的王凱猛地抬頭,看清來人,原本焦灼的臉上瞬間寫滿了“救星來了”四個大字。
顧念。
她剛從射擊場回來,一身黑色作戰(zhàn)背心,勾勒出沒有一絲贅余的流暢肌肉線條。汗水打濕了她額角的碎發(fā),那張過分明艷的臉上,一雙桃花眼此刻卻鋒利如刃,眼神里翻滾著不耐與狂躁。
“說?!彼龑⑹掷锏臉尅芭尽钡匾宦暸脑谧郎?,一個字,言簡意賅。
王凱咽了口唾沫,連忙將一份檔案遞過去,語速飛快:“老大,出大事了!環(huán)球金融大廈頂層,新啟科技的CEO趙立新,死了!”
“死了就走程序,叫我干嘛,奔喪?”顧念挑眉,語氣里的譏諷能刮下人一層皮。
“可、可他不是普通的死法!”王凱的聲音都在發(fā)顫,“老大,他……他是老死的!”
顧念的動作,終于停頓了一瞬。
她抓起檔案,飛速翻閱。
死者趙立新,男,四十八歲,身價百億的科技新貴,照片上的他精神矍鑠,野心勃勃。
而現(xiàn)場勘查照片上,躺在價值百萬辦公桌上的那具尸體,卻皮膚干癟如枯柴,布滿尸斑與皺紋,頭發(fā)稀疏花白,身體蜷縮成一團。
法醫(yī)初步鑒定,死者生命體征的枯竭程度,堪比一百二十歲的臨終老人。
從四十八歲到一百二十歲,他只用了不到三個小時。
“現(xiàn)場呢?”顧念的眼神,終于徹底冷了下來。
“完美的密室?!蓖鮿P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無力感,“門從內(nèi)部反鎖,窗戶焊死,通風管道細得連貓都鉆不進。監(jiān)控在死者進去后半小時就變成了雪花屏,整個大樓的安保系統(tǒng),干凈得像被格式化過一樣。”
顧念合上檔案,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有意思?!?/p>
她抓起桌上的車鑰匙,轉(zhuǎn)身就走,帶起一陣勁風。
“通知技術隊,把那段雪花屏監(jiān)控給我逐幀分析,就算里面只有一個像素點不一樣,也給我挖出來!其他人,跟我去現(xiàn)場!”
半小時后,環(huán)球金融大廈頂層,總統(tǒng)級辦公室。
一股濃重的、混雜著死亡與奢靡的詭異氣味撲面而來。
顧念戴上塑膠手套,徑直走向那具已經(jīng)完全失去生命活力的尸體。她無視了周圍同事們投來的、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目光,蹲了下來。
她知道隊里的人都怎么在背后叫她。
瘋子、怪物、通靈者……
因為只有她,能看到那些科學無法解釋的、隱藏在死亡背后的東西。
“都出去。”她頭也不回地命令道。
王凱等人猶豫了一下,但看到顧念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還是識趣地清空了現(xiàn)場,并帶上了門。
整個辦公室,只剩下顧念與那具詭異的尸體。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右手,指尖即將觸碰到趙立新那只如同雞爪般干枯的手背。
這是她的能力,也是她的詛咒。
她稱之為——“黃金視界”。
在指尖觸碰尸體的瞬間,整個世界在她眼前轟然崩塌!
嗡——?。?!
無法言喻的、尖銳的蜂鳴聲仿佛要撕裂她的耳膜。眼前奢華的辦公室瞬間化為無數(shù)扭曲的光影碎片,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被徹底剝奪。她像一片羽毛,墜入了一個由無數(shù)絕望記憶構(gòu)成的漆黑深淵。
無數(shù)張痛苦、恐懼、不甘的面孔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我不想死!我還有那么多錢!”
“求求你,放過我!我把一切都給你!”
“魔鬼!你是魔鬼——!”
那是屬于趙立新的、被強行剝離生命時最混亂的意識殘響。
顧念強忍著靈魂被撕扯的劇痛,將自己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她要看的,不是這些無意義的哀嚎,而是這一切發(fā)生的源頭!
“給我看……是誰殺了他!”她在自己的意識中低吼。
畫面猛地一轉(zhuǎn)!
混亂的記憶碎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收束,凝聚成一幅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畫面。
她“看”到,一個模糊的、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趙立新面前。男人手里,拿著一張暗紅色的、仿佛用鮮血浸泡過的當票。
“你的后半生,我收了?!憋L衣男的聲音沙啞而冰冷,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趙立新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干癟,他的生命力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瘋狂地涌向那張血色當票!
當票上,一個妖異的、正在緩緩綻放的彼岸花圖騰,變得越來越鮮紅,越來越妖艷!
顧念試圖看清風衣男的臉,但他的面部被一團濃郁的黑霧籠罩著。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細節(jié),闖入了顧念的“黃金視界”。
風衣男在收回當票時,似乎因為動作過快,一截衣袖從他的手腕處滑落。
在那截被黑霧包裹的手腕上,除了代表“彼岸花”勢力的邪惡能量,顧念竟然還“看”到了一道截然不同的、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光芒!
