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陸言洲兩年白月光的替身。
他拍危險戲份,我在鏡頭外給他當肉墊。
他需要擋酒,我替他喝到胃出血。
他半夜夢囈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我模仿著她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
所有人都以為我癡情入骨。
當他摟著新晉小花在閃光燈前宣布訂婚,把支票甩在我臉上。
“贗品就是贗品,戲完了,滾?!?/p>
我看著支票上足夠付清奶奶天價醫(yī)藥費的數(shù)字,“好的,任務(wù)完成,恭喜?!?/p>
沒人知道,我逆來順受扮演影子,純屬是因為他媽媽給的片酬太豐厚。
錢貨兩訖,我自然該退場了。
......
“被陸影帝當眾‘解雇’了,她還笑得出來?”
“還說‘任務(wù)完成’?程晚意是不是刺激太大瘋了?”
“瘋不像,你看她多平靜!倒像……盼這一天盼很久了?”
直播鏡頭掃過臺下。
陸言洲宣布訂婚消息的那一刻,全場閃光燈幾乎掀翻屋頂。
而他對甩出支票的動作,更像往熱油鍋里潑了盆冰水,場內(nèi)場外一片死寂。
他身姿挺拔,新晉小花蘇薇薇依偎在他身側(cè),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而站在聚光燈邊緣的我,程晚意,被無數(shù)道目光釘在原地。
“嘁,這兩年為了模仿姜晚晚,她臉都不要了,整天跟條狗似的圍著陸言洲轉(zhuǎn),我看她連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真以為學(xué)得像幾分就能翻身?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人家蘇薇薇什么家世?她程晚意算個什么東西?”
“不出今晚,她準得跪求陸言洲原諒!沒了陸言洲這塊招牌,她在圈里連個屁都不是!”
直播彈幕瘋狂滾動。
陸言洲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嘲弄。
沒有預(yù)想中的崩潰痛哭,沒有絕望失態(tài),甚至剛才那抹刺眼的笑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沉寂。
這脫離掌控的反應(yīng),讓他唇角的笑住了。
他像是為了強調(diào),將蘇薇薇往懷里帶了帶,對著我所在的方向,刻意抬高了聲調(diào)。
“識相點,別再來礙眼?!?/p>
他在等我求饒,等我像過去無數(shù)次被他訓(xùn)到崩潰時那樣,紅著鼻尖,顫抖著低下頭。
我摩挲著支票上的數(shù)字。
足夠了。
付清奶奶在ICU里拖欠的賬單后,還夠請最頂尖的康復(fù)團隊。
余下的,也足以讓我的后半生從容安穩(wěn)。
嘴角差點又一次不受控制地上揚。
我將支票小心地折好,塞進隨身手包最里層。
無視臺上陸言洲的目光和蘇薇薇的譏諷,無視臺下那些憐憫、鄙夷的視線。
微微頷首,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前排的人聽清。
“陸先生,合作愉快,后會無期?!?/p>
說完,在滿場驚愕和陸言洲陰沉的臉色中,我利落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她剛才說什么?合作愉快?真當自己簽合同打工了?瘋了吧!”
“破罐子破摔了唄!你看陸影帝那臉,鍋底灰似的!”
他們不知道。
兩年前。
奶奶的手術(shù)費幾乎將我整個人壓垮,他的媽媽找上門,讓我扮演他的早死的白月光。
用我的死纏爛打,來維護陸言州的深情人設(shè)。
我同意了,并且他說結(jié)束時,我的任務(wù)就完成了。
為了奶奶能活,為了我能喘口氣。
我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從此,活成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整整七百三十天。
我用盡畢生的演技和忍耐,扮演著最完美的、愛他如命的“姜晚晚”。
成功地將讓所有人知道,他陸言州多么的深情,他的深情不能被玷污。
現(xiàn)在,錢已經(jīng)到賬,我的表演到此結(jié)束。
奶奶得救了,我也該去做回程晚意了。
愛情?
