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悠在洗漱間那片金黃廢墟中的無聲滑落，并未換來片刻喘息。羅于聞聲趕來，看到的不是反省或同情，而是“破壞公物”和“消極怠工”的鐵證。他將滿腔的怒火和恐懼（對調(diào)查、對資金鏈斷裂的恐懼）化作更惡毒的咒罵和更沉重的負擔，加倍傾瀉在墨悠頭上。趙剛的暴怒則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除了激起短暫的水花和惡臭，很快又沉入他慣常的怠惰和抱怨中。九樓動物房這臺瀕臨散架的機器，在羅于的瘋狂驅(qū)動和墨悠、趙剛這兩個磨損嚴重的齒輪勉強咬合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繼續(xù)朝著崩潰的深淵滑行。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局中，一絲微弱的、帶著泥土和廉價香皂氣息的“新血”，流入了九樓這座垂死的蟻丘。
他叫豪杰。十八歲，瘦高個，皮膚黝黑粗糙，帶著長期在陽光下勞作的痕跡，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眼神里有初入城市的怯懦和茫然，也有一股被生活過早磨礪出的、小心翼翼的討好。初中文憑，老家在千里之外的貧困山村，聽說大城市機會多，跟著同鄉(xiāng)出來打工，輾轉(zhuǎn)幾處工地和餐館后，在同鄉(xiāng)的介紹下，懵懵懂懂地撞進了農(nóng)業(yè)世紀城大學，撞進了羅于的視野。
羅于看著眼前這個廉價的、未經(jīng)雕琢的“原材料”，就像餓狼看到了新鮮的、毫無反抗能力的肉。初中文憑？正好，沒見識，好糊弄。沒經(jīng)驗？更好，可以隨意塑造（壓榨）。年輕力壯？完美，正是當牛做馬的好材料！工資？羅于開出了一個低到塵埃里的數(shù)字——**比趙剛的還低，勉強擦著京都市最低工資標準的邊兒，扣除社保后，到手可能連兩千五都不到。** 他拍著豪杰瘦削的肩膀，臉上堆滿“慈祥”的笑容：
“小豪啊，別看現(xiàn)在工資不高，但咱們這是大學里的正經(jīng)單位！有前途！跟著我羅老師好好干，學技術(shù)，將來轉(zhuǎn)正了，工資翻倍都不是問題！包吃包住（指動物房休息室那個堆滿雜物的破沙發(fā)）！比你在工地搬磚強多了！”
豪杰黝黑的臉上露出受寵若驚又忐忑不安的表情，他搓著粗糙的手，連連點頭：“謝謝羅老師！謝謝羅老師！我一定好好干！不怕吃苦！” 兩千五，包吃住，在老家眼里已經(jīng)是“高薪”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這份工作。
**墨悠的視角：新血與重壓**
墨悠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眼神里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是同情？是看到另一個即將被卷入絞肉機的悲哀？還是絕望中一絲微弱的“有人分擔”的僥幸？他自己也說不清。他疲憊地伸出手：“我叫墨悠，飼養(yǎng)組長。以后……多看著點，不懂就問。” 語氣干澀，帶著濃重的疲憊感。
豪杰的到來，并沒有讓墨悠肩上的擔子真正減輕多少。相反，羅于的“管理策略”是：將原本屬于趙剛的那786籠小鼠中，劃出最臟最累、最沒有技術(shù)含量（在羅于看來）的200籠，扔給豪杰。美其名曰“從基礎(chǔ)做起，鍛煉新人”。趙剛負責的區(qū)域縮減到586籠，他對此毫無感激，反而覺得是羅于在“稀釋”他的工作量，方便日后找茬扣錢，抱怨聲依舊不絕于耳。而墨悠，依然是那沉重的832籠的核心負責人，以及所有技術(shù)支撐、突發(fā)狀況處理、新人指導（羅于甩手不管）的實際承擔者。
**豪杰的地獄適應(yīng)期**
豪杰的飼養(yǎng)員生涯，從第一天起就浸滿了汗水、淚水和無助。
* **體力關(guān)：** 200籠小鼠的日常加水加料、更換籠盒墊料，對于一個剛?cè)胄械男率謥碚f，工作量已是巨大。他像一頭蒙眼的牛，在墨悠簡略得不能再簡略的指點下（墨悠自己都忙得腳不沾地），笨拙地操作著。沉重的飼料袋、墊料袋，比他老家的麻袋還要沉。推著裝滿垃圾的推車下九樓，雙腿抖得像篩糠。汗水像小溪一樣從他額頭上淌下，混著粉塵和消毒水，在黝黑的臉上沖出幾道白痕。他咬牙堅持著，心里默念著“不怕吃苦”。
