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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節(jié),陳家祠堂里濕漉漉的。

三奶奶吊在房梁上的尸體晃來晃去,她發(fā)間的銀簪和供桌上的白蠟燭一樣,在昏暗里忽明忽暗。

周瑞芬踉蹌著扶住香案,指甲摳進(jìn)雕花木頭里——眼前是三奶奶的臉,腦海里卻是大房臨死前抓著她手腕的血痕。再看三奶奶的手,虎口處竟有和大房一樣的月牙形傷疤。

“大房、二房、三房,都是克夫的命,倒是妹妹格外吉利啊?!彼哪棠檀┲掳拙劽嫘?,碾過潮濕的青磚走過來。她假惺惺地給三奶奶整理衣服,金護(hù)甲劃過尸體脖子時(shí),周瑞芬一眼瞅見那道勒痕旁有個(gè)紅點(diǎn),和二房中毒時(shí)的痕跡一模一樣。

供桌上的銅鏡突然閃過一道血光。

周瑞芬定睛一看,鏡面上竟用朱砂寫著個(gè)“四”字,筆畫邊緣都是噴濺的痕跡,分明是中毒嘔血時(shí)寫的!她想起昨夜在柴房聽見四奶奶屋里摔東西,還罵“蠢貨!誰讓你用斷腸草……”

“三弟妹身子弱,哪像妹妹,天天往柴房跑,莫不是學(xué)狐媚子勾漢子?”四奶奶捏著帕子捂鼻子,腕上的翡翠鐲子撞上香案,叮當(dāng)響得刺耳。她突然抬手打翻銅鏡,“哐當(dāng)”一聲,銅鏡摔成三瓣,鏡面上四奶奶扭曲的臉,和醋缸里晃蕩的人影重疊在一起。

周瑞芬眼疾手快接住并藏起最大的碎片,她摸到鏡子背面的牡丹花紋——和四奶奶陪嫁的首飾盒一模一樣!

這時(shí)三奶奶的尸體突然發(fā)出“咯咯”聲,周瑞芬驚覺她手指間夾著半片紙角,上面隱約能看見“鴉片”“水匪”幾個(gè)字。

“周瑞芬!私藏邪鏡,詛咒宗族,該當(dāng)何罪?”二爺爺?shù)臒煷佋以谙惆干?,震得燭臺(tái)直晃。

周瑞芬抬頭,看見陳五爺站在廊下,腰間的玉佩不見了——今早她親眼看見四奶奶把玉佩塞進(jìn)自己箱子里栽贓。

遠(yuǎn)處醋坊傳來踩曲聲,8歲的陳默踮腳往缸里看,后頸的銀鎖晃出細(xì)碎的光,像極了大房碎掉的玉鐲。

“是四奶奶!三奶奶發(fā)現(xiàn)了她私通水匪的證據(jù)!”周瑞芬把帶血的碎片拍在桌上。

祠堂里頓時(shí)一片抽氣聲。

四奶奶踉蹌著撞翻燭臺(tái),火苗燒著了供桌上的黃紙,“孝”字被燒出個(gè)焦黑的窟窿。

陳五爺轉(zhuǎn)頭看向周瑞芬袖中露出的牡丹紋,喉結(jié)動(dòng)了動(dòng),卻一句話也沒說。

“血口噴人!”四奶奶抓起香灰撒向周瑞芬臉上。

周瑞芬閉眼的瞬間,鼻腔被辛辣的灰末塞滿,忍不住咳嗽著后退半步。

這時(shí),她聽見陳默的驚呼聲從祠堂門口傳來——8歲的兒子不知何時(shí)沖了進(jìn)來,小臉上滿是驚恐,眼睛直勾勾盯著三奶奶指間的紙角。

四奶奶的丫鬟趁機(jī)撲上來,伸手去奪周瑞芬袖中的碎鏡碎片。

周瑞芬下意識(shí)轉(zhuǎn)身躲避,手中的碎鏡邊緣劃過丫鬟的手腕,頓時(shí)鮮血直流。

那血珠滴在青磚的“?!弊旨y路上,竟蜿蜒成和鏡中一模一樣的“四”字,仿佛上天在現(xiàn)場(chǎng)寫下罪證。

“抓賊?。∷齽潅舜禾?!”四奶奶尖叫著,手指指向周瑞芬。

二爺爺?shù)臒煷佋俅沃刂卦以谙惆干?,震得供桌上的蠟燭歪倒,蠟油潑在周瑞芬裙角,燙得她皺眉。但她顧不上疼痛,低頭看著陳默——孩子正攥著拳頭往她身邊擠,小臉上寫滿了“我要幫娘”的倔強(qiáng)。