那是一道青色的光。
光芒中,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蓮,若隱若現(xiàn)。
彼岸花與青蓮。
兩種截然相反的能量,同時出現(xiàn)在了兇手身上!
這個發(fā)現(xiàn)讓顧念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整個幻象開始劇烈地顫抖、崩碎。
“不……回來!”她試圖穩(wěn)住畫面,但一切都已失控。
幻象的最后一秒,定格在一間古色古香的當鋪。一塊模糊的木質(zhì)牌匾上,兩個篆體大字一閃而過。
歸墟。
“噗——”
顧念猛地抽回手,身體踉蹌著撞在背后的辦公桌上,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
大腦像是被無數(shù)根鋼針穿刺,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扶著桌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卻亮得驚人。
別人看到的,是一樁超自然現(xiàn)象。
而她看到的,是一場有預謀、有目的的“契約謀殺”!
兇手并非一個人,或者說,他背后至少代表著兩個相互矛盾的勢力!
顧念擦掉嘴角的血跡,目光如鷹隼般再次掃視整個辦公室。
如果這是一場交易,那么作為“被交易者”的趙立新,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定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試圖留下線索。
她強忍著脫力感,開始瘋狂地翻找起來。辦公桌、文件柜、垃圾桶……
最終,她的目光鎖定在了一本被隨意扔在沙發(fā)上的精裝版《資本論》上。
這本書,與周圍奢華現(xiàn)代的裝潢格格不入。
顧念走過去,翻開書的扉頁。
扉頁上,沒有遺言,沒有密碼,只有一行用鋼筆寫下的、因主人的極度恐懼而顫抖扭曲的地址:
青州市,歸墟巷,無名當鋪。
地址下面,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像是用盡最后力氣寫下的求救:
不贖之物,必索其主……
顧念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與此同時,歸墟巷。
巷子深處,那間仿佛被時間遺忘的當鋪內(nèi)。
陳默靜靜地坐在紫檀木柜臺后,擦拭著一盞古舊的銀質(zhì)燭臺。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這世間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
他裸露的左臂上,那層猙獰的碳化角質(zhì),在燭火的映照下,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黑色。
“吱呀——”
木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兜帽壓得很低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上,帶著一股剛剛“進食”完畢的、血與靈魂交織的滿足氣息。
他將一張暗紅色的當票,放在了柜臺上。
當票上的血字還未完全干涸,那朵彼岸花圖騰,比任何時候都要鮮紅、妖艷。
“當品,趙立新的后半生?!憋L衣男聲音沙啞,“換一個答案,‘守橋人’在哪?”
陳默的目光,在那張“血契”上停留了三秒。
他沒有回答,而是抬起眼,看向風衣男的袖口。
“你身上的味道,很雜?!标惸穆曇羝降缢?,卻帶著一種能洞穿人心的力量,“既有‘彼岸’的貪婪,又沾染了一絲……不屬于你的‘青蓮’氣息。”
風衣男的身體,猛地一僵!
兜帽下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厲聲否認,但那瞬間的驚慌,已經(jīng)出賣了他。
“是嗎?”
陳默緩緩伸出右手,他的指尖白皙修長,與那截碳化的左臂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他沒有去碰那張當票,而是用指尖,輕輕拂過柜臺的空氣。
隨著他的動作,一縷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青色光塵,從風衣男的袖口處被剝離出來,漂浮在空中,最終化為一瓣青蓮的虛影,悄然消散。
正是顧念在“黃金視界”中看到的那一縷光!
風衣男像是被蝎子蟄了一下,猛地后退一步,眼神中充滿了驚駭。
“你……!”
“帶著你的‘雜念’,離開這里。”陳默收回手,語氣依舊沒有波瀾,“這張當票,歸墟不收。下次再讓我聞到你身上有不屬于你的味道……”
他沒有說下去,但當鋪內(nèi)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到了冰點。
風衣男死死地盯著陳默,最終,他攥緊了拳頭,一把抓起當票,怨毒地低吼道:“你們這些守墓人,早晚會后悔的!”
說完,他轉(zhuǎn)身倉皇逃離,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趕。
陳默靜靜地看著他消失在巷口,目光深邃。
彼岸花……青蓮……
兩股勢力,終于在同一個“容器”上,出現(xiàn)了交鋒的痕跡。
他正思索著,巷口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的目標明確,沒有絲毫猶豫,正朝著當鋪而來。
陳默抬起頭,看向門口。
他知道,真正麻煩的客人,現(xiàn)在才剛剛到。
下一秒,當鋪的門被“砰”的一聲,再次,也是更粗暴地踹開。
顧念站在門口,逆著光。她一手扶著門框,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眼神卻像一頭鎖定了獵物的母豹,充滿了野性、瘋狂與不顧一切的執(zhí)著。
她的目光,越過昏暗的店堂,死死地鎖定了柜臺后的陳默。
“歸墟當鋪……”
她咧開嘴,笑了,那笑容,一半是挑釁,一半是宣戰(zhàn)。
“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你都得給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