* **技術(shù)關(guān)：** 籠盒怎么卡進籠架才牢靠？IVC系統(tǒng)的接口怎么接才不會漏氣？加水的管子怎么控制才不會把小鼠淹死？不同品系的小鼠飼料有什么區(qū)別？……這些對墨悠來說近乎本能的操作，對豪杰而言如同天書。他經(jīng)常犯錯：籠盒沒卡緊，小鼠跑出來在屏障里亂竄，引起一片恐慌；加水時水漫金山，把墊料泡成沼澤；加錯飼料，導致實驗鼠品系污染……每一次錯誤，招來的都是羅于暴跳如雷的咆哮和威脅扣工資，以及墨悠更加疲憊的補救和善后。豪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手指絞著臟兮兮的工裝下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不敢哭出來。
* **心理關(guān)：** 動物房特有的混合氣味（消毒水、飼料、排泄物、死亡氣息）讓他惡心反胃，幾天吃不下飯。第一次看到凍在冰箱里硬邦邦的鼠尸，他嚇得臉色慘白，連著做了幾天噩夢。趙剛無休止的抱怨和冷嘲熱諷（“鄉(xiāng)巴佬就是笨手笨腳！”“這點活都干不好，趁早滾回老家種地！”）更是讓他如芒在背。休息室那個堆滿雜物、散發(fā)著霉味的破沙發(fā)，成了他每晚蜷縮著舔舐傷口的地方。他給家里打電話，強顏歡笑地說“工作挺好，老板挺看重”，掛掉電話后，卻望著窗外城市的霓虹，無聲地流淚。他想家了，想家里貧瘠但熟悉的土地，想父母粗糙但溫暖的手。但回家的路費，對他而言也是一筆巨款。他只能咬牙忍著。
墨悠看著豪杰在掙扎中一點點變得沉默、麻木，黝黑的臉上失去了初來時的微弱光彩，只剩下被生活重錘后的呆滯和疲憊。他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只是豪杰的起點更低，壓榨來得更赤裸、更迅猛。他想幫，但自身的重負已讓他自顧不暇，只能在豪杰犯錯被羅于狂罵時，默默地過去接手處理，或者在深夜清運垃圾時，幫豪杰多推一段路。這微不足道的“善意”，在九樓的巨大陰影下，脆弱得如同風中之燭。
**羅于的“新算盤”與致命任務(wù)**
豪杰的到來，雖然沒能解決核心問題，卻像給垂死的病人打了一針劣質(zhì)強心劑，讓羅于的野心再次膨脹。他拉來的訂單越來越多，動物房的籠位利用率直逼極限。同時，他盯上了豪杰身上一個“額外價值”——**豪杰有駕照！而且是剛考下來不到一個月的新鮮熱乎的C1駕照！**
在羅于看來，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墨悠那輛破車用來運“特殊貨物”（比如上次給機明生物送小鼠）風險太大，而且墨悠現(xiàn)在被盯得緊，不好再派這種活。豪杰？一個剛進城的愣頭青，無依無靠，好控制！讓他用自己的駕照租輛小面包，或者開羅于通過關(guān)系搞來的、牌照有點問題的二手車，去運送動物或者墊料飼料，豈不美哉？既省了物流費，又隱秘！
于是，在豪杰剛剛勉強適應(yīng)了200籠小鼠的日常飼養(yǎng)，剛學會不把水加得漫出來，剛能分清幾種常見飼料的時候，羅于的新任務(wù)就砸了下來。
“小豪啊，”羅于把豪杰叫到辦公室，臉上是“委以重任”的虛偽笑容，“我看你小伙子機靈，肯干，是塊好材料！現(xiàn)在有個重要任務(wù)交給你，鍛煉一下！” 他指著桌上的一張貨運單，“這批墊料，供應(yīng)商送不到樓下，只給卸在大學西門外兩公里的物流集散點。你去找個租車行，租輛小面包，今天下午把它拉回來！費用……你先墊著，回頭找財務(wù)報銷！”（所謂的財務(wù)，就是羅于自己，報銷？遙遙無期）。
豪杰懵了。開車？進城才多久，路都不熟，駕照拿到手還沒捂熱乎呢！他囁嚅著：“羅老師……我……我剛拿本，技術(shù)不行，城里車多路又復雜……”
“怕什么！”羅于臉一沉，打斷他，“誰不是從新手過來的？多開開就會了！這是組織對你的信任！也是你學習進步的機會！年輕人，要勇于擔當！快去！別耽誤事！下午五點前必須拉回來！不然耽誤了晚上換墊料，你負責！” 他不由分說地把貨運單和一張寫著租車行地址的紙條塞到豪杰手里，揮揮手把他趕了出去。
豪杰捏著紙條，站在走廊里，手心全是冷汗。他看著外面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的陌生城市，再看看手里這張輕飄飄卻重如千斤的紙條，一種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不想去，但他不敢拒絕羅于?？酃べY？開除？他承擔不起。
最終，在羅于不斷的電話催促和威脅下，豪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去了租車行，用自己微薄的積蓄（大部分是家里給的）墊付了租金和押金，開回了一輛破舊的面包車。第一次單獨在陌生的城市開車，緊張得他渾身僵硬，手心濕滑，好幾次差點追尾或剮蹭。短短兩公里的路程，他開得像走了一趟鬼門關(guān)。當他終于把墊料拉回動物房時，整個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虛脫地靠在方向盤上，半天緩不過神。
這僅僅是個開始。從此，豪杰的周末和下班時間，開始被羅于以各種“緊急”、“重要”的名義征用：
