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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霞落離亭 煙花盡處 7261 字 2025-07-21 03: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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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煙雨重逢朔離回京那天,金陵城的雨下得纏綿。玄甲染著邊關的風霜,

馬蹄踏過青石板路,濺起細碎的水花。朱雀門內(nèi)人聲鼎沸,百姓們跪了滿地,

山呼“將軍千歲”的聲音震得檐角銅鈴輕響。可朔離勒住馬韁的動作,

卻讓奔騰的隊伍驟然停在街角。他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

落在那座掛著“煙雨閣”牌匾的樓閣上。朱漆大門敞開著,里面飄出絲竹管弦之聲,

混著男女的笑談,在雨霧里織成一張奢靡的網(wǎng)。檐下的紅燈籠被雨水打濕,透出曖昧的光暈,

照亮門楣上“煙雨閣”三個鎏金大字——那是京中人人心知肚明的銷金窟,

是達官顯貴尋歡作樂的風月場?!皩④姡俊备睂⒘置C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頭瞬間擰緊,

“您找的人……怎么會在這種地方?那老仆的話未必作數(shù),許是同名同姓……”朔離沒說話,

指節(jié)因用力攥著韁繩而泛白。玄甲下的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在邊關風雪里站了五年的青松。

三日前,他派出去的人帶回的消息像一把鈍刀,

反復切割著他的心臟:五年前吏部尚書蘇家以“通敵叛國”罪滿門抄斬,男丁流放三千里,

女眷沒入教坊司,蘇家大小姐蘇月霞……查無下落。直到昨夜,

那個在尚書府當差三十年的老仆,才顫巍巍地捧出半塊玉佩,哽咽著說:“將軍,

奴才聽說……煙雨閣新主事的媽媽,也叫月霞,眉尖上有顆小痣,

跟大小姐一模一樣……”煙雨閣的紅燈籠在雨里晃悠,恍惚間竟與記憶里的畫面重疊。

十三歲那年上元節(jié),尚書府的梨花開得正好,穿淺綠羅裙的少女站在樹下,

仰頭看他爬樹摘花,眉尖那顆小痣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八冯x哥哥,小心些!

”她的聲音清脆,像檐角滴落的雨珠??扇缃瘢悄\綠早已被血色染透。朔離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底只剩冷硬:“備份薄禮,隨我進去?!绷置C還想勸,

卻被他眼中的決絕堵住了話。親兵牽來避雨的油布傘,朔離卻擺了擺手,

徑直走進那片曖昧的紅光里。玄甲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地面,暈開一小片深色,

與周遭的脂粉香格格不入。2 舊夢難尋月霞正在核對賬目,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

上面用小楷記著姑娘們的月錢、綢緞鋪的欠款、還有給衙役的“孝敬”。五年了,

她早已習慣用這種冰冷的數(shù)字衡量生活,就像習慣了煙雨閣里晝夜不息的絲竹與笑語。

“媽媽,鎮(zhèn)國將軍來了,在大堂等著,說一定要見您?!贝禾业穆曇魩е右猓?/p>

手里的茶盞都在輕顫。月霞握著狼毫的手猛地一頓,

濃黑的墨汁在“李公子酒水錢”那一行暈開,像一滴洗不掉的血。她緩緩抬頭,

看向銅鏡——鏡中的女子穿著煙霞色繡裙,是現(xiàn)下最時興的款式。而她 眉眼依舊清麗,

只是眼角多了細紋,那雙曾清澈如溪的眼睛里,藏著太多算計與隱忍,

像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霧?!爸懒恕!彼畔鹿P,用錦帕擦了擦指尖的墨痕,

動作從容得像在掩飾什么,“讓姑娘們都回房歇著,把前廳的樂師也叫走,

別在將軍面前失了規(guī)矩?!贝禾覒曂讼?,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月霞走到妝臺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里面躺著一枚狼牙吊墜,