那對只看得見活命錢的人來說,是最遙不可及,也是最沒用的東西。
宣布訂婚的第二天,我就帶著奶奶搬離了廉價的出租屋。
繳清了拖欠醫(yī)院的巨額賬單,為奶奶安排了最好的康復(fù)中心和醫(yī)護團隊。
陸言洲在那之后,派他的經(jīng)紀人林濤打來過電話。
“陸先生念舊情,知道你那會兒是氣糊涂了。”
林濤的聲音帶著施舍般的圓滑和習(xí)以為常的操控。
“在哪兒?回來把你的東西清走,別礙著陸先生眼。”
“另外……”
“陸先生最近接的新戲,缺個演被打流產(chǎn)的女配,就一個鏡頭,雖說戲份少點,也配得上你?!?/p>
我聽著電話那頭令人作嘔的優(yōu)越感。
我都不想多說什么,直接掛斷電話,拉黑刪除一條龍服務(wù)。
我沒有在關(guān)注過陸言州的一切,畢竟,我現(xiàn)在只是程晚意。
陸言洲和蘇薇薇的訂婚新聞鋪天蓋地,持續(xù)霸榜熱搜一周。
在這場“世紀童話”的陰影下,“陸言洲前替身程晚意”的名字也被反復(fù)提及。
每一次都是作為一個笑料,一個不自量力妄想攀高枝的反面典型。
能拿到的資源驟然斷崖式消失。
那些曾看在陸言洲面子上對我客客氣氣的副導(dǎo)演、選角助理,如今連眼皮都不樂意抬。
經(jīng)紀人早在我拿到支票那天就沒了音訊。
他是陸言洲的人,只負責管理“替身道具”,不負責“廢品回收”。
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魂野鬼”,沒有任何背景。
帶著“陸言洲不要的舊玩具”、“靠模仿上位失敗”、“心機深沉裝清高”的污名標簽。
在這個捧高踩低的圈子里,這幾乎是原罪。
重新開始的起點,低到不能再低。
我一頭扎進了劇組。
靠著一張素凈但總被詬病“神似姜晚晚”的臉,我開始接到了一些角色。
劇組里最低級的、甚至不需要在片尾字幕打上名字的那種。
一個年代劇里,主角家倒夜壺的粗使丫頭,鏡頭掃過只有半秒。
寒冬臘月,穿著單薄的舊布褂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跪了整整五個小時,只為了拍一個接過夜壺、低頭轉(zhuǎn)身的鏡頭。
一個低成本懸疑網(wǎng)劇里的女尸,妝容浮夸,躺在散發(fā)著餿味的道具垃圾堆里十幾個小時,眼不能眨,氣不能大喘,甚至沒人在乎她被道具的木屑扎破了小腿。
收工時,燈光師路過,隨口笑著對同事說:“嘖,這不是那個誰……以前給陸言洲當替身的?現(xiàn)在混成這樣了?”
一個廣告拍攝的“裸背替身”。
拍攝一個香水廣告,需要一雙纖瘦、骨感勻稱的背,給那位當紅小花做背影替身。
要求是:皮膚不能有一絲瑕疵,頭發(fā)長度要精確到厘米。在封閉的影棚里,身上僅貼著一層保鮮膜大的薄紗,冷氣開得很足。
我按要求一遍遍擺出各種姿勢,后背凍得發(fā)青發(fā)木,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導(dǎo)演不耐煩地呵斥。
“發(fā)抖了!還能不能演?背都僵了,一點美感都沒有!不行就換人!”
我咬緊牙關(guān)才沒繼續(xù)抖。
在擁擠混亂的公共更衣室換宜衣服時。
旁邊一個同樣等活的女群演小聲嘀咕。
“聽說是陸言洲玩剩下的……難怪肯接這種活?!?/p>
我低著頭,拉鏈拉到頂,帶上帽子沉默地離開。
跑劇組,遞資料,成了我的日常。
厚厚的一疊資料里,最顯眼的是那張“神似姜晚晚”的舊照。
遞到選角副導(dǎo)演面前時,對方眼皮都不抬。
“程晚意?哦,我知道你。演替身那誰?不好意思,我們這角色要求有靈氣的演員,你身上……太假了,全是模仿的痕跡,不行?!?/p>
簡歷被隨手丟在一邊,連塞進資料堆的機會都沒有。
片場盒飯經(jīng)常是冷的,只能偷偷在熱水器上熱一下。
沒有自己的休息椅,找個角落靠著墻蹲著休息是常態(tài)。
卸妝用的是快用完的公用卸妝油,皮膚敏感起來又紅又癢。
最憋屈的一次,是在一個古裝劇演沒有臺詞的嬪妃宮女。
蘇薇薇居然也在組里,演一個戲份頗重的女配角。
她每次來拍戲都排場極大,帶著兩個助理一個化妝師,專用的豪華房車停在片場最顯眼的位置。
一場簡單的過場戲,我需要低頭端著茶盤從她座位側(cè)面走過。
片場雜亂,我穿著裙擺比較長的戲服,腳下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雖然穩(wěn)住沒跌倒,但手里茶盤上的道具茶杯還是碰撞發(fā)出了聲音。
“卡!”導(dǎo)演皺眉。
蘇薇薇放下手里的劇本,皺眉看向我,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周圍一圈人都能聽見。
“怎么回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走路都走不穩(wěn)的嗎?”
