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趙老師的病例工整清晰,李老師的卷宗里只有半枚模糊的鞋印,
我媽的死亡證明上寫著 “急性心肌梗死”。
所有線索都指向意外,只有我知道那些意外背后,
藏著樂樂那雙清澈的眼睛。
第四天傍晚,妻子突然打來電話,
聲音透著股虛弱:“陳峰,我有點(diǎn)不舒服,你能不能過來接樂樂?
我在娘家樓下的診所輸液?!?/p>
我趕到時(shí),樂樂正坐在診所門口的臺階上,
手里拿著根橡皮筋,把幾只螞蟻捆在一起。
看見我來,她立刻站起來,把橡皮筋往口袋里一塞,
張開胳膊撲過來:“爸爸!”
她的擁抱帶著股消毒水味,
我卻像被毒蛇纏上似的,渾身汗毛倒豎。
“她媽呢?” 我問診所的護(hù)士。
“剛輸完液回家了,說頭暈得厲害?!?/p>
護(hù)士指了指里屋,“讓你直接帶孩子回去,她明天再聯(lián)系你。”
我牽著樂樂的手往回走,
她的手指冰涼,攥得我掌心生疼。
路過小區(qū)超市時(shí),她突然停下腳步,
指著冰柜里的雪糕:“爸爸,我想吃那個(gè)。”
冰柜里的綠豆雪糕歪歪扭扭地?cái)D在一起。
我想起李老師被割掉的臉皮,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拉著她就走:“吃那個(gè)會肚子疼。”
“可是奶奶以前總買給我吃。”
她突然站住,腳邊不知何時(shí)多了塊松動的地磚。
我沒注意,一腳踩上去,地磚猛地翹起,
我整個(gè)人往前撲去,額頭重重撞在路燈桿上。
血順著眉毛往下流,滴在樂樂仰起的臉上。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咯咯笑起來:“爸爸流血了,像草莓醬。”
我捂著額頭站起來,后背全是冷汗。
剛才要是撲得再重點(diǎn),恐怕就得磕碎頭骨。
我盯著那塊松動的地磚,邊緣處有幾道新鮮的劃痕,
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復(fù)摳過。
回到家,樂樂徑直跑到廚房,
踩著小板凳夠櫥柜上的糖罐。
我剛想阻止,就聽見 “哐當(dāng)” 一聲,
她碰掉了旁邊的醬油瓶,褐色的液體在地上漫開,像一灘凝固的血。
“我來收拾?!?我搶過她手里的抹布,
彎腰擦地時(shí),眼角的余光瞥見她正踮著腳夠窗
臺上的殺蟲劑。
那瓶敵敵畏還是去年夏天買的,瓶蓋一直沒擰緊。
“樂樂!” 我大吼一聲撲過去,
她手一抖,瓶子摔在地上,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她卻笑得更歡了,指著地上的泡沫:“爸爸你看,好多小蟲子在跳舞?!?/p>
我把她拽到客廳,鎖上廚房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額頭上的傷口還在疼,混著敵敵畏的味道,
讓我一陣陣發(fā)暈。樂樂坐在沙發(fā)上,
從口袋里掏出那半顆生銹的圖釘,正往布偶熊的眼睛里塞。
“別玩那個(gè)?!?我搶過圖釘扔進(jìn)垃圾桶,
她突然哇地哭起來,指著我的枕頭:“爸爸的枕頭下面,有會咬人的東西?!?/p>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昨晚臨睡前,我明明檢查過枕頭底下,
除了本舊書什么都沒有。
我走過去掀開枕頭,胃里突然一陣抽搐,
枕頭下面鋪著層密密麻麻的針,針尖朝上,
閃著冷光,上面還纏著幾根頭發(fā),是我早上剛梳下來的。
“這是誰放的?” 我抓起一把針,手在發(fā)抖。
樂樂指著窗外:“是媽媽放的,他說爸爸不乖?!?/p>
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樹影在玻璃上搖晃,像無數(shù)只伸來的手。
我突然想起李老師出事那天,監(jiān)控拍到的黑影也是這個(gè)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