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帝李承乾，凡征戰(zhàn)劍下絕不留活口，這次卻破天荒帶回一個女戰(zhàn)俘。
那女人一身蜜色肌膚，雙瞳冰藍攝人心魄，對視一眼就叫人沉溺其中。
他傾舉國之力造金屋藏嬌，珍寶如流水般將她環(huán)繞，那女人卻連笑都不曾有，像世間最難融的冰雪。
李承乾卻因此更加神魂顛倒，他不顧群臣反對，宣布要踏平已臣服百年的西戎部落，只因為他們上供的千年雪參沒能治好她的咳嗽。
我捧著鳳印，率領一眾大臣命婦，跪在金鑾殿外亖諫三日，才終于讓他松口。
第二日上朝他卻當著文武百官頒下詔書，要廢了我的后位，改立她為國母。
“后宮干政，朕沒有屠你十族已是皇恩浩蕩，今日便叫你也嘗嘗昨天如煙被千夫所指，孤苦伶仃的滋味。”
他構陷我父兄通敵，將他們五馬分虱，家中女眷在獄中被敲碎每一寸蓇頭，亖前仍難逃羞辱。
我絕望下要與他同歸于盡，被御前侍衛(wèi)亂刀砍亖。
再睜眼，我回到了李承乾帶回女戰(zhàn)俘這一天。
1.
“這封信務必送到父親手里?！蔽曳夂没鹌?，將它交給暗衛(wèi)。
白國公府百年簪纓，早有急流勇退之意，上一世為著我，父親遲遲不肯歸隱，這一世，我不能再叫白家毀在李承乾手里。
我叮囑暗衛(wèi)，讓他務必叫父親按我的意思帶著全族馬上離京。
貼身宮女進來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娘娘，那柳如煙姑娘又不吃不喝了，陛下派人來讓娘娘您去勸勸?！?/p>
我邁入金闕樓時，柳如煙正將宮人送來的東海珍珠一顆一顆地拂到地上。
這純金打造的百尺高樓，內(nèi)里窮奢極欲，處處都是當世珍品，可在這女人的一個回眸中，便統(tǒng)統(tǒng)黯然失色。
也難怪讓閱美無數(shù)的李承乾，如此著迷。
我命人端上飯菜，正要開口，柳如煙冷冰冰道：
“一國之母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還有心思來替他當說客。”
我笑著搖了搖頭：“姑娘，身體是自己的，餓得勁都沒有了，又如何反抗呢？”
我將飯菜朝她面前推了推，又讓人呈上密封好的鳳印。
“這是我的見面禮，三天之后，你再打開看吧。”
三天之后，我就會隱遁隨著父親遠走。
她愣在當場，手無意識緊捏著桌邊的金絲桌布，嬌嫩的蜜色指尖一瞬間就充血變紅。
一旁的宮女見此大驚，哭著跪下來喊道：“貴人千萬保重身體，有什么氣打罵奴婢們便是了，勿要傷害自己?。 ?/p>
殿內(nèi)一眾太監(jiān)宮女跪在地上求她，一邊還有人奔忙要給她拿傷藥。
還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外頭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金鑾殿離這里光是抬轎便要一個時辰，有人飛奔去傳話，李承乾不顧帝王之儀，直接輕功趕了過來。
原來他動情之后是這樣的。
宛如一個急躁的毛頭小子。
上一世我不慎流產(chǎn)，他借口我的寢殿距離太遠，體諒宮人抬轎不易，就不去了。
“你是皇后，為天下婦人表率，不能為一己之私虐待下人。”
我自嘲一笑。
只是揉紅了指尖，連個破口都沒有，李承乾就連早朝都拋下，在宮規(guī)森嚴的大內(nèi)，飛奔而來。
原是我不配罷了。
我不欲與李承乾碰面，趕忙躲進偏殿屏風內(nèi)。
他氣都沒喘勻，就捏著柳如煙發(fā)紅的指尖，心痛啄吻：“你有氣，殺人放火都隨你，不要傷了自己?！?/p>
柳如煙看也不看，一個耳光便甩在了他的臉上。
一眾內(nèi)侍將頭埋得低低的，室內(nèi)落針可聞。
李承乾卻哈哈一笑：“氣消了？仔細打疼了手?！?/p>
戰(zhàn)場上殺人不眨眼的男人，此時正跪在柳如煙面前，皺著眉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
只是絲綢揉紅了指尖，李承乾卻像天塌了一樣。
我用眼神示意，一個小太監(jiān)顫顫巍巍地捧著一個奏折：“陛下，這是皇后娘娘......”