她旁邊的助理立刻接話。
“哎喲薇薇姐,您可小心點,聽說這位程小姐以前是給陸影帝當肉墊的,走路毛毛躁躁慣了,別碰到您高定手工裙子!”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導(dǎo)演也一臉不耐地看著我。
“程晚意!會不會演?不會趁早滾蛋!”
我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臉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一巴掌還要難堪。
周圍那些目光充滿了鄙夷和看好戲的興奮。
似乎在說:看吧,就是這個被陸言洲甩了的假貨,果然上不了臺面。
那一刻,濃重的屈辱感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情緒,對著攝像機鏡頭和導(dǎo)演的方向。
“對不起導(dǎo)演,剛才踩到裙角了。再來一次,我可以的?!?/p>
那天的戲拍完,走出片場時,天色已黑。
我走到垃圾箱旁,干嘔起來。
干嘔完了,擦掉淚水,抬起頭。
程晚意,忍著!
你必須忍著!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除了咬牙走下去,你沒有退路!
我將眼淚憋回去。
抬起頭,望著街燈明亮的方向。
三年的冷嘲熱諷。
終于,我憑借《烽火長歌》,一部戰(zhàn)爭年代女性命運的史詩巨制中那個在戰(zhàn)火與屈辱中覺醒的女戰(zhàn)士“方華”。
一舉斬獲了電影界的最高榮譽——金杯獎最佳女演員獎。
我站在聚光燈下致謝。
臺下是雷鳴般的掌聲,無數(shù)的鏡頭。
我的聲音帶著哽咽。
“能演繹方華,是我演員生涯最大的幸運。她讓我明白,無論在多么絕望的烽火里,生命都有它不屈的韌性與光芒。這個獎項,獻給所有在命運洪流中不屈前行的靈魂。”
走下舞臺,后臺的喧囂還未散去。
內(nèi)心是苦盡甘來的平靜。
屬于程晚意的路,終于走到了陽光下最耀眼的地方。
助理小跑著將我的私人手機遞過來,臉上還帶著未散的激動和疑惑。
“晚意姐,電話,響了好幾次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的心微微一提。
難道是康復(fù)中心?
奶奶?
剛拿了獎就出事?
絕對不行!
我迅速接起:“喂?哪位?”
“晚、晚意小姐?對不起打擾您了!我是……是小李!陸總……言洲哥的前助理!您快……快看看熱搜第一!”
“陸總他……他在直播!他喝得爛醉把自己反鎖在辦公室……誰也進不去!他在……他在喊您的名字……”
小李的聲音被電話那頭傳來的撞門聲打斷,電話被掛斷。
熱搜第一?
陸言洲直播發(fā)瘋#
話題后綴一個刺目鮮紅的“爆”。
我的心臟猛地往下一沉。
置頂?shù)氖且粭l直播回放鏈接。我點開它。
屏幕亮起。
畫面是一片狼藉的辦公室。
陸言州眼里布滿紅血絲,眼神渙散,卻死死盯著攝像頭。
“……晚意……程晚意!!”
他突然對著鏡頭大吼起來。
“我知道你在看!熱搜!金杯影后!恭喜你啊……真他媽……太了不起了……”
他扯著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恭喜?
“哈!恭喜個屁!”
他突然暴起,抓起手邊的煙灰缸,狠狠地砸向鏡頭。
直播鏡頭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你高興了吧?!???!拿著我媽的錢!熬了那三年……現(xiàn)在呢?!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程晚意??!你他媽真行啊你!!”
他喘著粗氣,眼神怨毒。
彈幕徹底瘋了:
「臥槽臥槽!!瘋了真瘋了!」
「程晚意?關(guān)程晚意什么事?她剛得影后??!」
陸言洲踉蹌了一下,扶著辦公桌站穩(wěn),眼神突然變得茫然。
“三年……呵,才他媽三年……”
“合約……是三年……我媽那五千萬……早就他媽沒用了對不對?”
“程晚意!!你聽見沒有??!”
他聲嘶力竭地在直播里吼。
“你開價??!開個價??!要多少錢?!你說?。?!”
“老子再續(xù)!!再續(xù)他媽一個億!續(xù)他媽一輩子?。。?!程晚意!你回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