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精致整潔的公寓，我放了一浴缸溫?zé)岬乃?，滴入幾滴舒緩的香氛精油，讓自己徹底沉浸在氤氳的熱氣中，洗去一身的疲憊與工作的塵埃。水汽蒸騰，鏡面模糊，映出我模糊卻洋溢著光暈的臉龐。裹上柔軟的浴袍，坐在梳妝鏡前，我開始精心描畫妝容。眼線流暢地勾勒出微微上揚(yáng)的眼尾，腮紅掃過蘋果肌，染上幸福的紅暈，唇膏是溫柔的豆沙色，襯得鏡中女子眉眼舒展，唇角那抹自然而甜蜜的笑意，是連自己看了都心動的模樣——那是被愛意滋養(yǎng)、對生活滿懷期待的容顏。
我換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戰(zhàn)袍”——一條剪裁完美、貼合身線的香檳色緞面小禮服。光滑的緞面在燈光下流淌著珍珠般的光澤，低調(diào)的奢華，優(yōu)雅中又透著幾分俏皮的性感。為了搭配它，我打開了鞋柜深處那個塵封的盒子，取出了那雙極少穿、卻一直小心保存的銀色高跟鞋。鞋跟纖細(xì)如錐，鑲嵌著點點碎鉆，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小心翼翼地踩上它，瞬間拔高的身姿帶來一種微妙的儀式感和掌控感，仿佛踏上了通往更美好生活的階梯。
看著鏡中煥然一新的自己——精心打理過的微卷長發(fā)，精致的妝容，完美的禮服，璀璨的高跟鞋——想到即將在城中那家頂級旋轉(zhuǎn)餐廳與傅逸陽共度的浪漫晚餐，想到他可能準(zhǔn)備的、只屬于我的驚喜，心底的雀躍幾乎要沖破胸腔，化作實體飛出來。我拿起手機(jī)，指尖飛快地敲下一行字，每一個字符都跳躍著無法抑制的歡快：“我出門啦，一會見哦?。ㄕＱ郏?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仿佛已將那份迫不及待的心情傳遞了出去。
哼著不成調(diào)卻無比甜蜜的小曲，我走進(jìn)電梯。光潔如鏡的金屬門清晰地映出我盛裝的身影，像個即將奔赴最美好約會的公主。電梯平穩(wěn)下行，輕微的失重感帶來一絲微妙的懸浮。門“?！币宦暣蜷_，外面是公寓樓空曠而略顯陰冷的地下停車場。慘白的頂燈高高懸掛，將巨大的灰色水泥柱和沉默停放的車輛投下長長的、形狀怪異扭曲的陰影，如同蟄伏的怪獸。空氣里彌漫著輪胎橡膠、灰塵和地下特有的微涼濕氣混合而成的氣味，與樓上公寓的溫馨截然不同。
“噠、噠、噠……”
纖細(xì)的銀色高跟敲擊在光滑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孤寂的聲響。這聲音在過分空曠的空間里被放大、拉長，激起陣陣令人心悸的回音，仿佛不止一雙腳在行走。我下意識地攏了攏手臂，朝著遠(yuǎn)處我那輛安靜的白色SUV快步走去，車鑰匙在指尖輕輕晃動，發(fā)出細(xì)微的金屬碰撞聲。空曠帶來的壓迫感悄然滋生。
突然！
就在我經(jīng)過一根粗大、遮蔽視線的水泥柱時，一個搖搖晃晃的黑影毫無征兆地、猛地從柱子后面撞了出來！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胃部翻江倒海的劣質(zhì)酒氣，如同實質(zhì)的污濁浪潮，瞬間將我整個人籠罩！
“呃……”那人打了個響亮刺耳的酒嗝，渾濁發(fā)紅的眼睛像蒙塵的玻璃珠，毫無焦距地掃過我精心描畫的妝容，嘴角咧開一個令人作嘔的弧度，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嘿嘿……美女……一個人啊？”那股濃重的、混合著胃酸和腐爛氣息的酸腐味道撲面而來，直沖腦門，幾乎讓人暈厥。
心臟驟然縮緊！像被一只冰冷粗糙的手狠狠攥??！巨大的恐懼毫無預(yù)兆地從腳底竄起，瞬間攫住了我的四肢百??！寒意刺骨！我?guī)缀跏菓{借著求生的本能，猛地側(cè)身想要避開這令人作嘔的源頭，高跟鞋急促地敲擊地面，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片被危險氣息污染的區(qū)域，沖向我的安全堡壘。
“別……別走嘛……陪哥……玩玩……”那醉漢踉蹌著，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執(zhí)著，竟然又跟了上來！他渾濁充血的眼睛死死黏在我身上，咧開的嘴里露出黃黑交錯的牙齒，那笑容猥瑣、黏膩，帶著赤裸裸的獸欲。
