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牽引,死死地釘在地上那串散落的銀手鏈上。
小小的鈴鐺吊墜在手機慘白光束的照射下,反射著微弱、冰冷、卻又異常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像一把淬了冰的鑰匙,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蠻力,
狠狠捅進(jìn)了她意識深處那扇塵封了二十三年、銹跡斑斑的記憶之門!“轟——!”不是爆炸,
是記憶的洪流決堤!瞬間沖垮了所有自我保護(hù)的堤壩!
沉重的威脅……所有的現(xiàn)實景象都如同劣質(zhì)的幕布般劇烈扭曲、晃動、褪色……取而代之的,
是另一個午后。**那是一個同樣被斜陽籠罩的午后。**金色的、帶著慵懶暖意的陽光,
如同融化的蜂蜜,溫柔地流淌過家門口那幾級被歲月磨得光滑溫潤的石階。小小的她,
大概只有三四歲?穿著母親新縫的碎花小裙子,光著腳丫,坐在最下面一級石階上。
腳趾縫里還沾著院子里的泥土,帶著青草和陽光曬暖的塵土氣息。她的全部注意力,
都集中在手腕上那串亮閃閃的新玩具上——一串小小的銀手鏈。
這是祖母偷偷塞給她的生日禮物,銀鏈細(xì)細(xì)的,在陽光下閃著純凈的光,
鏈子中間墜著一個小小的、圓滾滾的鈴鐺。她喜歡極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
小心翼翼地?fù)芘莻€鈴鐺?!岸b彙鼻宕唷⒓?xì)微、帶著孩子氣的歡愉。
每一次鈴鐺輕響,都讓她的小臉上綻放出滿足的笑容。陽光落在她柔軟的頭發(fā)上,
跳躍著金色的光點。世界如此安寧,如此安全。就在這時,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她,
遮住了暖陽。她困惑地抬起頭。一個男人,穿著長長的、幾乎拖到腳踝的黑色大衣,
像一道突兀的、不祥的黑色裂縫,切入了這幅溫暖的畫面。他很高,逆著光,
臉孔藏在帽檐的深影里,看不真切。他緩緩地、無聲無息地蹲了下來,就在她面前,
與她平視。一股氣味,隨著他的靠近,鉆進(jìn)了她的鼻腔。**鐵銹味。
**濃烈、刺鼻、帶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和腐朽氣息的鐵銹味。
這味道瞬間蓋過了陽光的暖香和泥土的青草氣,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上她幼小的感官。
這味道……和此刻彌漫在淮西河站空氣里的味道,何其相似!只是童年的記憶里,
這鐵銹味更加純粹,混雜著一種……機油?或者……金屬切割后殘留的粉末氣息?
男人的聲音響起,低沉,帶著一種刻意放柔的、卻顯得格外怪異的沙啞,
像砂紙摩擦著生銹的管道:“小妹妹,一個人玩啊?你的鈴鐺真好看。
” 他伸出一只戴著臟兮兮的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似乎想碰碰那鈴鐺。
小小的她本能地縮回手,將戴著鈴鐺的手腕藏到身后,大眼睛里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這個男人讓她感到害怕,他身上那股鐵銹味讓她想打噴嚏,又覺得窒息?!皠e怕,
”男人的聲音依舊“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粘稠感,“叔叔帶你去買糖好不好?
好多好多糖,還有比這個更漂亮的鈴鐺?!?他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似乎在審視著她,
像屠夫掂量著待宰的羔羊。她搖頭,小小的身體往后縮,緊緊貼著冰冷的石階。她想喊媽媽,
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只能發(fā)出細(xì)微的嗚咽。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
那只戴著黑手套的手,不再是試探,而是如同鷹爪般猛地探出!帶著一股冰冷的勁風(fēng),
精準(zhǔn)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臂如同鐵箍般勒住了她小小的身體!“唔——!
” 極度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拼命掙扎,小短腿在空中亂蹬,
小手用力去掰那只捂著她口鼻的手。皮革的粗糙質(zhì)感摩擦著她細(xì)嫩的皮膚,
鐵銹味混合著男人身上濃重的汗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如同腐爛皮革的酸臭,
洶涌地灌入她的口鼻!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她被強行抱起,像一袋沒有生命的貨物。
視線劇烈晃動,只看到家門在視野中飛快地倒退、縮小,最終消失在轉(zhuǎn)角。
她被粗暴地塞進(jìn)了一個冰冷、堅硬、散發(fā)著濃烈橡膠和塵土味道的狹小空間——汽車后備箱!
在身體被塞進(jìn)去的最后一剎那,她那只戴著銀手鏈的小手,絕望地、本能地向外抓撓了一下!
“嘶啦!”一聲輕微的布料撕裂聲。緊接著是“叮鈴——!
”一聲格外清晰、帶著金屬摩擦的銳響!她的手鏈,那串心愛的、嶄新的銀手鏈,
鏈子上的小鈴鐺,在慌亂中勾住了后備箱邊緣某個凸起的金屬鎖扣!男人用力將她往里一推!
“咔嚓!” 后備箱被重重關(guān)上!最后一絲光線被徹底吞噬,
世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的黑暗!
“叮鈴……叮鈴……叮鈴鈴……”在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中,只有手腕上那個小小的鈴鐺,
隨著車身每一次顛簸、每一次轉(zhuǎn)彎,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細(xì)微卻異常清晰的聲響!那聲音,
不再是歡快的叮當(dāng),而是絕望的哀鳴,是黑暗中唯一的坐標(biāo),是恐懼的節(jié)拍器!這聲音,
如同附骨之蛆,深深地烙印在了她幼小的靈魂深處!此刻,
在淮西河站這間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值班室里,這來自二十三年前的鈴鐺聲,
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阻隔,再次在她耳邊瘋狂地回響起來!
與頭頂那“嘀嗒嘀嗒”的催命水滴聲詭異地交織、重疊!然而,記憶的洪流并未停止。
被塞進(jìn)后備箱的黑暗僅僅是開始。車子在顛簸中行駛了很久很久。她蜷縮在黑暗中,
被濃烈的橡膠味、塵土味和男人殘留的鐵銹味包圍,恐懼讓她幾乎停止了思考。
她尿濕了褲子,溫?zé)岬囊后w浸濕了小裙子,帶來短暫的暖意,隨即是更冰冷的絕望。終于,
車子停了。后備箱被猛地掀開!刺眼的、帶著黃昏血色的光線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