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妄川！你那堆襪子再不放洗衣機——"三樓窗口傳來林溪炸毛的吼聲。
驚得樓下烤腸攤老板手一抖，撒了半罐孜然。我抬頭就看見她吊帶滑到胳膊肘，
鎖骨在路燈下泛著光。喉結差點沒忍住蹦出來。"喂，老鼠都被你喂成精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炒粉。"加辣不加價，這位靚女要不要來一份？""顧妄川你找死！
"她抄起馬克杯作勢要砸。我麻溜竄進樓道。剛躲過一劫，
就被穿兔子睡衣的蘇曉曉攔?。?川哥，小溪今天被副總穿小鞋了，
你就不能學學《開端》里的男主？"我摸了摸后頸："我連流水線都循環(huán)八百遍了，
哪有什么主角光環(huán)...""你有！"蘇曉曉突然掏出個二維碼。
"我剛給你注冊了AI金手指賬號，只要掃碼...""掃碼就能讓林溪不罵我？
""想得美！"她白了我一眼。
"掃碼能讓你成為《詭秘之主》里的愚者——至少能算出她什么時候扔襪子！"1“顧妄川！
你那堆臭襪子再不放洗衣機里，我就給你扔垃圾桶喂老鼠！”剛把電動車停在樓下車棚。
三樓窗戶就探出來個腦袋。林溪穿著件米白色的真絲吊帶，領口松松垮垮掛在肩上。
被晚風一吹，露出半截白皙的鎖骨。我盯著那截皮膚看了兩秒，喉結動了動，趕緊移開視線。
這是林溪，跟我一個村長大的?，F(xiàn)在是我們電子廠行政部的文員，
聽說再過倆月就要升經(jīng)理了。人長得是真沒話說，廠里不少技術員都想追她。
每次她去車間查崗，流水線的機器都好像轉得慢了半拍。可她對我，
永遠是這副隨時要炸的樣子?！爸懒酥懒耍蔽伊嘀鴦傎I的炒粉仰頭喊。
“你當老鼠跟你一樣挑食??？”“顧妄川你找抽是不是！”她瞪圓了眼睛，
手里的馬克杯舉起來作勢要砸。嚇得我趕緊往樓道跑。這棟老式居民樓沒電梯，
我爬得氣喘吁吁。剛到三樓就被一只胳膊攔住。蘇曉曉穿著粉色兔子睡衣，
嘴里還叼著半塊餅干，含糊不清地說：“川哥，又惹我們家小溪生氣啦？
她今天在辦公室被副總訓了，你就不能讓著點？”蘇曉曉是林溪的大學同學，
現(xiàn)在在財務部當會計。跟我們合租快兩年了。這姑娘是個典型的樂天派，腦回路清奇。
每天不是在給林溪出追男攻略，就是在勸我趕緊表白。偏偏我倆都是慫包，讓她急得直跳腳。
我推開她往屋里走。玄關處果然堆著我換下來的三雙襪子。林溪正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敷面膜，
看見我進來，抬腳就往我小腿踹了一下：“還知道回來？”“加班嘛，張主管臨時加的料。
”我把炒粉往茶幾上一放?！敖o你帶了加辣的?！彼劬α亮肆?，
面膜下的嘴角好像翹了起來，卻故意板著臉：“誰稀罕?！痹捠沁@么說，
手已經(jīng)伸過來解開塑料袋了。蘇曉曉湊過來搶了雙筷子：“我稀罕！川哥你也太偏心了，
知道小溪愛吃這家的炒粉，都不給我?guī)б环??！薄澳銣p肥呢，”我扒拉開她的手。
“上周體檢報告說你膽固醇偏高?！薄鞍パ侥鞘钦`差！”蘇曉曉哀嚎著撲到林溪身上。
“小溪你看他，就知道欺負我！”林溪拍開她的手，咬了口炒粉含糊道：“活該，
讓你天天喝奶茶?！彼岳背缘米齑桨l(fā)紅，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我盯著那個動作看了三秒，
趕緊低頭假裝系鞋帶。其實我不是故意堆襪子的。早上出門急，想著晚上回來洗。
誰知道車間臨時趕工，從下午五點加到晚上十點，累得我胳膊都快抬不起來?？蓪χ窒?，
我就是說不出軟話。好像從十八歲那年她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跟我炫耀開始，
我們就掉進了這個互相嗆聲的怪圈里?！皩α舜ǜ?，”蘇曉曉突然想起什么。
“明天廠里發(fā)季度獎金，你知道不？”“知道，怎么了？”我脫了工服外套，
露出里面被汗水浸得發(fā)皺的T恤?！靶∠@次績效是部門第一，獎金不少呢，
”蘇曉曉擠眉弄眼?！八f要請我們吃火鍋?！绷窒吡颂K曉曉一腳：“多嘴。
”我心里有點發(fā)澀。同樣是從村里出來的，林溪現(xiàn)在拿著高工資，馬上要當經(jīng)理。
我卻還在流水線上擰螺絲。有時候看著她穿著職業(yè)裝在辦公室里跟人談工作，
我都覺得我們像是活在兩個世界?！安蝗?，”我故意說?！懊魈煳壹s了老王他們喝酒。
”“顧妄川你有病??？”林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面膜都差點掉下來。
