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晨的山間霧氣繚繞，謝臨舟站在藥架前，指尖輕輕撥弄著曬干的藥材。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為他蒼白的臉頰添了幾分血色。
“這幾個藥材長得很相似，但功效大不相同，有的甚至含有劇毒。”
孟知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手里捧著一本泛黃的醫(yī)書，緩步走到他身旁，“你身體虛弱，盒子里的靈芝可以拿來燉湯喝?！?/p>
謝臨舟點點頭，小心地將藥材收入紙包：“孟姑娘懂得真多。”
“不過是些粗淺學(xué)問，你若感興趣，可以看看這本《本草備要》。”孟知許輕笑一聲，將醫(yī)書遞給他。
書頁已經(jīng)有些泛黃，邊角處磨損嚴重，顯然經(jīng)常被人翻閱。
“我去后山采些茯苓。”孟知許拎起藥簍，換了個話題，“要一起嗎？”
“好。”謝臨舟笑著點了點頭。
他跟在孟知許身后，學(xué)著她辨認各種草藥。
“這黃色的葉子可以入藥，有補脾潤肺的功效，還有樹根下不起眼的小花能解毒消腫……”孟知許耐心講解，時不時彎腰采下一株藥草遞給他看。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清秀的側(cè)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謝臨舟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遠離紛爭，與草木為伴。
“小心！”
孟知許突然厲喝一聲，猛地將他拉到身后。
一條青黑色的毒蛇從草叢中竄出，吐著信子朝兩人撲來！
就在快要咬上來的那一刻，謝臨舟下意識用右手推開孟知許。
尖銳的疼痛從手腕傳來，毒蛇的獠牙深深刺入他尚未痊愈的傷處。
孟知許眼疾手快，一杖擊斃毒蛇，隨即抓住謝臨舟的手腕，臉色驟變：“是五步蛇！”
謝臨舟眼前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他虛弱地笑了笑，反而柔聲安慰她：“看來……我運氣不太好……”
“別說話！”孟知許迅速撕下衣角扎緊他的小臂，阻止毒素蔓延，“這附近有解毒的草藥，你撐住！”
豆大的雨點突然砸落，轉(zhuǎn)眼間便成了傾盆大雨。
孟知許將謝臨舟扶到一棵古樹下避雨，聲音急促：“我去找藥，你千萬別睡！”
“太危險了……”謝臨舟想拉住她，手指卻已經(jīng)使不上力。
孟知許脫下外衫蓋在他身上，眼神堅定：“等我回來?！?/p>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謝臨舟靠在樹干上，意識漸漸模糊。雨水混著血水從傷口處流下，在泥土中暈開暗紅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孟知許渾身濕透地跪在他面前，手里緊緊攥著一把紫色的小花。
她的手臂上滿是荊棘劃出的血痕，膝蓋處的布料已經(jīng)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找到了……”她喘息著將花塞進口中嚼碎，俯身敷在謝臨舟的傷口上，“這個能解蛇毒……”
苦澀的藥汁混著血腥味滲入傷口，謝臨舟疼得皺眉，卻看到孟知許比自己還要狼狽。
她的嘴唇因寒冷而發(fā)青，頭發(fā)上的水珠不斷滴落，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為什么要冒險……”他聲音微弱。
孟知許動作一頓，輕輕擦去他臉上的雨水：“因為是你。”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謝臨舟心頭一顫。
雨勢漸小，孟知許扶起他往藥廬走。
她的身材纖細卻溫暖，謝臨舟迷迷糊糊地想……
上一次被人這樣親近著，還是傅明薇癡傻時，纏著他非要去看花燈……
“別睡?！泵现S察覺到他的困意，聲音緊繃，“和我說說話?！?/p>
謝臨舟虛弱地靠在她肩上：“孟姑娘……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孟知許沉默片刻：“初見那日，你渾身是血地倒在雨里，手里卻還攥著一個香囊?！?/p>
她的聲音很輕，“那時我就想，這公子一定背負了很多東西……”
謝臨舟眼眶微熱，深深嘆了口氣。
回到藥廬后，孟知許連夜熬藥。
謝臨舟躺在床上，聽著外間搗藥的聲音，忽然覺得這簡陋的木屋比公主府的雕梁畫棟更讓人安心。
“喝了這碗藥，明早就能退熱?！泵现S扶他起來，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藥汁苦得驚人，謝臨舟卻一飲而盡。
“張嘴?！泵现S突然遞來一顆蜜餞，“去苦的?！?/p>
甜意在舌尖化開，沖散了苦澀。
謝臨舟怔怔地看著她。
這個曾經(jīng)名滿京城的才女，如今卻甘愿隱居山林，為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冒雨尋藥……
“知許?！彼谝淮芜@樣喚她，“謝謝你?！?/p>
孟知許笑了笑，替他掖好被角：“睡吧，我守著你?！?/p>
燭光下，她的側(cè)臉溫柔而堅定。
謝臨舟忽然意識到，有些傷痕，或許真的能被時間治愈。
窗外雨聲漸歇，一輪新月爬上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