“娘,給!”陳默趁人不注意,往周瑞芬手里塞了個(gè)東西,又迅速退到柱子后。

周瑞芬掌心觸到一個(gè)毛茸茸的物件,低頭一看,是個(gè)蟈蟈籠,竹刺上掛著片帶血的布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gè)字:“娘,他們?cè)诖讐锊貣|西?!?/p>

周瑞芬心頭一震,趕緊把蟈蟈籠塞進(jìn)衣襟。

再抬頭時(shí),四奶奶已經(jīng)緩過神來,正用帕子掩著嘴假哭:“二爺爺您看,她不光詛咒宗族,還教唆孩子偷東西,這是要?dú)Я岁惣野?!?/p>

二爺爺?shù)难凵裨谥苋鸱液退哪棠讨g來回打轉(zhuǎn),最后落在陳五爺身上:“老五,你說句話!”

陳五爺站在廊下,臉色蒼白如紙,盯著周瑞芬袖中露出的牡丹紋碎片,喉結(jié)滾動(dòng)了半天,才啞著嗓子說:“先把人押去柴房,等天亮了再發(fā)落?!?/p>

周瑞芬被兩個(gè)婆子架著往外走,路過陳五爺身邊時(shí),聞到他身上隱約有股鴉片味——和大房臨終前屋里的味道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柴房聽見的對(duì)話,四奶奶罵“蠢材!誰讓你用斷腸草”,原來不止是毒殺妯娌,還在拿陳家的人試鴉片毒……

柴房的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周瑞芬摸出藏著的碎鏡,借著月光仔細(xì)看。

鏡背的牡丹花紋突然裂開一道縫,露出半片泛黃的紙頁——是大房的陪嫁清單!

她心跳加速,湊近了看,只見落款處蓋著“陳記醋坊”的紅印,卻在“鴉片”二字上用朱砂重重勾銷,墨跡邊緣還有指甲抓過的痕跡,像是大房臨死前拼命想揭露的秘密。

遠(yuǎn)處傳來更夫打梆聲,三更天了。

周瑞芬摸出針線,把碎鏡和清單縫進(jìn)肚兜,指尖被鋼針扎得生疼,血珠滲出來,恰好滴在“四”字殘片上,將缺了一筆的“四”補(bǔ)成完整的“罪”。

她盯著那抹血漬,想起大房咽氣前說的“胭脂味與胎停毒藥相同”,想起二房中毒時(shí)嘴角的黑血,三奶奶脖頸的紅點(diǎn)——原來這宅子里每一個(gè)“克夫”的女人,都是被四奶奶用毒藥和陰謀絞殺的。

柴房的磚縫里滲出陳年醋香,混著霉味,如同母親被沉塘那晚的氣息。

周瑞芬下意識(shí)摸向地磚下的地契,指尖觸到一片濕潤——是陳默塞來的蟈蟈籠,竹刺上的布條還帶著孩子的體溫。

她輕輕撫摸布條上歪扭的字跡,耳邊響起白天陳默在醋坊踮腳張望的模樣,后頸銀鎖晃成碎光,像極了大房碎掉的玉鐲——那孩子一定是在醋壇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哐當(dāng)”一聲,柴房外傳來陶罐碎裂的響動(dòng)。

周瑞芬屏住呼吸,透過門縫看見陳五爺抱著壇子往黃河邊走,壇口蒙著大房的陪嫁喜帕,在月光下白得瘆人。

她想起白天祠堂里四奶奶替陳五爺擦汗的場(chǎng)景,那翡翠鐲子本該戴在大房腕上,此刻卻在四奶奶手上晃出冷光,襯得她臉上的粉黛格外慘白。

“五爺?shù)故切奶燮鹑苊昧??”四奶奶的聲音從暗影里飄出來,“不過是個(gè)擋箭牌,等日本人的鴉片船到了,誰還管這宅子里死過幾個(gè)女人?”

