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沖進(jìn)便利店，腳下的水漬在地磚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她幾乎撞翻了貨架，慌亂地掃視每一個角落。折疊床空著，泡面杯還在冒著熱氣，仿佛剛才那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但她知道不是。
風(fēng)從門外灌進(jìn)來，吹得收銀臺上的紙張嘩啦作響。林小滿的手指死死摳住柜臺邊緣，指甲發(fā)白。她轉(zhuǎn)身沖出店門，雨更大了，積水漫過腳踝，遠(yuǎn)處的路燈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滅。
“小棠！”她喊，聲音被風(fēng)雨吞沒。
身后傳來腳步聲，緩慢、沉重。她猛地回頭，是老周。他穿著一件破舊的雨衣，手里拎著一把傘，臉上卻沒有往日那種市儈的笑容。
“你去哪兒了？”林小滿質(zhì)問。
老周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眼神古怪。
“我妹妹不見了！剛才還在這里！”她抓住他的胳膊，“你知道什么對不對？”
老周輕輕掰開她的手指，低聲說：“回店里?！?/p>
林小滿還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跟著他走進(jìn)了便利店。門關(guān)上的瞬間，外面的風(fēng)雨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她站在柜臺后，盯著那杯泡面，熱水已經(jīng)涼了。
“你確定尸體是真的？”老周忽然開口。
林小滿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說……那個男人，你真的看到他死了嗎？”
“當(dāng)然！我親手探過鼻息，沒有呼吸，胸口還有凹陷……”她突然頓住，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
老周點點頭，沉默了幾秒，又問：“那你父親姓什么？”
林小滿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父親？”
“我只是問?！崩现艿穆曇艉芷届o，“你妹妹呢？”
“我不知道！”她咬牙，“她不見了?！?/p>
老周皺起眉，走到門口再次確認(rèn)了一遍，然后回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慌，她不會走遠(yuǎn)。”
林小滿坐下來，雙手抱頭。她太累了，腦子里一片混亂。她想起那個死去的男人，想起他脖子上的傷口，還有胸口那道奇怪的凹陷。那些畫面像電影一樣不斷閃現(xiàn)，揮之不去。
她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黑暗中，一個畫面緩緩浮現(xiàn)。
那是她六歲時候的記憶。父親帶她去修車廠，他蹲在地上修理一輛卡車，油污沾滿了手背。她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啃著一根棒冰。廠子很大，鐵皮屋頂吱呀作響，風(fēng)吹進(jìn)來時，卷起滿地灰塵。
父親抬起頭，對她笑了一下。
下一秒，兩個穿黑衣服的人走進(jìn)來，他們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父親站起身，似乎想說什么，卻被其中一人捂住了嘴，拖進(jìn)了廠房深處。
她嚇得哭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動。
她記得很清楚，其中一個黑衣人身上有股藥水的味道，像消毒水混著什么東西，刺鼻極了。她蜷縮在角落里，直到天黑，才偷偷跑回家。
那天之后，父親再也沒有回來。
林小滿猛然睜開眼，心跳劇烈。夢境清晰得可怕，仿佛她剛剛親身經(jīng)歷了一次。
她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
“做噩夢了？”老周遞來一杯溫水。
她接過杯子，手指還在顫抖。
“我記得……我父親被人帶走了。”她低聲說，“就在一個修車廠?！?/p>
老周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恢復(fù)如常，“小時候的事，記錯了也正常?！?/p>
“我沒記錯。”她盯著他，“而且……那個人身上有種奇怪的味道，像消毒水。”
老周低頭整理貨架，不再說話。
林小滿意識到，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在濕漉漉的地面上，便利店門口的水洼倒映出灰白色的天空。
林小滿回到宿舍，推開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找枕頭。母親臨終前寫給她的信，就藏在那里。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封泛黃的信，字跡歪斜，是母親最后的筆跡。
但現(xiàn)在，枕下只剩下一個空信封，信不見了。
她立刻開始翻找整個房間，掀開床墊、拉開抽屜、檢查衣柜底部。她甚至把地板都仔細(xì)看了一遍，生怕信掉落在哪里。
可是什么都沒有。
房間里沒有任何被翻動過的痕跡，東西都擺得好好的，連一張紙都沒少。但偏偏那封信不見了。
她坐在床邊，盯著空信封，腦海中浮現(xiàn)出昨晚那個夢。
她總覺得，這封信的消失和父親有關(guān)。如果有人不希望她知道真相，那就說明……
真相確實存在。
她拿起信封，發(fā)現(xiàn)背面有一行模糊的字跡，像是用鉛筆寫的，已經(jīng)被時間磨得差不多了。
她湊近看，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幾個字：小心……他們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誰？
“他們”是誰？
她猛地站起來，抓起外套就要出門，卻聽見敲門聲。
是老周。
“怎么了？”她問。
“我剛接到通知，說今天要換一批新貨?！崩现苷驹陂T口，神色有些奇怪，“你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
林小滿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問他：“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老周的表情變了。
他沉默了幾秒，終于開口：“你父親……是不是姓林？”
林小滿瞪著他，“你怎么知道？”
老周低下頭，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
過了很久，他才輕聲說：“十年前，我還在星耀生物上班。那時候，你父親……也在那里?！?/p>
林小滿愣住了。
“他在那里做什么？”
老周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林小滿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老周總是對她們格外照顧，為什么總是在關(guān)鍵時刻出現(xiàn)。原來，他早就認(rèn)識父親。
而父親，曾經(jīng)是“星耀生物”的員工。
她握緊手中的空信封，指尖發(fā)冷。
“他們”到底是誰？
母親臨終前為什么要寫那封信？
還有，小棠去了哪里？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這一切，已經(jīng)開始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