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zhuǎn)身再度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裹緊了身上的被子,仿佛回到了一個安全的繭。黑暗中的手機突然亮起,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赫然出現(xiàn)在屏幕上。那文字像刀一樣,刺進我的心臟?!澳峭碓谛淞掷铮狄蓐柨吹降?,比你想象中更多!”
什么意思?
他看到了什么?
我死死盯著手機屏幕,指尖發(fā)冷,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可還沒等我回復,手機突然黑屏——沒電了。
“操!”我狠狠把手機砸向沙發(fā),胸口劇烈起伏。
窗外,雨開始下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脖頸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我抬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點黏膩的血跡。頭也開始發(fā)暈,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像是隔了一層霧氣。
我踉蹌著走向浴室,想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一點。可剛邁出兩步,膝蓋一軟,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好燙……
我的皮膚燙得嚇人,呼吸灼熱,視線模糊不清。
傷口……感染了?
我試圖爬起來,可四肢軟得像是被抽走了骨頭,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傅……逸陽……”
這個名字不受控制地從我干裂的嘴唇里溢出來,帶著一絲我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
下一秒,我狠狠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瘋了嗎?叫他干什么?!
我死死攥緊地毯,指甲幾乎要摳進纖維里,試圖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黑暗還是如潮水般涌來,一點點吞噬我的意識。
朦朧中,我似乎聽到了門被撞開的聲音。
“墨涵——!”
熟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雙冰冷的手猛地托起我的臉,指尖顫抖得厲害。
“墨涵!醒醒!”
我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傅逸陽那張慘白的臉。他的眼睛通紅,像是熬了無數(shù)個夜晚,又像是剛剛哭過。
“滾……”我艱難地擠出這個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可他根本沒理會我的抗拒,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你發(fā)燒了!”他的聲音緊繃得像是下一秒就會斷裂,“傷口感染了,必須去醫(yī)院!”
“不……去……”我掙扎著,可渾身軟綿綿的,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傅逸陽死死抱著我,手臂像是鐵鉗,不容抗拒。
“由不得你!”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帶著一種近乎暴戾的決絕,“蘇墨涵,你恨我可以,但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我被他吼得一愣。
印象里,傅逸陽從未用這種語氣和我說過話。
哪怕是十年前,他跪在我病床邊懺悔時,聲音也是卑微的、顫抖的,像是一條被抽走脊梁的狗。
可現(xiàn)在,他的眼神兇狠得像頭狼,仿佛我要是再敢反抗,他就會直接把我綁去醫(yī)院。
“放……開……”我仍舊固執(zhí)地掙扎。
傅逸陽直接把我抱得更緊,大步走向門口。
“別動!”他低吼,“再動一下,我就把你打暈扛過去!”
我怔住了。
他……真的會這么做。
這個認知讓我渾身發(fā)冷。
傅逸陽抱著我沖進電梯,我的頭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
砰、砰、砰——
像是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膛。
他的手臂肌肉緊繃,呼吸沉重,身上的冷冽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潮濕,縈繞在我鼻尖。
“傅逸陽……”我虛弱地開口。
“別說話?!彼南骂M線繃得極緊,聲音低啞,“保留體力。”
“我……恨你……”我仍舊固執(zhí)地說出這句話。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走得更快。
“我知道?!彼穆曇羝届o得可怕,“等你好起來,再繼續(xù)恨?!?/p>
再醒來時,我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手背上插著輸液針,冰涼的藥水一點點流入血管。脖頸上的傷口被妥善包扎,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火燒過。
窗外,雨還在下。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
我微微偏頭,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傅逸陽。
他低著頭,雙手交握抵在額前,手肘撐在膝蓋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的西裝外套皺巴巴的,襯衫領(lǐng)口沾著血跡,頭發(fā)凌亂,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像是……一夜沒睡。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底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恨嗎?
當然恨。
可為什么……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臟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抽痛?
“傅逸陽。”我開口,聲音沙啞。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立刻抬頭看向我,眼睛里布滿血絲,卻在這一刻亮了起來。
“墨涵!”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絲小心翼翼的希冀,“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地問:“誰讓你帶我來的?”
他的眼神黯了黯,聲音低了下來:“你高燒40度,傷口感染,再拖下去會出事的?!?/p>
“出事也是我的事?!蔽覄e過臉,不看他,“用不著你管?!?/p>
空氣瞬間凝固。
傅逸陽的呼吸微微停滯,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墨涵,你可以恨我,可以一輩子不原諒我……但別拿自己的身體賭氣?!?/p>
我冷笑了一聲:“裝什么好人?”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節(jié)泛白,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我不是好人?!彼偷偷卣f,“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p>
“為什么?”我轉(zhuǎn)過頭,死死盯著他,“因為愧疚?還是因為你這十年‘贖罪’的游戲還沒玩夠?”
傅逸陽的眼神猛地一顫,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中。
“墨涵……”他的聲音近乎哀求。
“夠了!”我猛地拔掉手背上的針頭,血珠瞬間冒了出來。
傅逸陽臉色驟變,一把按住我的手:“你干什么?!”
“別碰我!”我狠狠甩開他,掙扎著要下床。
可腳剛沾地,眼前就一陣發(fā)黑,整個人向前栽去——
傅逸陽一把接住我,手臂緊緊箍住我的腰,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和恐慌:
“蘇墨涵!你能不能別鬧了?!”
“我鬧?!”我抬頭瞪著他,眼眶發(fā)熱,“傅逸陽,你有什么資格管我?!”
他的呼吸粗重,眼神死死鎖在我臉上,像是要把我刻進骨子里。
“就憑我愛你!”
這句話像是一記悶雷,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怔住了。
傅逸陽的眼睛通紅,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墨涵,十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每一天都想回到過去殺了那個愚蠢的自己……可我沒辦法改變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
“我能做的,就是用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去彌補你,去保護你……哪怕你恨我,哪怕你永遠不原諒我?!?/p>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了一種破碎的哽咽:
“但求你……別傷害自己?!?/p>
我看著他,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愛?
他有什么資格說愛?
“傅逸陽?!蔽揖従忛_口,聲音冰冷,“你知道那條短信嗎?”
他愣了一下:“什么短信?”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有人說,那晚在小樹林里,你看到的……比我以為的更多?!?/p>
傅逸陽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掐得我腰側(cè)生疼,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
“誰……發(fā)給你的?”他的聲音緊繃得可怕。
“重要嗎?”我冷笑,“重要的是,你瞞了我什么?”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神閃爍,像是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
“墨涵……”他的聲音近乎哀求,“別問了……”
“說!”我猛地揪住他的衣領(lǐng),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里,“傅逸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劇烈掙扎,最終,像是放棄了所有抵抗,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看到……”他的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清,“……他們的臉?!?/p>
我的手指猛地一僵。
“你說……什么?”
傅逸陽睜開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痛苦和瘋狂。
“那晚,我趕到的時候……他們還沒結(jié)束?!?/p>
“我看清了他們的臉?!?/p>
“然后——”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