周瑞芬渾身發(fā)冷,終于明白為何陳五爺總在深夜往黃河扔壇子——里面裝的不是新釀的醋,而是封口的秘密:鴉片、尸體、還有被四奶奶毒死的無辜性命。

醋坊的酸霧里,藏著的全是見不得光的罪孽。

耳邊傳來五更天的梆子聲,周瑞芬爬上柴房木梯,望著黃河水在遠(yuǎn)處奔騰。她摸向肚兜里的碎鏡,鏡面貼著心口發(fā)燙,像一團(tuán)燒不盡的火。

陳默的布條在掌心硌得生疼,“醋壇里藏東西”——那些泡在醋醅里的,究竟是鴉片箱,還是下一個(gè)被沉塘的女人?

“娘!”陳默的低喊從醋坊方向傳來。

周瑞芬轉(zhuǎn)頭,看見兒子躲在樹后,朝她拼命比劃著壇子的手勢(shì)。

四奶奶的丫鬟舉著燈籠走來,火光映出她腕間的紅繩——那是今早從三奶奶尸體上扯下來的,繩頭還沾著幾根發(fā)絲。

周瑞芬握緊碎鏡,碎片邊緣劃破掌心。她終于明白,這深宅大院里的每一滴醋,都是用女人的血釀成的:大房的血、二房的血、三奶奶的血,還有她自己的血。

而她手中的碎鏡,終將成為刺破這潭死水的第一片鋒芒,讓所有被腌漬在醋壇里的罪孽,都見見天日。

黃河水卷著泥沙奔涌,周瑞芬聽見自己心跳如鼓。東方天際泛起青白,像一塊被揉皺的灰布,慢慢扯開黑夜的口子。她摸了摸藏在肚兜里的碎鏡和清單,指尖還沾著未干的血珠,在晨光中透著股狠勁。

柴房外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是四奶奶的丫鬟在巡邏。

周瑞芬屏住呼吸,悄悄掀起地板磚,取出藏在下面的地契——那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邊角被磨得發(fā)毛,僥幸始終沒被四奶奶搜走。她把地契和碎鏡裹在一起,用布條緊緊綁在腰間,像是給自己系上一道無形的鎧甲。

“娘!”陳默的聲音從墻縫里鉆進(jìn)來,帶著孩童特有的急切,“他們把醋壇搬到碼頭了!”

周瑞芬蹲下身,透過磚縫看見兒子臟兮兮的小臉,后頸的銀鎖歪在一邊,像是搏斗過的痕跡。

她心疼得皺眉,卻又為孩子的勇敢驕傲:“默兒,去城西找趙鐵柱叔,就說‘醋壇子漏了’,他知道啥意思?!?/p>

陳默重重點(diǎn)頭,轉(zhuǎn)身跑開時(shí),周瑞芬看見他褲腿上沾著的麩皮——那是醋坊才有的東西,說明孩子真的冒險(xiǎn)鉆進(jìn)了禁地。

她握緊拳頭,指甲掐進(jìn)掌心:四奶奶以為用封建規(guī)矩能困住所有人,卻沒想到連8歲的孩子都看透了她的毒計(jì)。

五更天的梆子聲剛落,祠堂方向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

周瑞芬貼著墻根挪到窗邊,看見二爺爺拄著煙袋鍋,帶著幾個(gè)族人往黃河邊走,陳五爺垂著頭跟在后面,像個(gè)提線木偶。

四奶奶穿著一身玄色衣裳,腕間的翡翠鐲子換成了大房的玉鐲,在晨霧中晃出冷光。

“今日送三弟妹往生,河神會(huì)保佑陳家歲歲平安?!倍敔?shù)臒煷伹弥影兜氖^,幾個(gè)壯漢抬起裹著草席的三奶奶尸體,就要往水里扔。

周瑞芬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開柴房門沖出去:“慢著!三奶奶是被毒死的,你們不能就這樣埋了她!”

四奶奶臉色一變,趕緊用帕子掩住嘴,作出受驚的模樣:“妹妹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發(fā)什么瘋?”