還沒說完，李承乾一把抽過來，冷漠地隨意劃了幾筆：“她的事，以后不要來煩我。”
那是自請廢后的懿旨。
他連看也不看便簽了，因為默認我絕不會有離開他的心思。
2.
我抖著手接過這懿旨，眼中通紅一片。
當年李承乾還只是個落魄皇子，是父親慧眼如炬，舉全族之力將他捧上帝位，他為了還恩，許我后位。
他習武好戰(zhàn)，登基后一心開疆拓土，于女色上沒有半點興趣，以至于繼位多年，后宮妃嬪寥寥無幾。
我知道他心中對我沒有男女之情，可還是幻想著他有一天能當我是他真正的妻子。
到如今成婚十三載，我才明白，終是癡心妄想。
我從偏門無聲地離開，回到寢殿，讓宮女將我的鳳冠捧來。
“燒了吧?！蔽业馈?/p>
宮女大驚失色：“娘娘！這鳳冠的東珠是陛下賞的，你平時戴都舍不得戴，為何......”
想起今日在金闕樓里被扔得滿地都無人要的東珠，我笑了笑。
我連碰都不舍得碰的東西，別人卻棄之如敝履。
倒將我襯托得如同一個笑話。
“這鳳冠很快就要易主了，新的主人，自會有人給她更大更好的?！?/p>
我連夜命暗衛(wèi)清點行囊，天剛亮我正要睡下，外頭有人來通報。
柳如煙竟主動要見我。
我趕過去時，她穿著自己部族的舊衣裳，見到我，眼睛微微亮了。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彼ǘ粗?。
我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你一定很愛自己的男人吧，為了他高興，甘愿討好別的女人?！?/p>
“可我不喜歡他，我求你，放我走吧。”
前一世也是這樣，柳如煙從始至終都對李承乾不假辭色，總是想盡辦法要逃離這個金籠子。
為此李承乾遷怒了她身邊無數(shù)的宮人。
那段時間，宮內(nèi)血流成河，每日都有小太監(jiān)和小宮女被抬走埋進冷宮深處。
再想到我全族覆滅的慘狀，我心中痛如火燒，眼眶熱意翻涌。
“柳姑娘，我與陛下，原是聯(lián)姻的關系，彼此并沒有感情?！?/p>
“他第一次動情，就是遇見你，你若離開他，他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p>
這柳如煙但凡有個風吹草動，李承乾都會算到我的頭上，我身后是白家數(shù)百人，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滅門。
重來一世，我不敢再賭。
昨日父親已經(jīng)帶著白家全族離京。
想到我悄悄出宮，他一臉擔憂問我，是不是李承乾待我不好。
我恨不得像孩子一樣伏在他懷里痛哭，可沉默許久，卻說不出一個字。
上輩子父兄慘死，大嫂在獄中被死囚玷污了一次又一次，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我將鳳釵藏在袖中，想要劃開李承乾的胸膛，看看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沒有心。
可還沒靠近，就被侍衛(wèi)砍成肉泥。
“凝冰，也許當年我不該答應陛下娶你，早知如此......”
“父親，您別擔心了，女兒知道怎么做對白家是最好的。”
柳如煙突然咳嗽了一聲，一旁的宮女趕忙捧來一碗黑乎乎的濃湯。
“貴人，喝點補藥吧。”
那補藥泛著奇怪的臭味，端湯的宮女手發(fā)抖，神色慌張，眼珠不停亂轉。
我覺得奇怪：“這是什么藥，可否有太醫(yī)驗過？”
3.
