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必須做點什么。
我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剩下的所有人,提議大家見一面。
地點約在市中心一家安保嚴密的私人會所,我特意要了一個沒有窗戶的包間。
推開門時,里面已經(jīng)坐了五個人。
張昊,當年的隊醫(yī),此刻正端著茶杯,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看不出任何波瀾。
王磊,負責技術裝備的,脾氣火爆,此刻正煩躁地用手指敲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聲響。
陳雪和劉晴兩個女生坐在一起,臉色都有些發(fā)白。
角落里,孫潔,當年隊里年紀最小的,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趙珂呢?他沒來?”
我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
“那家伙,十年了,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誰他媽聯(lián)系得上?”
王磊沒好氣地開口。
確實,趙珂是隊里最孤僻的一個,下山之后,他就徹底斷了和所有人的聯(lián)系。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個游離在集體之外的人,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人,他會不會就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兇手?
我把周毅和李偉的死,以及我的猜測,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
包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
“林峰,你是不是寫小說寫瘋了?”
王磊第一個跳起來,一臉嘲諷。
“警察都說是自殺和意外了,你在這編什么故事?還審判?你以為拍電影呢?”
“王磊,你冷靜點?!?/p>
張昊放下茶杯,看向我。
“林峰,這件事確實太匪夷所思。你說我們當年犯了罪,具體是指什么?”
我搖了搖頭。
“我記不清了。那七天七夜,饑餓和寒冷讓我的記憶出現(xiàn)了很多斷片。我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一些爭吵,一些絕望……”
這也是我最恐懼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就無法預知自己會以怎樣的方式死去。
“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直沉默的陳雪突然開口。
“周毅哥死的那天早上,我接到過一個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就放了一首歌?!?/p>
“什么歌?”我追問。
“一首很老的民謠,叫《雪絨花》?!?/p>
我的頭皮瞬間炸開。
喀納雪山腳下,就長滿了那種白色的小花。
當年我們出發(fā)前,向導還指給我們看,說那是雪山的眼淚。
“我也接到了!”
劉晴驚叫起來,臉色慘白。
“李偉哥出事那天,我也接到了同樣的電話!”
一時間,包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恐懼不再是我的臆想,它變成了一個個真實的電話,一首詭異的歌。
兇手在戲耍我們。
他在享受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快感。
……
會議不歡而散。
每個人都帶著滿心的猜忌和恐懼離開。
從那天起,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夢。
夢里,我又回到了那座白茫茫的雪山,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同伴,只有無盡的寒冷和饑餓。
還有一雙眼睛,一雙藏在風雪背后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我。
第三天,王磊死了。
他的尸體是在城郊一個巨大的商業(yè)冷庫里被發(fā)現(xiàn)的。
王磊是做生鮮供應鏈的,去冷庫驗貨是他的日常工作。
據(jù)冷庫管理員說,那天王磊一個人進去后,就再也沒出來。
等他們發(fā)現(xiàn)不對勁時,王磊已經(jīng)凍成了一座冰雕。
他保持著一個捶門的姿勢,臉上凝固著驚恐和絕望。
警察的初步結論是,意外。
冷庫老舊的門鎖發(fā)生故障,導致他被困在零下十八度的低溫里,活活凍死。
這個結論,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警戒線還沒撤。
我找到了負責這起案子的老同學,刑警隊的副隊長,李兵。
他看到我,有些意外。
“林峰,你怎么來了?”
“死者是我朋友。”
我遞給他一支煙。
“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規(guī)矩你是懂的?!?/p>
李兵有些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
“別亂碰東西。”
我穿上鞋套,走進冷庫。
王磊的尸體已經(jīng)被運走了,地上只留下一個人形的輪廓。
我在里面來回踱步,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jié)。
墻角,貨架,還有那扇該死的門。
門是從外面被一把老式的掛鎖鎖住的。
“這鎖是你們撬開的?”我問。
“對,管理員說平時根本不用這把鎖,不知道怎么就鎖上了?!?/p>
我蹲下身,看著門軸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道極細微的劃痕。
新鮮的,絕不是常年累月留下的痕跡。
我站起身,走到冷庫深處。
在堆積如山的凍肉紙箱后面,我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
一個被丟棄的,小小的暖寶寶。
已經(jīng)沒有了溫度。
我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凝固了。
兇手,他來過這里。
他算準了王磊會來,提前躲在冷庫里。
等王磊進來后,他從里面將門虛掩,然后悄悄從門軸下的縫隙里爬了出去,再用那把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掛鎖,把王磊關在了里面。
而那個暖寶寶,就是兇手在零下的環(huán)境里,等待王磊時用來取暖的。
這是一個心思何等縝密的魔鬼。
他把一切都偽裝成了意外。
我走出冷庫,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問題。
王磊的“罪”,是什么?
當年在雪山上,我們丟失了一件至關重要的裝備——一個高山帳篷。
那導致我們在最冷的一夜,只能擠在一起,靠體溫取暖。
當時負責裝備的,就是王磊。
他堅稱是雪崩時弄丟的。
可現(xiàn)在看來,或許,他說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