周瑞芬掏出碎鏡碎片,血字“罪”在晨光中清晰可見:“你們看這鏡子!四奶奶用斷腸草毒死三奶奶,還想把罪名推給‘克夫命’!大房、二房也是這么死的,她們手上的傷疤,都是被四奶奶掐出來的!”

族人們面面相覷,二爺爺?shù)臒煷亼以诎肟?,遲遲沒落下。

陳五爺抬頭看了眼周瑞芬,又迅速低下頭,像是被燙到般躲開她的目光。

四奶奶見勢(shì)不妙,突然尖聲喊道:“她私通外人,想毀了陳家的名聲!二爺爺,按族規(guī),該沉塘!”

幾個(gè)壯漢立刻圍上來,周瑞芬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黃河水。她摸向腰間的地契,想起母親被沉塘那晚也是這樣的清晨,河水刺骨,岸上的人卻笑得熱鬧。

但今天不一樣了,她有證據(jù),有孩子,還有藏在暗處的趙鐵柱——只要撐到援軍來,就能撕開這層遮羞布。

“誰敢動(dòng)她!”趙鐵柱的怒吼聲從蘆葦蕩傳來,帶著十幾個(gè)扛著鋤頭的漢子,鋤頭刃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他腰間別著的不是尋常農(nóng)具,而是半截槍管,槍管上還纏著紅布條——那是去年打鬼子時(shí)從戰(zhàn)場(chǎng)上撿的。

陳家人頓時(shí)愣住,二爺爺?shù)臒煷仭爱?dāng)啷”掉在地上。

四奶奶臉色一白,下意識(shí)往后退,翡翠鐲子磕在石頭上,裂出一道細(xì)紋。

周瑞芬看見趙鐵柱身后的漢子們懷里鼓鼓囊囊,像是藏著傳單或土制炸彈,心里頓時(shí)踏實(shí)了些。

“趙鐵柱,你個(gè)賤民敢闖宗族重地?”二爺爺色厲內(nèi)荏地喊,“按族規(guī),打斷腿扔黃河!”

“狗屁族規(guī)!”趙鐵柱呸口濃痰,“你們陳家藏著鴉片箱,通著水匪(實(shí)則日軍),當(dāng)老百姓都是瞎子?”

他一揮手,身后的漢子們掏出油紙包,里面是沾著煙土的賬本、帶櫻花紋的子彈殼,“昨兒夜里,我們?cè)诖追坏紫峦谥耍 ?/p>

人群嘩然。

周瑞芬趁機(jī)舉起碎鏡:“各位叔伯兄弟,三奶奶手里的紙角寫著‘鴉片’‘水匪’,四奶奶房里還有斷腸草!她們不光殺人,還拿陳家的醋壇子藏臟物!”

她轉(zhuǎn)向陳五爺,“五爺,您天天往黃河扔的壇子,裝的是不是死人?”

陳五爺渾身發(fā)抖,突然“撲通”跪下,額頭砸在青石板上:“我有罪……四奶奶逼我……她們用鴉片控制我……”話沒說完,四奶奶突然抓起岸邊的石頭砸向周瑞芬,卻被趙鐵柱一把推開。

石頭擦著周瑞芬耳邊飛過,掉進(jìn)黃河,濺起的水花濕了她衣襟。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趙鐵柱大喊。

漢子們正要?jiǎng)邮?,四奶奶卻突然尖笑起來,從袖中摸出個(gè)小瓶,往空中一潑——紫煙頓時(shí)彌漫,帶著股甜腥氣。

周瑞芬嗅覺一緊,這味道和大房臨終前屋里的一模一樣,是鴉片混著毒香!

“都別過來!”四奶奶后退到黃河邊,瓶身反光映出她扭曲的臉,“陳默那小雜種在我手里!你們?cè)偻埃揖桶阉舆M(jìn)醋壇泡著!”