柳如煙卻不甚在意，沒等我阻止，她端過碗一飲而盡。
那宮女見她全部喝了下去，終于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哭著將頭磕得砰砰作響：“皇后娘娘恕罪，這湯，是絕嗣藥！”
我悚然一驚，趕忙起身，想要去摳柳如煙的喉嚨：“快吐出來！這藥性猛烈極為傷身，弄不好會有性命之憂！快來人請?zhí)t(yī)！”
柳如煙冰雕玉琢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暢快的笑意：“這藥甚合我心，我才不要懷那個狗男人的孩子！”
話音剛落，她突然嘔出一口血，額頭布滿虛汗，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急忙喂下幾粒私藏的保命藥丸，她卻緊閉著嘴不肯吞下去。
“你......你為何這樣倔！”我用力將她嘴巴掰開，硬是將藥丸塞進她的喉嚨里。
她整個人狼狽不堪，宛如一朵開到極艷時就要凋謝的花。
被我強行掰開嘴，柔嫩的肌膚瞬間便布滿傷痕，藥雖吞了下去，卻還在大口嘔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心一橫，拔出頭上的簪子，往腕間輕輕一劃。
失血便要補血，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在我面前。
我將自己的血喂進她嘴里，想到父兄死無全尸的樣子，我只是流點血便能保住他們，這買賣再劃算不過。
一點疼又算得了什么。
殿內(nèi)亂作一團，我正焦心，突然一瞬間滿室寂靜。
“噌！”
是御前帶刀侍衛(wèi)抽刀的聲音，我不由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死狀，下意識閉了閉眼。
“怎么回事！何人敢傷你！”
李承乾大步走到柳如煙身旁，牙關緊咬，面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
柳如煙偏過頭不回答。
吃了保命藥，又喝了我的血，她的臉色終于褪去青白。
我松了一口氣，連手腕還在不斷流血都感覺不到。
太醫(yī)擦著汗小跑著過來，剛要替我包扎，被李承乾陰冷地掃了一眼：“先過來看她！”
我自嘲一笑，一道銀光一閃而過，正抵在我的頸間。
李承乾捏著一把劍：“是你要害如煙？”
他果然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陛下，是我救了她，我......”
太醫(yī)卻突然哭著跪在他面前：“陛下......貴人身體已經(jīng)沒有大礙，就是......就是，從今往后，再也無法受孕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那碗喝得一滴不剩的藥，輕輕問那宮女：
“是誰指使你的？”
那送藥的宮女嚇得頭都不敢抬，慌亂地指著一旁的我：“是皇后娘娘！”
“是娘娘說貴人如今這樣得寵，如果今后誕下皇子，宮里還有誰認娘娘這個皇后，她......她便叫奴婢來給貴人灌藥！只有貴人懷不了孩子，娘娘的后位才能穩(wěn)固?！?/p>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在胡說些什么！”
可下一秒，我的喉嚨就被人死死掐住。
“白凝冰，她懷不了我的孩子，你這肚子，也不必留了?！?/p>
他將我如垃圾一樣隨手一拋，示意身旁所有的侍衛(wèi)：
“將她的胞宮給我挑出來，劃上九百九十九刀，再拿去喂狗?！?/p>
“李承乾！你瘋了！我是你的妻子！是一國之母！”
我眼睜睜看著那些侍衛(wèi)無聲地靠近，上一世被人砍成肉泥的恐懼將我深深籠罩。
那些尖刀劃開我的肚皮，錐心刺骨之痛瘋狂將我吞噬。
血霧飛濺中是我的聲聲慘叫，李承乾不耐煩道：“滾出去！不要吵著如煙休息?！?/p>
那些侍衛(wèi)只好將我如同死狗般拖到偏殿。
刀刃不斷刺下的間隙里，是李承乾輕柔低哄柳如煙吃藥的畫面。
一根眼熟的鳳簪落在他腳邊，他頓了頓，又恍若未覺，抱著柳如煙揚長而去。
4.