邊角被摩挲得光滑溫潤。這是五年前那個雪夜,朔離翻墻來找她時塞給她的,他說:“月霞,

等我回來,我一定風風光光地娶你。”那時他剛承襲父職,眉眼間還帶著少年的青澀,

掌心的溫度透過吊墜傳到她心里,暖得讓她忘了即將到來的離別。

可她等來的不是凱旋的將軍,而是抄家的圣旨、母親的血、還有教坊司里無盡的黑暗。

月霞將吊墜重新藏好,指尖在冰涼的抽屜底停留片刻,才起身理了理裙擺。

煙霞色的料子貼著脊背,像一層細密的針,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今非昔比。她是煙雨閣的媽媽,

是這風月場里人人敬畏的主事,再不是那個會在梨樹下讀《詩經(jīng)》的蘇月霞了。

穿過鋪著紅毯的回廊,樓下的笑語聲越來越清晰,夾雜著男人的哄笑和酒杯碰撞的脆響。

月霞深吸一口氣,臉上慢慢漾開得體的笑,眼角眉梢都帶著恰到好處的柔媚,

是她用五年時光練就得爐火純青的表情。大堂里,朔離坐在主位上,玄甲未卸,

周身的寒氣讓周遭的喧鬧都淡了幾分。他身姿挺拔如松,

目光掃過那些濃妝艷抹的姑娘和調(diào)笑的客人時,眉頭微蹙,顯然對這里的環(huán)境極不適應。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月霞身上時,整個人卻像被驚雷劈中,猛地站起身,

鎧甲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驚得鄰桌的酒盞都倒了。月霞在他對面站定,微微屈膝行禮,

聲音柔婉得像江南的雨:“奴家月霞,見過將軍。不知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笔撬?。

即使隔著五年風霜,即使她的語氣里帶著風月場的練達,朔離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眉尖那顆小痣,說話時微微輕顫的睫毛,甚至連低頭時脖頸的弧度,

都和記憶里的少女一模一樣。只是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了當年的清澈,只剩下疏離與戒備。

“跟我走?!彼冯x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邊關的風沙磨過,他伸出手,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想要抓住她的手腕。月霞卻像被燙到一樣后退半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她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未變,眼底卻結了層冰:“將軍說笑了。奴家是煙雨閣的主事,

這里就是奴家的家,哪能說走就走?”“家?

”朔離的目光掃過滿堂的脂粉香、調(diào)笑的男女、還有墻上掛著的艷俗掛畫,

怒火與心疼在胸腔里翻涌,幾乎要沖垮理智,“蘇月霞,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這就是你想要的家?”“蘇月霞”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月霞心里。

她臉色瞬間發(fā)白,握著帕子的手緊得指節(jié)泛白,卻依舊強撐著笑意:“將軍認錯人了。

奴家自幼在教坊司長大,是老媽媽把奴家贖出來的,從未聽過什么蘇月霞。”她轉身想走,

手腕卻被朔離死死攥住。他的掌心滾燙,帶著常年握劍留下的薄繭,燙得她幾乎落下淚來。

五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這種溫度,忘了被人護在身后的感覺,可這一刻,

所有的偽裝都在顫抖?!胺砰_我!”月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將軍請自重!煙雨閣雖不是清貴之地,卻也容不得您這般放肆!”周圍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帶著好奇、探究,還有幾分看好戲的幸災樂禍。朔離看著她眼底的倔強與慌亂,

看著她為了推開他而刻意擺出的冷漠,終究是緩緩松了手。指縫間還殘留著她衣袖的冰涼,

像一片化不開的雪?!氨??!彼吐曊f,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疲憊,“是我唐突了。

”月霞沒再說話,提起裙擺快步上樓,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在寒風里強撐的蘆葦。

直到關上房門,她才沿著門板滑坐在地,捂住臉無聲地落淚。淚水浸濕了掌心,

帶著滾燙的溫度,

、母親的血、教坊司里的鞭打、老鴇臨終前塞給她的賬本……還有眼前那個穿著玄甲的身影,

他怎么能來這里?怎么能認出她?3 情仇交織自那日后,朔離成了煙雨閣的常客。

他從不上二樓的雅間,只在大堂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面前永遠擺著一壺烈酒、一碟花生,