* “小豪，周末把這批淘汰的種鼠送到郊區(qū)XX研究所去！地址發(fā)你！必須早上七點前送到，人家等著做實驗！”（實際是羅于私下接的“私活”）
* “小豪，下班后開我朋友那輛車（一輛明顯改裝過、排氣聲巨大的破舊轎車），去機場接一下XX公司的樣品箱！晚上十一點的航班！機靈點，別讓人查！”（運送的可能是違規(guī)生物樣本）
* “小豪，這批飼料供應(yīng)商臨時加價，不送了！你辛苦一下，開面包車去他們倉庫自提！地址遠點，在六環(huán)外呢，早點出發(fā)！”（單程近五十公里）
每一次出車，對豪杰來說都是一場煎熬。他技術(shù)生疏，路況不熟，對城市復雜的交通規(guī)則和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充滿恐懼。更讓他害怕的是，羅于安排的任務(wù)往往時間緊迫，路線偏僻，甚至要求他躲避檢查。他開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生怕出事。那本嶄新的駕駛證，在他手里仿佛一張催命符。
**毀滅：六環(huán)外的刺耳警笛**
壓垮豪杰的最后一根稻草，發(fā)生在一個陰沉的周六下午。羅于接了個“大單”——給位于六環(huán)外一個新建工業(yè)園區(qū)里的某生物公司緊急運送一批“特殊品系”的小鼠（羅于語焉不詳，只強調(diào)非常貴重）。對方催得很急，要求下午四點前必須送到。羅于故技重施，把車鑰匙（還是那輛問題二手車）和地址甩給豪杰。
“小豪！緊急任務(wù)！這批貨非常重要！價值好幾十萬！必須準時安全送到！開穩(wěn)點！走外環(huán)，避開主城區(qū)，查得嚴！要是耽誤了或者貨出了問題，把你賣了都賠不起！”羅于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豪杰看著窗外陰沉的天色，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yù)感。但他不敢說不。他硬著頭皮坐進那輛散發(fā)著機油味和劣質(zhì)香水味的破車，發(fā)動引擎。車子發(fā)出難聽的咳嗽聲。
他小心翼翼地駛上通往六環(huán)外的道路。天空越來越暗，飄起了小雨。路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大貨車多，路面濕滑。他緊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精神高度緊張。為了趕時間（羅于不斷打電話催問進度），他不知不覺間在一條新開通、標識還不完善的道路上，駛?cè)肓私雇獾嘏普哲囕v通行的區(qū)域。
當他看到前方閃爍的警燈和示意他靠邊停車的交警時，大腦一片空白！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他想起了羅于的警告——“避開主城區(qū)，查得嚴！”、“出了問題，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慌亂之下，他做出了一個極其愚蠢的舉動——猛打方向盤，試圖調(diào)頭逃離！
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劃破雨幕！
“站?。⊥＼?！”交警的厲喝和警笛聲同時響起！
豪杰的車技本就生疏，加上雨天路滑，心慌意亂之下，調(diào)頭動作過大，車子猛地失控，車尾狠狠甩向路邊的隔離墩！
“砰?。?！”
一聲巨響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刺耳噪音！破車的后保險杠和尾燈瞬間碎裂，車身也凹進去一大塊。豪杰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在方向盤上，胸口劇痛，眼冒金星。
他被交警迅速控制住。當顫抖著交出那本嶄新的、還帶著塑封味道的駕駛證時，交警的眉頭緊緊皺起。
“實習期？剛拿本一個月？”交警看著駕駛證，又看看這輛明顯有改裝痕跡、牌照也有問題的破車，再聯(lián)想到他剛才試圖逃跑的舉動，語氣嚴厲起來，“知不知道實習期不能單獨上高速？知不知道外地牌禁行區(qū)域？知不知道肇事逃逸什么性質(zhì)？還有，這車怎么回事？”
交警開始仔細檢查車輛。問題很快暴露：非法改裝排氣、使用偽造的車輛年檢標志、甚至發(fā)動機號也有打磨痕跡……豪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在交警一連串嚴厲的盤問下，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村少年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一會兒說是幫老板送貨，一會兒又說不清楚老板是誰，只知道是大學里的老師。