“我請你吃飯是給你臉了是吧？”“我累，想睡覺。”我轉身往臥室走，
后背能感覺到她瞪我的眼神?！澳阏咀。 彼愤^來拽住我胳膊。她的手指很涼，
碰在我皮膚上像過電一樣。“你是不是又覺得我跟你顯擺？”“我沒那么想。
”我掙開她的手，語氣硬邦邦的?！澳憔褪沁@么想的！”她聲音拔高了八度。
“從高中起你就這樣！我考得比你好你不理我，我找到好工作你也不理我，
顧妄川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轉過身，看著她因為生氣而發(fā)紅的臉頰。
面膜早就被她扯下來扔在地上?！傲执蠼?jīng)理，我們不一樣，你往上爬你的，別管我成不成？
”這話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她的臉瞬間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蘇曉曉趕緊跑過來打圓場：“哎呀誤會誤會，川哥你不是這個意思對不對？小溪你也別激動，
他就是累糊涂了……”“讓開！”林溪推開蘇曉曉，眼睛里蒙著層水汽，
卻梗著脖子不肯掉眼淚?！邦櫷?，你有種再說一遍。”我看著她泛紅的眼眶，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可話到嘴邊還是硬邦邦的：“我說，我們不是一路人，
別白費力氣……”“啪”的一聲，她甩了我一巴掌。聲音很響，在安靜的客廳里回蕩。
我被打懵了，半邊臉火辣辣地疼，卻沒覺得生氣，反而有點慌。她的手也在抖，
眼睛里的水汽終于忍不住掉下來，砸在地板上?！吧窠?jīng)??！”她吼了一聲，
轉身沖進臥室“砰”地關上門。緊接著傳來鎖門的聲音。蘇曉曉瞪大眼睛看著我，
突然抬手也想打，手到半空又放下了，氣呼呼地說：“川哥你真是個豬腦子！
你知道她為了等你這句話等了多少年嗎？”我捂著火辣辣的臉，心里亂成一團麻。
其實我不是故意要氣她，我就是……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是大學生，是未來的經(jīng)理。
我呢？高中畢業(yè)就在廠里耗著，一個月掙那點死工資，連給她買支像樣的口紅都得攢半個月。
蘇曉曉嘆了口氣，從茶幾上抽了張紙巾遞給我：“你也別愣著了，去哄哄她啊。
她今天本來就夠倒霉的，副總故意刁難她，說她報表有問題，
其實就是想讓他侄女頂她的位置。她強撐著沒哭，回來被你一刺激……”我心里更堵了。
林溪從來不在我面前說工作上的委屈，每次見她都是風風火火的樣子。
我還真以為她在辦公室順風順水?！拔摇蔽蚁肴デ瞄T，手抬起來又放下。
“她不會理我的。”“你不去試試怎么知道？”蘇曉曉推了我一把。“趕緊去！就說你錯了，
再說你其實是吃醋了，覺得她獎金比你多心里不平衡……”“我哪有吃醋?！蔽易煊?，
心里卻真有點不是滋味。2“你就是有！”蘇曉曉翻了個白眼?！皬氖藲q到現(xiàn)在，
你倆就這么耗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告訴你顧妄川，再這么下去，有你后悔的時候！
”她轉身去廚房倒水，路過我身邊時又補了句：“我跟你說，車間那個李技術員，
昨天還托我打聽小溪喜歡什么牌子的香水呢。”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無名火竄上來。
李技術員是廠里的老員工，聽說家里開了個小廠。平時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居然敢惦記林溪？
臥室里沒動靜，我猶豫了半天，還是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林溪？”里面沒反應。
“那個……炒粉涼了，我去給你熱一下？”還是沒反應。“我錯了，”我聲音放軟了點。
“剛才不該說那話?！遍T“咔噠”一聲開了條縫，林溪的眼睛紅紅的，瞪著我說：“顧妄川，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煩？”“不是?！蔽亿s緊搖頭?！澳悄闶遣皇怯X得我配不上你？
”她又問，眼淚又開始往下掉?！案皇?！”我急了?！拔沂怯X得我……”“覺得你什么？
”她把門拉開，穿著那件米白色吊帶站在我面前。領口往下滑了點，能看見胸前起伏的弧度。
我趕緊移開視線，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拔摇揖褪抢哿??！蔽艺伊藗€蹩腳的借口。
