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浮玉,是世人眼中的魔尊。
此刻,我正站在不歸崖的頂端,腳下是萬丈深淵,身后是所謂的正道百家。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憎惡、恐懼,以及一絲隱藏不住的貪婪。他們罵我是邪魔歪道,是人間禍害,卻又覬覦著我那能讓人一步登天的無上心法。
真是虛偽得令人作嘔。
我累了。
靈力早已在連戰(zhàn)三日三夜后耗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的血幾乎染紅了我的白衣。我最強的法器“離恨鉤”也已斷裂,只剩下半截握在手中。
大勢已去。
“沈浮玉!你已窮途末路,還不束手就擒!”為首的玉衡君季懷安一身白衣,仙風道骨,宛如神祇。
他是我曾經唯一的朋友。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季懷安,你這副悲天憫人的樣子,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惡心?!?/p>
我的笑聲,似乎刺痛了他。他皺起眉,不再言語。
我環(huán)視著這些“正道棟梁”,目光掠過一張張或激動、或偽善的臉,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沒什么好留戀的。這世間于我,本就是一座無趣的監(jiān)牢。
只是……
我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他叫殷雪舟,是我唯一的徒弟。
我是在一個雪夜,從死人堆里把他撿回來的。那時候,他才不過十歲,瘦得像只小貓,渾身是傷,卻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倔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我把他帶回了我的浮玉宮,親手為他療傷,教他識字,教他修煉。
他很乖,也很黏人。像一株向日葵,永遠朝著我這個唯一的光源。他會為我束發(fā),會為我烹茶,會因為我一句不經意的夸獎,而高興一整天。
他是我在這污濁世間,見過的、唯一的干凈。
三天前,我察覺到正道有異動,便尋了個借口,將他支去了萬里之外的東海采藥。
算算時間,他現在,應該還在回來的路上。
也好。
這樣,他就不用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死狀了。
我希望,他永遠都是那個天真善良的少年。會因為踩死一只螞蟻而內疚,會因為看到路邊的乞丐而心生不忍。
我不想讓我的血,臟了他那雙干凈的眼睛。
“沈浮玉,你笑什么?”季懷安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耐。
我收回思緒,將手中那半截斷鉤,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我笑你們,費盡心機,到頭來,也什么都得不到?!?/p>
在他們驚愕的目光中,我將斷鉤,狠狠地、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靈力從破碎的靈核中爆裂開來,化作漫天絢爛的業(yè)火,將我的身體,連同我的神魂,一同吞噬。
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這便是我為自己選擇的、最徹底的結局。
在意識陷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秒,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雪夜。
瘦小的少年,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角,用一種帶著無限依賴與孺慕的眼神看著我,怯生生地問:
“仙人,你可以……給我取個名字嗎?”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以后,你就叫殷雪舟吧。一葉雪舟,渡你離開這無邊苦海。”
雪舟……
師尊,食言了。
終究,還是沒能渡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