恐慌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喉嚨，勒住了我的呼吸！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什么優(yōu)雅儀態(tài)，什么珍貴禮服，全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我狼狽地、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小跑起來，細(xì)高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變得尖銳、凌亂、刺耳，在死寂的車庫里瘋狂回蕩，敲打著我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
“跑……跑什么……嘿嘿……”醉漢黏膩的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喘息和更加急促的腳步聲，如同索命的咒語，緊緊咬在身后，越來越近！
慌亂、恐懼占據(jù)了所有感官！就在我試圖再次加速沖向近在咫尺的車門時，右腳踩在了一個微小的、不易察覺的凹陷處！
“咔嚓！”
一聲清脆得如同玻璃碎裂的聲響，在死寂的車庫里如同驚雷炸響！尖銳地刺破耳膜！腳踝處傳來鉆心刺骨的劇痛，仿佛骨頭錯位！身體瞬間失去所有平衡，像一只被折斷翅膀的鳥，整個人帶著巨大的沖勢，向前方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面重重?fù)涞梗?/p>
“呃?。 倍檀俚捏@叫被迎面而來的撞擊狠狠砸碎在喉嚨里。手肘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疼痛。精心挑選的香檳色緞面禮服下擺被粗糲的地面摩擦、翻卷，沾滿了骯臟的灰塵和油漬，狼狽不堪。
眼前一陣發(fā)黑，劇烈的眩暈感伴隨著疼痛和恐懼猛烈襲來。然而，比身體上的痛楚更快、更令人絕望的，是那股濃烈得令人窒息的、地獄般的酒氣，再次鋪天蓋地、不容抗拒地壓了下來！
沉重、滾燙、帶著汗?jié)裾衬伒哪行攒|體，像一座散發(fā)著惡臭、轟然倒塌的垃圾山，猛地、徹底地?fù)鋲涸谖疑砩希【薮蟮闹亓亢土α克浪赖貙⑽裔斣诒涞牡孛嫔?，胸腔被擠壓得無法呼吸！
“小美人兒……這下……跑不了了吧……”那張扭曲的、布滿油光和涎水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變形，渾濁發(fā)黃的眼珠里清晰地倒映出我驚恐到極致、因窒息而扭曲的面孔——一張因極致的恐懼而慘白失色的臉。
感官在瞬間爆炸！如同被投入了煉獄的熔爐！
那冰冷、粗糙、堅硬的水泥地，隔著薄如蟬翼的昂貴禮服，狠狠摩擦、碾壓著后背嬌嫩的皮膚，帶來火辣辣的痛感。而身上，是沉重、滾燙、帶著令人作嘔的汗?jié)裾衬伒哪行攒|體！那巨大的力量像鋼鐵枷鎖，死死壓制著我身體的每一寸，讓我如同砧板上的魚肉，動彈不得！這觸感……這被碾壓、被禁錮、被剝奪一切反抗能力的絕望感……像一把淬了寒冰、銹跡斑斑的鑰匙，猛地捅進(jìn)了記憶最深處那把塵封十年、銹死的鎖！鎖芯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濃烈刺鼻的劣質(zhì)酒精味，混合著汗臭、口臭、胃里翻騰出的酸腐……這股如同腐爛沼澤般的氣味……像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瞬間鉆入鼻腔，直沖天靈蓋！與十年前那個悶熱潮濕的夏末傍晚，小樹林里，那兩個惡魔身上散發(fā)出的、如同地獄硫磺般令人作嘔的、深入骨髓的氣息——完美重合！一模一樣！ 時光瞬間倒流！
男人粗重渾濁、帶著酒氣的喘息，濕熱的氣流噴在我的臉頰、脖頸上，還有那含糊不清、卻充滿下流意味和占有欲的穢語……“別怕……乖……” “讓哥哥親親……”與記憶深處那片被冰封的黑暗里，那模糊卻如同附骨之蛆、夜夜在噩夢中回響的惡魔低語——轟然重疊！一字不差！ 魔鬼在耳邊低吟！
昏暗慘白的頂燈光線下，那張因醉酒和骯臟欲望而扭曲變形、毛孔粗大的臉，黃黑交錯的牙齒，渾濁發(fā)紅、布滿血絲的眼珠……在極致的恐懼和這地獄般的感官刺激下，這張近在咫尺、散發(fā)著惡臭的丑惡面孔，與我潛意識深處那片被強(qiáng)行冰封的黑暗里，兩張同樣猙獰、同樣帶著濃烈酒氣、同樣寫滿貪婪與暴虐的模糊臉孔——瞬間清晰！完美重合！ 惡魔撕下了偽裝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