她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眼淚還掛在臉上，看著有點滑稽又有點讓人心疼：“顧妄川，
你真是個懦夫?！闭f完“砰”地又關上了門。我站在門口，半天沒動。蘇曉曉端著水杯過來，
同情地拍了拍我肩膀：“哥們兒，任重而道遠啊?！蔽覜]理她，
心里反復琢磨著林溪那句話——你真是個懦夫。好像……她說得對。
從十五歲那年在田埂上看見她背著書包追蝴蝶。辮子一甩一甩的。
我就覺得這姑娘跟別人不一樣。
十八歲她拿著重點大學錄取通知書哭著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復讀。我看著她眼里的光，
搖了搖頭說我不是讀書的料。其實我是怕，怕跟她一起去了大城市，
最后還是跟不上她的腳步。后來她在大學里給我寄過明信片，畫著她們學校的櫻花。
問我廠里的活兒累不累。我每次都回“不累，挺好的”，
然后把明信片小心翼翼夾在枕頭底下。再后來她畢業(yè)，突然說要來我在的電子廠。
我嚇得好幾天沒睡好，怕她看見我在流水線上灰頭土臉的樣子。結果她來了，
成了坐在辦公室里吹空調(diào)的文員。我還是那個在車間汗流浹背的工人。我們開始像現(xiàn)在這樣，
天天拌嘴，誰也不肯先低頭。好像這樣就能掩飾心里那點不敢說出口的心思?！拔?，
想什么呢？”蘇曉曉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李技術員真要追小溪了，你不急啊？”“他敢！
”我脫口而出?！澳悄愕故悄贸鳇c魄力來啊?！碧K曉曉翻了個白眼?！肮庹f不練假把式。
”我沒說話，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拿起那份沒吃完的炒粉。辣椒的味道嗆得我鼻子發(fā)酸。
就像剛才林溪瞪著我哭的樣子，怎么也忘不掉。突然聽見林溪的臥室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像在收拾東西。我心里一緊，不會是要搬走吧？“那個……”我對著門喊?！懊魈旎疱?，
我去。”里面安靜了幾秒，傳來悶悶的一聲：“誰稀罕?！蔽易旖侨滩蛔⊥下N了翹。
蘇曉曉在旁邊看得直搖頭：“倆活寶?！币估锾稍诖采?，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落在墻上那張已經(jīng)泛黃的合照上。
那是我們?nèi)齻€十八歲那年拍的，我站在中間，林溪和蘇曉曉擠在兩邊。
林溪偷偷掐著我的胳膊，蘇曉曉做著鬼臉。三個人笑得露出牙花子。那時候多好啊，
天是藍的，風是暖的。好像只要往前跑，就能跑到同一個未來去。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蘇曉曉發(fā)來的威信：【川哥，明晚火鍋我訂在老地方，你穿我上次給你買的那件藍襯衫，
別再穿你那破T恤了！】我回了個“知道了”，放下手機。摸了摸臉上還有點疼的地方，
心里卻不像剛才那么堵了。也許，是該有點改變了。3“顧妄川，你能不能走快點？
磨磨蹭蹭的像個老太太！”林溪穿著條牛仔短裙，白色T恤扎在腰里。露出一截細腰，
大長腿在路燈底下晃得我眼暈。我趕緊加快腳步跟上。蘇曉曉在旁邊捂著嘴笑：“小溪，
你今天怎么回事？比平時溫柔多了，居然沒罵川哥穿得土。
”我今天穿了蘇曉曉給我買的那件藍襯衫，她非說顯氣質(zhì)。其實我覺得有點別扭，
袖子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罢l溫柔了？”林溪瞪了蘇曉曉一眼，
腳步卻放慢了些：“我是怕去晚了沒位置。”我們?nèi)サ氖菑S里附近那家老重慶火鍋，
生意好得很，每次來都要排隊。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李技術員站在那兒，
手里還捧著束玫瑰花?？匆娏窒劬Χ贾绷?。“林溪，好巧啊?！崩罴夹g員笑瞇瞇地走過來，
把花往林溪面前遞：“聽說你今天發(fā)獎金，特意在這兒等你，想請你吃個飯。
”林溪皺了皺眉，往我身后躲了躲：“不用了，我跟朋友一起來的。”“這不是還沒進去嗎？
”李技術員不死心，眼睛瞟了我一眼，帶著點輕蔑：“這位是……車間的顧妄川吧？
聽說你跟林溪一個村的？真不容易，林溪現(xiàn)在都是準經(jīng)理了，你還在流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