偶爾加盤醬牛肉。他不叫姑娘陪酒,也不與人談笑,只是沉默地坐著,玄甲換成了常服,

卻依舊帶著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氣。月霞盡量避開他,把大堂的事都交給管事,

自己躲在樓上對賬、或是教新來的姑娘識字??伤偰芨杏X到那道目光,像邊關的星辰,

執(zhí)著地落在她身上,穿過喧鬧的人群,帶著探究與心疼。有人喝醉了酒,伸手去摸月霞的臉,

嘴里嚷嚷著“月霞媽媽陪爺喝一杯”。她正想巧妙避開,

那人的手腕已被一只鐵鉗般的手攥住。朔離不知何時站在旁邊,

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這位大人,失禮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沙場歷練出的威壓,

嚇得那官員瞬間酒醒,訕訕地縮回了手。有地痞流氓來鬧事,砸了桌子要姑娘“賠罪”。

月霞剛讓人去報官,就見林肅帶著親兵“恰巧”路過,笑瞇瞇地亮出腰牌:“喲,

這不是張公子嗎?聽說令尊最近在查貪腐案,您在這兒鬧事,怕是不妥吧?

”地痞們一聽這話,立刻屁滾尿流地跑了。月霞看在眼里,心卻像被泡在苦水里。

她知道他在幫她,可這份幫助讓她更難堪。他是鎮(zhèn)國將軍,是圣上倚重的棟梁,

前途無量;而她如今已是賤籍,是操持風月場的老鴇,是世人眼中最骯臟的存在。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血海深仇,是五年時光,是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身份鴻溝。

那晚李侍郎的公子又來鬧事,喝得醉醺醺的,摔碎了上好的青花瓷,

指著月霞的鼻子罵:“臭娘們,敢給爺甩臉子?這杯子值五十兩,趕緊賠!

”月霞正想讓春桃取銀子息事寧人,一道黑影閃過,李公子已被踹翻在地,疼得嗷嗷直叫。

朔離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聲音冷得像冰:“煙雨閣的東西,你賠得起?

”李公子看清是他,嚇得酒都醒了,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將軍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朔離沒理他,目光落在月霞身上。她站在廊下,煙霞色的裙擺被晚風吹得輕晃,

臉上沒什么表情,眼底卻藏著委屈。他心里一緊,正想說什么,月霞卻先開了口,

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將軍,多謝您解圍。只是這煙雨閣本就是是非地,將軍身份尊貴,

以后還是不要再來了,免得污了您的名聲。”朔離看著她倔強的側臉,突然覺得心口發(fā)悶。

他轉身對林肅說:“把他拖去衙門,就說他在煙雨閣尋釁滋事,驚擾百姓?!比缓筮~開長腿,

一步步走到月霞面前。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眼神卻異常清明,像邊關最亮的星:“月霞,

告訴我,五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蘇家為什么會被定罪?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將軍。”月霞打斷他,微微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過去的事,

奴家不記得了。煙雨閣的日子雖不體面,卻也能糊口。倒是將軍,總來這種地方,

傳出去對您不好?!彼冯x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枚狼牙吊墜,用紅繩系著,

邊角已被摩挲得光滑溫潤。那是他當年從軍前送她的信物,他一直帶在身上,

在邊關的寒夜里反復摩挲,以為再也見不到它的主人?!澳阏f不記得了,那這個呢?

”他把吊墜遞到她面前,聲音低沉而固執(zhí),“十三歲上元節(jié),秦淮河上放花燈,

是誰說‘朔離哥哥,我等你回來’的?是誰把這個吊墜攥在手里,說要等我建功立業(yè)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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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21 03:1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