周瑞芬渾身血液凝固,轉(zhuǎn)頭看向趙鐵柱。

趙鐵柱卻朝她微微點(diǎn)頭,從懷里掏出個(gè)蟈蟈籠——正是陳默今早塞給周瑞芬的那個(gè),竹刺上還掛著帶血的布條。

原來孩子早就被趙鐵柱藏在了蘆葦蕩。

四奶奶見陰謀敗露,突然縱身一躍,跳進(jìn)黃河。

周瑞芬沖過去,只看見她腕間的翡翠鐲子在水面晃了晃,就被泥沙卷走了。

岸邊的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有人撿起二爺爺?shù)臒煷仯蚁蜢籼玫摹靶ⅰ弊重翌~。

匾額轟然落地,露出墻內(nèi)藏著的血書,字跡已經(jīng)模糊,但“四奶奶”“鴉片”“水匪”幾個(gè)字還能辨認(rèn)。

周瑞芬摸向肚兜里的碎鏡,鏡面上的“罪”字血印被晨露泡得發(fā)亮,像是剛寫上去的。

黃河水依舊奔騰,遠(yuǎn)處傳來日軍巡邏艇的轟鳴。

趙鐵柱拍拍周瑞芬肩膀,指了指西方:“太原城的游擊隊(duì)今晚進(jìn)城,咱們把這些證據(jù)都送過去。”他又看向陳五爺,“至于他……”

“讓他留在陳家,”周瑞芬擦了擦臉上的泥水,“看著這宅子怎么塌。”

晨光中,周瑞芬牽著陳默的手,跟著趙鐵柱往蘆葦蕩走。

身后的陳家祠堂冒著青煙,檐角的“孝”字匾額半懸在火中,像塊被烤焦的爛肉,正滋滋滴著蠟油。

陳默回頭看了眼,小手攥緊周瑞芬的手指,指甲摳進(jìn)她掌心的舊疤——那是去年他出疹子,她連夜守著時(shí)被抓破的。

“別看了,默兒?!敝苋鸱颐⒆雍箢i的銀鎖,鎖芯里還卡著半片碎鏡,“以后咱們走陽關(guān)道,不再趟這陰溝水?!?/p>

趙鐵柱走在最前,鋤頭桿敲著蘆葦桿,驚起幾只灰鶴。

他扭頭時(shí),后頸的刀疤在晨光中泛著暗紅,那是三年前被水匪砍的:“嫂子,過了這片蘆葦蕩,就是通往太原的官道。我讓人在渡口備了船,天亮前能到河西岸?!?/p>

周瑞芬點(diǎn)頭,懷里的地契和碎鏡硌著肋骨。她想起昨夜在柴房縫補(bǔ)時(shí),針尖挑開的不僅是布料,還有陳家這層遮羞布。

遠(yuǎn)處傳來日軍巡邏艇的突突聲,像催命的梆子,卻比二爺爺?shù)臒煷伮犉饋硗纯煨?/p>

“趙鐵柱叔,”陳默突然開口,小臉上沾著泥點(diǎn),“我在醋壇里看見好多鐵箱子,上面畫著櫻花?!?/p>

趙鐵柱腳步一頓,濃眉擰成疙瘩:“櫻花?狗日的小鬼子!”他往地上啐了口,“那些箱子里裝的怕是毒氣彈,和去年在忻口炸傷咱弟兄的一樣?!?/p>

周瑞芬渾身發(fā)冷,想起三奶奶指間的“鴉片”“水匪”紙條——原來四奶奶勾的不是普通水匪,而是穿黃皮的日本人。

她摸向陳默的銀鎖,鎖面上“長命百歲”四個(gè)字被磨得發(fā)亮,那是大房臨死前塞給孩子的,說是能避邪,如今看來,反倒是催命符。

蘆葦蕩深處傳來水鳥的驚啼,趙鐵柱突然舉手示意停下。

前方土路上,幾個(gè)穿灰布長衫的人正鬼鬼祟祟地搬箱子,箱子角露出的櫻花紋,和陳默說的一模一樣。

“是陳家的暗樁!”趙鐵柱壓低聲音,鋤頭刃在石頭上刮出火星,“他們要轉(zhuǎn)移毒氣彈!”

