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陽光艱難地擠過布滿灰塵的舊窗戶,在蘇晴(或者說,
此刻頂著“林晚”身份的蘇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幾乎一夜
沒合眼,眼下一片青黑。奶奶早早起來,在狹窄的廚房里摸索著,
鍋里熬著稀薄的米粥,空氣里彌漫著粥香和更濃的藥味。
“晚晚,快吃,上學(xué)別遲到了?!?奶奶小心翼翼地把一碗幾乎能照
見人影的粥推到她面前,里面零星飄著幾粒米。旁邊還有一個煮雞
蛋,這似乎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早餐了。
蘇晴看著眼前的一切,喉嚨發(fā)緊。她默默地剝開雞蛋,蛋白煮得有
點老,蛋黃干巴巴的。她咬了一口,味同嚼蠟。她從未吃過如此簡
陋的早餐,在蘇家,她的早餐通常是精致的西點、鮮榨果汁和營養(yǎng)
均衡的搭配。
“奶奶,您也吃?!?她把雞蛋掰開,想把大的一半遞過去。
“奶奶吃過了,囡囡吃,你讀書辛苦,要多吃點?!?奶奶連忙擺手,
布滿皺紋的臉上擠出慈祥的笑容,低頭小口喝著自己碗里更稀的粥
水。
蘇晴沒有再堅持,默默地把雞蛋吃完,喝完了那碗寡淡的粥。一種
沉甸甸的責(zé)任感,混雜著對這個陌生老人莫名的心疼,壓在她的心
頭。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不管這是哪里,眼前這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是真切地關(guān)心著“晚晚”的。她不能倒下。
她背上那個洗得發(fā)白、肩帶都磨毛了的舊書包,走出家門。老舊小
區(qū)的清晨嘈雜而充滿生活的煙火氣,卻又帶著一種破敗的底色。鄰
居們好奇或漠然的目光掃過她,她低著頭,憑著身體殘留的本能記
憶,走向那個日記里提到過、充滿惡意的學(xué)?!悄先?。
剛走到離校門口還有幾十米的一個僻靜小巷口,陰影里就閃出了幾
個人影,像早已埋伏好的鬣狗。為首的是個高個子女生,頭發(fā)挑染
了幾縷刺眼的紫色,嘴里嚼著口香糖,眼神輕蔑地上下掃視著蘇晴。
旁邊跟著兩個同樣面帶不善的女生,一個胖些,一個瘦得像竹竿。
“喲,林晚,昨天跑得挺快嘛?” 紫發(fā)女生抱著胳膊,慢悠悠地踱
過來,臉上掛著惡意的笑,“怎么,以為躲回家就沒事了?陳嶼給
你寫的情書呢?交出來!” 她伸出手,手指幾乎要戳到蘇晴的鼻尖。
旁邊的胖女生幫腔:“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貨色,也配讓陳嶼
學(xué)長多看一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瘦高個則嗤笑一聲,眼神像淬了毒的針:“裝什么可憐小白花?。?/p>
昨天推你那一下,摔得爽不爽?”
熟悉的場景,日記里描述過無數(shù)次的惡意撲面而來。蘇晴的心臟猛
地一沉,但不同于日記主人“林晚”的恐懼和退縮,一股壓抑了整
晚的怒火和屬于“蘇晴”骨子里的驕傲瞬間被點燃!她不是那個逆
來順受的林晚!她是蘇哲的妹妹,是在閃光燈和挑剔目光下長大、
早已學(xué)會武裝自己的蘇晴!
她抬起頭,眼神不再是日記里描述的怯懦躲閃,而是驟然變得冰冷
銳利,像出鞘的刀鋒,直直刺向那個紫發(fā)女生。她沒有后退,反而
向前踏了一小步,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情書?
我的東西,憑什么給你?還有,昨天誰推的我?”
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和完全陌生的強硬氣場讓三個女生都愣住了。紫
發(fā)女生臉上的得意僵住,似乎沒料到一貫軟弱的“林晚”竟敢頂嘴,
還帶著這種……讓人莫名發(fā)怵的氣勢?
“哈?長膽子了?” 紫發(fā)女生惱羞成怒,臉上橫肉一抖,猛地伸手
就朝蘇晴的頭發(fā)抓來,“給你臉不要臉!”
就是現(xiàn)在!
蘇晴的眼神瞬間凝聚!身體幾乎是在對方動手的同時做出了反應(yīng)!
她沒有像過去的林晚那樣下意識地抱頭躲避,而是猛地側(cè)身,動作
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紫發(fā)女生抓了個空,身體因為用力過猛而微微前
傾。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蘇晴的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zhǔn)地抓住了
對方抓空的手腕,同時左腳迅捷地向前一步,卡在對方支撐腿的后
方,腰腹猛地發(fā)力!
一個干凈利落、帶著某種訓(xùn)練痕跡的過肩摔!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短促的尖叫!紫發(fā)女生像個沉重的破麻袋,被狠狠
摜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灰塵瞬間揚起。她整個人摔懵了,躺在
地上,半天沒回過神,手腕被蘇晴死死擰著,疼得齜牙咧嘴。
旁邊兩個跟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張著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
子,完全忘了動彈。
蘇晴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狼狽的紫發(fā)女生,眼神冷得像冰,帶著一
種她們從未在“林晚”身上見過的壓迫感,一字一句清晰地砸過去:
“欺負我?問過我的格斗教練了嗎?” 她刻意加重了“格斗教練”
幾個字,雖然那是她為了保持體形和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家里請的私教
課程,但此刻說出來,威懾力十足。她松開手,拍了拍校服上并不
存在的灰塵,眼神掃過旁邊兩個呆若木雞的跟班:“還有你們兩個,
下次再跟著她來找茬,后果自負?!?/p>
說完,她看也不看地上呻吟的紫發(fā)女生和那兩個嚇傻的跟班,背脊
挺得筆直,像一株迎風(fēng)的小白楊,徑直走出了巷子,走向那所對她
而言同樣陌生的城南三中。陽光落在她的側(cè)臉上,勾勒出堅毅的輪
廓。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紫發(fā)女生痛苦的呻吟和兩個跟班粗重的喘
氣聲。胖女生哆哆嗦嗦地去扶老大:“薇……薇姐,你……你沒事
吧?”
叫薇姐的紫發(fā)女生被攙扶著坐起來,手腕疼得鉆心,后背也火辣辣
的,她看著蘇晴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眼神里充滿了驚懼、難以置信
和一絲被當(dāng)眾羞辱的狂怒。她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
味。
“林晚……” 她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因為疼痛和憤
怒而扭曲,“你等著!這事兒沒完!”
然而,一絲難以言喻的疑慮和恐懼,已經(jīng)像毒藤一樣,悄然纏上了
她的心頭。剛才那個眼神,那種氣勢,那種干脆利落的身手……那真
的是她們認(rèn)識的那個可以隨意揉捏的林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