令人窒息的疼痛將我全身裹住，我咬著牙放空自己，思緒逐漸飄遠。
我想到大婚當日，李承乾從父親手中的接過我的手，鄭重承諾：
“白大人放心，朕定不會叫凝冰受一點委屈，朕會將這天下都捧到她面前，給她一世尊榮?！?/p>
喜帕下是我笑彎的眉眼，我是真的曾經(jīng)相信，他會護佑我一生一世。
而不是讓我如今像狗一樣躺在地上，任人凌虐。
后來他確實捧回了天下間所有至寶，卻不是給我。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侍衛(wèi)各自提著沾滿鮮血的刀回去復命。
門外的太監(jiān)不忍地撿了張破布過來，遮住我血肉模糊的身體。
“娘娘，對不住了，如今滿宮的太醫(yī)都被皇上叫走給柳貴人看傷去了，奴才給你簡單包扎下吧?！?/p>
我的眼角劃過最后一滴淚，搖了搖頭。
就讓我徹底“死”在這里吧。
......
皇帝寢殿內(nèi)，李承乾召集宮內(nèi)所有太醫(yī)，讓他們排著隊給柳如煙把脈。
“朕的孩子，只會從如煙肚子里出來，朕不接受別的選擇！”
太醫(yī)令看了一眼暴怒中的皇帝：“陛下，這柳貴人面色紅潤，身體強健，想來是剛剛服下了極為珍貴的保命藥，再加上又飲了血，接下來好好修養(yǎng)，想來不日便能誕下皇子。”
李承乾喜上眉梢，重賞所有人，還要大赦天下。
柳如煙卻哭了出來，在他懷里瘋狂掙扎：“我不要生下你的孽種，你再敢碰我，我就殺了你！”
這大逆不道的話卻沒有讓李承乾發(fā)怒，反而涌出一股強烈的征服欲，以及對懷中女人的勢在必得。
沒想到她哭起來也這樣撩人心弦。
這滿上京的貴女，都循規(guī)蹈矩地令人感到乏味無比。
只有懷中這烈性女子，能牽動自己的心，讓他心甘情愿被一個女人主宰。
這新鮮而陌生的滋味，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嘗到，簡直食髓知味。
想到貴女，我的身影突然浮現(xiàn)在他腦中。
“傳旨，讓皇后將她的寢殿讓出來，把她的東西全部扔了，搬進冷宮，每日抄經(jīng)三千遍替柳貴人祈福。”
沒過多久，那太監(jiān)前來回話：“陛下，皇后娘娘早已將寢殿清空，人也不在，想來是已經(jīng)去了佛堂了......”
李承乾的心猛地一沉。
昨天他盛怒之下，好像要人剜了我的胞宮喂狗。
他捏了捏額角，很快將心中那點異樣壓下。
他是天下之主，如今又找到此生摯愛，我不過是一個湊數(shù)的皇后，怎及得上如煙的一根手指頭。
“既如此，褫奪她的后位，降為罪奴，往后后宮以柳皇后馬首是瞻?！?/p>
跟隨他最久的內(nèi)監(jiān)欲言又止，卻被李承乾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
接下來，他為了討柳如煙歡心，做出了更多荒唐事。
柳如煙不肯換雍朝女子的衣服，他就脫下龍袍，陪她一起穿上了柳氏男子的騎裝。
柳如煙喜好赤足走路，他就把她走過的地方，每一寸都鋪上價值萬金的織云錦。
他將柳皇后的身份傳告天下，重賞柳氏部族，將他們抬為皇親國戚。
上京里，凡是和柳字沾邊的東西，都被人哄搶一空。
那個向來殺伐決斷，精明穩(wěn)重的大雍天子，像個昏君一樣，做盡了烽火戲諸侯的丑態(tài)。
直到數(shù)月之后，李承乾才猛然想起我。
宮中要舉辦太后千秋節(jié)，往日都是我來操辦，李承乾和自己這個生母實在算不上感情深，那些虛與委蛇的客套，向來都是我出面替他周旋。
他招來佛堂的灑掃太監(jiān)：“放白凝冰出來，叫她以柳皇后的名義，操辦千秋節(jié)?！?/p>
那小太監(jiān)神色驚懼，囁嚅道：“陛下，罪奴白氏，已經(jīng)死了好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