周瑞芬拽住陳默,把他按在蘆葦叢里。

透過草葉縫隙,她看見為首的人腰間別著煙袋鍋,正是二爺爺?shù)馁N身管家。

那老東西正用袖口擦汗,露出腕間的櫻花刺青——和四奶奶房里的胭脂盒紋樣一模一樣。

“默兒,記住這些人?!敝苋鸱以诤⒆佣叺驼Z,“以后見著櫻花紋,就離遠(yuǎn)點(diǎn)。那不是花,是吃人骨頭的鬼?!?/p>

陳默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小手悄悄摸向褲兜,那里藏著半塊帶血的餅,是趙鐵柱昨兒塞給他的。

餅里夾著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打倒日本鬼”,那是他跟著游擊隊(duì)學(xué)的第一個(gè)字。

趙鐵柱從腰后拔出半截槍管,朝周瑞芬晃了晃:“嫂子,你們先走。我?guī)У苄謧儼堰@些箱子炸了,給太原城的弟兄們報(bào)個(gè)信!”

他轉(zhuǎn)頭沖身后的漢子們一揮手,“老張、老李,去蘆葦蕩深處挖戰(zhàn)壕,把炸藥埋在土路上!”

周瑞芬攥緊陳默的手,指甲幾乎掐進(jìn)孩子掌心:“鐵兄弟,當(dāng)心點(diǎn)……”

“放心!”趙鐵柱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牙的牙齦,“等炸了這些龜兒子的毒氣彈,我就去太原找你們。記得把那碎鏡子交給游擊隊(duì),那可是小鬼子通敵的鐵證!”

陳默突然拽住趙鐵柱的衣角,從褲兜掏出半塊帶血的餅:“鐵叔,吃?!?/p>

趙鐵柱一愣,接過餅塞進(jìn)嘴里,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孩子的頭:“好小子,等打完這仗,叔帶你去太原吃桂花糖餅!”說完,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向蘆葦蕩深處,槍管在晨霧中劃出一道暗沉的光。

周瑞芬牽著陳默貓著腰往蘆葦蕩另一側(cè)挪,耳尖還能聽見趙鐵柱和弟兄們壓低的笑聲。

突然,遠(yuǎn)處傳來日軍巡邏艇的轟鳴,螺旋槳攪起的水花聲越來越近。她心頭一緊,拽著孩子躲進(jìn)一片茂密的蒲草里。

“站??!什么人?”日軍的喝聲傳來。

周瑞芬透過蒲草縫隙看見,十幾個(gè)端著三八大蓋的日軍士兵正朝趙鐵柱他們的方向走去,領(lǐng)頭的軍官腰間掛著櫻花紋的指揮刀,刀刃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糟了,他們發(fā)現(xiàn)炸藥了!”陳默小聲驚呼。

周瑞芬趕緊捂住孩子的嘴,心跳得幾乎要撞破喉嚨。

只見趙鐵柱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槍管往地上一戳,用日語罵道:“八嘎!老子在抓水匪,你們瞎湊什么熱鬧?”

日軍軍官一愣,上下打量著趙鐵柱的粗布衣裳,用生硬的中文問:“你的,什么的干活?”

“陳家的長工!”趙鐵柱故意把“長工”二字咬得極重,“二爺爺讓我們搬醋壇子,你們要是進(jìn)了貨,小心他找你們太君告狀!”

軍官臉色一沉,正要發(fā)作,突然有士兵指著地上的櫻花紋箱子喊:“報(bào)告!這里有支那游擊隊(duì)的炸藥!”

趙鐵柱眼神驟冷,趁日軍注意力分散的瞬間,猛地拉開腰間的手榴彈引信:“狗日的,去死吧!”

周瑞芬瞳孔驟縮,一把將陳默按進(jìn)懷里。

爆炸聲如驚雷般響起,蘆葦蕩里的水鳥驚得沖天而起,日軍的慘叫聲混著箱子爆裂的聲響,震得蒲草葉上的露珠簌簌掉落。

“鐵叔!”陳默哭喊著抬起頭,周瑞芬這才發(fā)現(xiàn),趙鐵柱的身影已消失在火光中,只剩下半截冒煙的鋤頭桿插在泥地里。

她強(qiáng)忍淚水,摸出藏在衣襟的碎鏡,鏡面映著遠(yuǎn)處騰起的黑煙,“四”字血印被火光染得通紅,恍若趙鐵柱后頸的刀疤。

陳默攥著她的衣角,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喉嚨里還堵著未喊出的“鐵叔”。

周瑞芬深吸一口氣,將碎鏡重新塞進(jìn)肚兜,指尖觸到那份帶血的陪嫁清單——此刻它不再是陳家的體面,而是扎向日軍心臟的匕首。

“默兒,”她蹲下身,雙手扶住孩子顫抖的肩膀,“趙鐵柱叔用命換來了咱們報(bào)信的機(jī)會(huì),咱們得把這些證據(jù)送到太原城,讓更多人知道小鬼子和陳家的勾當(dāng)。”

