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正在被一片冰冷黏稠的黑暗吞噬。
魔息泥潭里的污穢之氣像無數(shù)條毒蛇順著我的七竅往里鉆撕咬著我的經(jīng)脈腐蝕著我的神智。我的意識在飛快地流逝眼前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翻滾的黑色氣泡。
透過模糊的視線我能看到泥潭之外的世界。
我看到師尊那雙總是清冷如雪的眼眸第一次染上了猩紅的顏色。他手中的“霜殺”劍發(fā)出一陣悲鳴劍氣暴漲瘋狂地攻擊著墨臨淵想要沖過來。
“憤怒了？楚寒淵你終于憤怒了？”墨臨淵發(fā)出暢快的大笑他游刃有余地抵擋著師尊的攻擊享受著將神祇拉下神壇的快感。
“看看你的小徒弟多可憐啊。她現(xiàn)在就像一個掉進糞坑里的瓷娃娃又臟又臭。你不是有潔癖嗎？你不是連一片花瓣都碰不得嗎？這樣的她你是不是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墨臨淵的話像淬了毒的刀子字字句句都扎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現(xiàn)在一定很臟吧。
師尊他那么愛干凈看到我這副模樣一定會覺得很惡心。
他會不會就此放棄我？
畢竟我只是他座下最不起眼的一個弟子。為了我這樣一個廢物去觸碰他最厭惡的污穢不值得。
想到這里一股比肉體上的痛苦更尖銳的絕望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放棄了掙扎任由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沉入泥潭深處。
就這樣吧。
死在這里或許就不會再給師尊丟臉了。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完全吞噬的那一刻。
我聽到了。
我聽到了墨臨淵那震驚到變調(diào)的狂笑。
“哈哈哈哈！楚寒淵！你瘋了！你竟然……”
緊接著我感覺到一雙冰冷但有力的手臂穿過黏稠的污泥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一張熟悉的俊美如神祇的臉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是師尊。
他……他跳下來了？
他怎么會跳下來？
這里是魔息凝結(jié)而成的泥潭是世間最污穢的地方！
他雪白的衣袍那件連一片花瓣都落不得的白袍此刻正被黑色的污泥大片大片地浸染變得面目全非。
他烏黑的長發(fā)也沾上了黏稠的泥漿狼狽地貼在他的臉頰上。
他那張總是完美無瑕的臉上也濺上了幾點黑色的泥點。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玉清仙君。
他為了我從神壇上跳了下來。
跳進了這個他最厭惡最恐懼的污穢地獄。
“師……尊……”我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別怕晚兒?！彼穆曇粢驗閺娙讨薮蟮纳砗托睦聿贿m而微微發(fā)抖但那雙看著我的眼睛卻亮得驚人“我在這里。”
他抱著我用自己的身體將我與周圍那些不斷侵蝕的魔息隔絕開來。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污穢之氣正瘋狂地侵蝕著他的后背。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比被千萬把刀凌遲還要痛苦。
“師尊……你……你快上去……”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推著他“別……別管我……我臟……”
“閉嘴。”他低聲呵斥將我抱得更緊。
他低下頭用他那沾染了污泥的臉頰輕輕地蹭了蹭我的額頭。
那個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和你比起來”他抱著我在那翻滾的惡臭的泥潭里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沙啞而堅定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
“臟算什么?！?/p>
那一瞬間我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有什么東西在我心里轟然倒塌。又有什么東西在廢墟之上瘋狂地生根發(fā)芽。
我看著抱著我的這個滿身污泥的男人。
他不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神。
他是我的師尊。
是我的楚寒淵。
而我林晚兒好像再也不能只把他當成師尊了。
“楚寒淵！你這個瘋子！”
岸上傳來墨臨淵氣急敗壞的怒吼。
他顯然也沒想到楚寒淵會為了一個徒弟做到這個地步。他最想看到的是楚寒淵嫌惡、痛苦、掙扎的表情。
但他看到的卻是楚寒淵那雙即使身處污泥也亮得嚇人的充滿了守護欲的眼睛。
這讓他感到了比被“霜殺”劍刺穿心臟還要強烈的失敗和嫉妒。
他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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