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暗語。
門內(nèi)沉默片刻，隨后響起一陣輕微的機(jī)括轉(zhuǎn)動聲。
門板上靠近底部的一道裂縫突然向下滑開一小塊木板，露出一個僅容竹筒通過的方形孔洞。
一根約莫半尺長的深褐色竹筒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從里面推了出來。
“規(guī)矩?！?/p>
那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是老者在提醒謝青衍，夜樓的規(guī)矩。
接了竹筒，便無回頭路，讓他接任務(wù)前考慮清楚。
謝青衍沒有立刻去拿竹筒。
他蹲下身，目光透過孔洞看向里面，可里面暗黑一片只能勉強(qiáng)看到那截枯瘦的手腕。
他淡然開口。
“我的規(guī)矩：只殺該死之人。
“請告知，目標(biāo)何人？所犯何罪？若罪不當(dāng)誅，此筒不接?！?/p>
這是謝青衍前世便給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他接任務(wù)，必先問清緣由。
貪官污吏、奸佞小人、虐殺無辜、背信棄義至天怒人怨者，可以出現(xiàn)在他的名單之上。
濫殺無辜、私仇泄憤、甚至只是礙了某些人眼的人，給再多錢，他也絕不會碰。
門內(nèi)沉默的時間比之前更長了些。
那隱在黑暗中的老者顯然也在權(quán)衡，片刻后，那暗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目標(biāo)：城西糧商，吳志。
“罪行：誘騙前東家獨(dú)女為妻，后下毒毒死岳父，強(qiáng)占糧鋪。
“不到兩年貶妻為妾，其妻生下女兒后，將幼女賣入青樓。
“其妻與其理論被活活打死，直接丟于亂葬崗被野狗啃食，尸骨無存?！?/p>
謝青衍靜靜地聽著，看不清表情，只有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
在聽到“尸骨無存”時，驟然閃過一絲寒涼。
“酬金？”
謝青衍再開口之時，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紋銀三百兩，老規(guī)矩，事成后自取?！?/p>
老者回答。
“接了?！?/p>
謝青衍再無猶豫，拿起了那根竹筒。
入手微沉，打開竹筒一看，里面除了記載更詳細(xì)的紙條，還有目標(biāo)的畫像。
就在他合上畫像的瞬間，門板上的小孔“咔噠”一聲迅速閉合。
謝青衍將竹筒收入懷中，轉(zhuǎn)身再次融入黑暗，迅速朝城西方向掠去。
不過一炷香時間，謝青衍便來到了城西一處二進(jìn)院子。
看著門口那碩大的‘吳府’兩字時，眼中發(fā)出陣陣寒光。
他毫不猶豫地翻身上房，無聲無息地落在吳府后院的瓦檐上。
這座二進(jìn)的宅院在夜色中燈火通明，女子?jì)擅牡男φZ隱隱傳來。
他目光銳利，迅速鎖定了正廳的方向。
他幾個起落，悄無聲息地貼近正廳后窗，指尖微動，窗紙無聲破開一個針眼小孔。
廳內(nèi)暖意融融，酒氣彌漫。
一個穿著一身綢緞衣服，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
正斜倚在鋪著錦緞的軟榻上，謝青衍只看了一眼便得知這人就是畫像上的吳志。
一個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子半趴在他懷里，拈著一顆葡萄，嬌笑著喂進(jìn)他嘴里。
“老爺，您嘗嘗，可甜了?！?/p>
女子的聲音膩得能滴出蜜來。
吳志就著她的手咬了上去，發(fā)出滿足的喟嘆，油膩的手掌在女子腰臀間游走。
“甜，哪有我的倩兒甜？哈哈哈！”
女子佯裝嗔怒輕捶他胸口。
“老爺壞死了！怎么不見您那前頭那位木頭似的夫人？”
吳志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提那個晦氣東西做什么？又丑又蠢，要不是她爹那點(diǎn)家底，我吳志能看上她？
“哄兩句就死心塌地，連她爹那點(diǎn)棺材本都給我偷來了?！?/p>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臉上忽然扯出一抹狠厲。
“那老東西不識抬舉，擋我的財路，幾副‘補(bǔ)藥’下去，不就乖乖躺下了？
“糧鋪？哼，自然是我吳志的囊中之物！”
女子咯咯笑著，眼中沒有絲毫同情，只有諂媚。
“老爺英明！那女人也是活該，生了個賠錢貨丫頭片子，還想跟您鬧？真是不知死活！”
“哼！”
吳志重重哼了一聲，眼中兇光畢露。
“哼！那個賠錢貨？只配賣到窯子里！至于她？給她個妾的名分已是天大的恩典，還敢為那賤種跟我動手？
“不識抬舉的東西，打死了清凈！亂葬崗的野狗啃得骨頭都不剩，倒也省了棺材錢！哈哈哈……”
窗外的謝青衍，聽到吳志的話。眼睛微瞇，殺意瞬間溢滿全身。
廳內(nèi)調(diào)笑聲還在繼續(xù)，
“你們真該死！”
一個冰冷的聲音，驟然在廳堂內(nèi)響起！
吳志和女子的笑聲戛然而止，驚恐地循聲望去。
只見謝青衍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立于廳堂中央的陰影里。
那雙凌厲的雙眼，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如同在看兩個死人。
“你是誰？”
吳志驚怒交加，肥胖的身體猛地坐直，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伸手就去摸放在桌邊的短刀。
“來取你們狗命的人?！?/p>
謝青衍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誘騙東家獨(dú)女，毒殺岳父，強(qiáng)占家產(chǎn)。貶妻為妾，賣親生女入火坑，打死發(fā)妻，棄尸荒野……
“吳志，你這一樁樁，一件件，閻王殿的生死簿上，都替你記得清清楚楚！”
吳志和小妾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你...你...！”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
寒光乍現(xiàn)！
謝青衍的身影動了，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沒有人看清他如何拔刀，更沒有人看清他如何出手。
只聽得兩聲“嗤”、“嗤”聲響起。
吳志的喉嚨處瞬間多了一道細(xì)如發(fā)絲的紅線，他臉上的驚恐凝固了。
嘴巴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嗬嗬”的漏氣聲，他手中的短刀“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旁邊的女子，頸間同樣綻開一道致命的血線，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雙手徒勞地捂住脖子。
艷麗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身體軟軟地癱倒下去，壓翻了旁邊的果盤。
從現(xiàn)身到出手，僅僅兩息時間。
廳堂內(nèi)死寂一片，只有兩具尸體倒地的悶響。
謝青衍看也未看地上的尸體一眼，從懷中掏出火折子，直接丟到了兩人身上。
轉(zhuǎn)身再次融入無邊的夜色之中。
涼風(fēng)吹過，不過片刻吳府便燃起了大火，火光沖天之際，驚動了在附近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人。
“走水啦！吳府走水啦！快來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