陳默抬頭,晨光中他眼角的淚痕晶亮,突然伸手摸向周瑞芬的鬢角:“娘,你頭發(fā)里有血。”

周瑞芬這才察覺,爆炸的氣浪將碎玻璃碴掀進(jìn)了她的發(fā)絲,血珠順著耳后往下淌,在衣襟上洇開小花。

她扯下圍裙一角擦了擦,目光掃過蘆葦蕩里翻倒的櫻花紋箱子——木板裂開的縫隙里,露出半截貼有“櫻吹雪”標(biāo)簽的金屬罐,和趙鐵柱描述的毒氣彈一模一樣。

“走,咱們繞開官道,從黃河灘的蘆葦叢里穿過去?!敝苋鸱覡科痍惸?,踩著泥濘往上游走。

遠(yuǎn)處傳來日軍哨聲,還有陳家管事們呼喚“四奶奶”的喊聲,卻沒人注意到濃煙里兩個(gè)渺小的身影。

行至一處廢棄的漁棚,周瑞芬突然聽見棚內(nèi)傳來呻吟。

她示意陳默躲在蘆葦后,自己摸起半截船槳輕輕靠近。

棚子里,二爺爺?shù)馁N身管家正蜷縮在角落,腿上插著塊彈片,櫻花刺青在滲血的褲腿旁格外刺眼。

“你……你是陳家的人?”管家認(rèn)出周瑞芬,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快扶我去見二爺爺,我知道四奶奶的秘密……”

“四奶奶已經(jīng)死了?!敝苋鸱依淅涞卣f,船槳重重磕在他受傷的腿上,“倒是你,替日本人運(yùn)毒氣彈,該當(dāng)何罪?”

管家臉色煞白,顫抖著從懷里掏出個(gè)油紙包:“這是碼頭的布防圖……求你別殺我……”

周瑞芬一把奪過布防圖,塞進(jìn)陳默的蟈蟈籠。管家趁機(jī)撲向門口,卻被陳默伸出的小腳絆倒,腦袋撞在石臼上,頓時(shí)昏死過去。

“默兒,你做得對(duì)?!敝苋鸱颐⒆拥念^,“這些人手上都沾著血,不能心軟?!?/p>

陳默咬著嘴唇點(diǎn)頭,小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堅(jiān)毅。兩人鉆出漁棚時(shí),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黃河水在陽光下泛著金光,卻照不亮陳家祠堂里的腌臢事。

下午申時(shí),他們終于摸到太原城西門。城墻下,幾個(gè)賣糖葫蘆的小販沖他們眨眼睛——那是趙鐵柱說的暗號(hào)。

周瑞芬走上前,將蟈蟈籠遞給最年長的小販,低聲說:“醋壇子漏了?!?/p>

小販掀開籠蓋,看見布防圖的瞬間,眼底燃起怒火:“跟我來。”

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周瑞芬被帶進(jìn)一間醋坊。貨架后暗門打開,露出堆滿槍支的地下室。

一個(gè)戴八角帽的男人迎上來,接過碎鏡和清單,目光如炬:“感謝你們,這些證據(jù)能讓日軍的‘櫻花計(jì)劃’推遲三個(gè)月?!?/p>

“趙鐵柱……趙鐵柱叔他……”陳默哽咽著說不出話。

男人沉默片刻,摘下帽子:“他是英雄,太原城會(huì)記得他?!?/p>

周瑞芬望向窗外,夕陽將遠(yuǎn)處的陳家祠堂染成暗紅,仿佛那座吃人的老宅正在流血。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碎鏡已碎,罪證已送,而黃河水會(huì)繼續(xù)奔涌,帶走舊時(shí)代的渣滓,迎來真正的黎明。


更新時(shí)間:2025-07-19 14:5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