最終的處理結(jié)果冰冷而殘酷：
* **駕駛證被依法吊銷。**（實習期嚴重交通違法，且涉及肇事逃逸未遂和問題車輛）
* **車輛被扣留。**（涉及多項嚴重違法）
* **豪杰本人被處以高額罰款，并因肇事逃逸未遂和駕駛問題車輛，面臨進一步調(diào)查處理。**（這意味著他可能還要承擔刑事責任）
當豪杰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九樓動物房時，已經(jīng)是深夜。他渾身濕透，臉上帶著擦傷和淤青，眼神空洞絕望。
“貨呢？！送到?jīng)]有？！”羅于第一時間沖出來，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根本沒注意豪杰的狼狽。
豪杰嘴唇哆嗦著，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羅……羅老師……車……車撞了……駕照……駕照被吊銷了……警察……警察扣了車……還要罰錢……我……我完了……” 他語無倫次地哭訴著。
羅于的臉色瞬間由急切轉(zhuǎn)為鐵青，再由鐵青轉(zhuǎn)為暴怒的赤紅！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旁邊的籠架上，震得籠盒嘩啦作響！
“廢物！蠢貨！飯桶！”羅于的咆哮聲震得整個走廊都在顫抖，“讓你送個貨都能把車撞了？！還把駕照弄沒了？！你知道那車多貴嗎？！你知道那批小鼠多重要嗎？！幾十萬！幾十萬打水漂了！你賠得起嗎？！把你全家賣了都賠不起！滾！給我滾！立刻滾出我的動物房！工資？你造成這么大損失，還想拿工資？！沒讓你賠錢就是老子仁慈了！滾！”
他指著樓梯口，唾沫星子噴了豪杰一臉，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
豪杰被這劈頭蓋臉的辱罵和恐嚇徹底擊垮了。他最后一絲支撐的力量也消失了。他不再辯解，不再哭泣，只是用那雙空洞絕望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帶給他無盡噩夢的地方，看了一眼在旁邊沉默佇立、眼神復雜的墨悠，又看了一眼依舊在角落里對著小鏡子梳頭的趙剛。然后，他默默地、如同抽走了所有骨頭般，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踉蹌著走向樓梯口。他甚至連自己那個裝著幾件破衣服的背包都沒拿，就那么空著手，消失在昏暗的樓道深處，融入了外面城市的無邊夜色中。
羅于余怒未消，對著空氣繼續(xù)咒罵：“喪門星！害人精！剛來一個月就給老子闖這么大禍！晦氣！真他媽晦氣！”
墨悠站在原地，手腳冰涼。他看著豪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暴怒的羅于和事不關(guān)己的趙剛。豪杰那空洞絕望的眼神，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腦海里。那不僅僅是一個少年夢想破碎的眼神，那是被這個冰冷殘酷的城市機器、被羅于貪婪的壓榨徹底碾碎后的灰燼。他仿佛看到了孫曉絕望的哭嚎，看到了馬強濺開的污血，也看到了自己那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絕望。
豪杰的離去，沒有帶走九樓的任何一絲污穢，反而像抽掉了這座搖搖欲墜的蟻丘底部最后一塊勉強支撐的磚石。羅于失去了一個廉價的車夫，卻將豪杰留下的200籠小鼠和那輛問題車輛的賠償壓力（他當然會想辦法轉(zhuǎn)嫁），再次粗暴地甩給了墨悠和趙剛。
“墨悠！趙剛！”羅于喘著粗氣，眼神陰鷙，“豪杰那廢物留下的爛攤子，你們倆給我頂上去！一人再加一百籠！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誰都不能掉鏈子！干好了，年底我給大家發(fā)大紅包！” 他又祭出了那虛無縹緲的“大紅包”。
墨悠看著羅于那張因暴怒和貪婪而扭曲的臉，再想想自己那即將逼近千籠的恐怖數(shù)字（832+100=932籠?。?，以及趙剛那同樣增加的負擔（586+100=686籠），一股比絕望更深沉、比疲憊更徹底的冰冷麻木，緩緩地從心底蔓延開來。他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新血干涸，車輪傾覆。
九樓動物房這座吞噬了太多希望和生命的殘喘蟻丘，在豪杰踉蹌離去的背影中，在羅于無恥的咆哮和加碼中，在墨悠死寂般的麻木里，向著那無可挽回的終局，轟然踏出了下一步。崩潰的序章，已然在車輪的扭曲與少年的淚水中，奏響了最高亢的哀鳴。下一個被碾碎的，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