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軟的呼吸起伏回落,每一下,都像是回蕩在薄臨修心尖上。
他等著,耐性十足。
那句‘你老公’落入溫軟耳朵,臉燒得厲害,手機是廉價的牌子。
那頭說話的聲音,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知道旁邊女孩兒在看自己,她摸著發(fā)燙的腮頰,手機下意識收緊,沒空去思考薄臨修哪里來的號碼,在她記憶里,倆人好像并沒交換聯(lián)系方式。
怕他說出更過份的話,她輕吐了口的氣息,
“信號不太好,晚點回你。”
電話掛了。
嘟嘟嘟的占線聲,回蕩在男人耳朵里,他怔了怔神,英俊面龐仍是平靜淡然的笑。
丫頭害羞了。
沒事,他有足夠的耐性等。
拼車剛把溫軟送到海山村,就遇上場大雨,她拎著行囊,沖進村公所大門,身已淋成了落湯雞。
里面有人出來了,是個約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你是?”
“我是溫軟?!?/p>
那人怔了怔神,褲腿上擦了擦手,笑容滿面,
“您好,溫書記,我是海山村的會計,我叫許帆?!?/p>
溫軟與他握了手,拿紙巾擦濕發(fā)。
許帆不過是名鄉(xiāng)里任命的會計,算是臨聘人員,想著拍好新上任書記的馬屁,以后這份工作才能干得長久。
他步伐往后退,一不小心,人差點摔了出去。
溫軟伸手想扶,許帆自個兒扶住了門框,沖著她咧開嘴兒笑,笑容尷尬,帶著暈紅,
“溫書記,我一直在等您,您終于來了?!?/p>
許帆打開瓶蓋找茶葉,茶水倒了滿杯,遞到溫軟手上,
折騰了這么許久,溫軟口干舌燥,喝了口想潤潤喉,味道卻濃得她想吐。
大杯茶葉,小杯水,真是浪費。
第一次見面,又初來乍到,溫軟實在不好意思說人家。
許帆拿了張新毛巾,遞了過來,
“溫書記,趕緊擦擦,不然,該感冒了?!?/p>
“我打電話讓我家那位送套衣服過來,你看你,衣服都濕了。”
許帆早聽說過,他們海山村派過來一個女書記,可他沒想到這書記竟然這么年輕,這么嬌小,怕是還不到二十五。
不止年輕,還生得特別俊俏。
“謝謝,不用?!?/p>
溫軟打開行李,拿出套干凈衣服,躊躇著左顧右盼,眼神流轉(zhuǎn)時別有一番韻味。
許帆看得有些癡了,
“溫書記,是在找澡堂吧?”
溫軟輕輕點了點頭。
許帆打開右側(cè)的門,準備帶她去澡堂,許是意識到自己是個大男人,帶女的去澡堂,算怎么回事,所以,收住步伐,抬手往前一指,
“溫書記,穿過這個小弄堂,里面就是廁所了?!?/p>
溫軟穿過弄堂,前方是個小庭院,墻角種了玉竹,竹身細長,葉片青青,高挺的松柏長了新葉,新老葉兩種顏色,相互交替,美不勝收。
松柏樹下,有間小房子,她推開了門,反手又關(guān)上門,正要鎖門時,才發(fā)現(xiàn)門鎖壞了,
她用背抵著板,脫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換上干凈的衣物,出來時,溫軟沒看到許帆,到是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透過老式玻璃窗,她看到許帆舉著電話,正與那頭的人說,
“你趕緊過來,這新來的書記是個小姑娘,我與她待著,終歸是不便?!?/p>
結(jié)束通話,許帆進來時,見溫軟站在窗前,低頭不知在思考什么,他趕緊解釋,
“是婦女主任,本來與我一起迎接您的,中途接到家里母豬生仔電話,所以……返回去了?!?/p>
“沒事,沒事?!?/p>
怕許帆覺得自己擺官架子,溫軟臉上始終洋溢著微笑。
許是緊張,許帆拿出一包煙,抖出一支,遞了過來,溫軟擺手。
許帆把那支煙點頭,站在她面前吞云吐霧,
“聽說此次咱紅旗鎮(zhèn)派來了十位第一書記,溫書記是唯一的女性,咱們海山村真是榮幸,也與溫書記有緣,以后,有用得著我許帆的,溫書記盡管開口,別給咱客氣。”
算表忠心吧。
他吸了口煙,慢慢吐出一口白煙,
緩緩又道,
“海山村是紅旗鎮(zhèn)最窮的村,大家日子不太好過,幸好快搬遷了……”
提到搬遷,許會計眸子里揚起了希望。
悄然掠過的貪婪并沒逃過溫軟的眼睛。
啪嗒啪嗒……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接著,門被推開,雨水從花傘邊緣落下,流了滿地,女人撫了撫額角那一絡秀發(fā),烏黑的眼珠,在溫軟身上滾動,
“這是溫書記吧,天勒,真是個美人胚,咱海山村,388戶人家,百來個姑娘,從沒長得這么俊的?!?/p>
溫軟打量著眼前的女人,臉上抹著的厚厚脂粉,蓋不住蠟黃的皮膚,金耳環(huán),金項鏈,金戒指,就只差沒戴上金鼻環(huán)了。
身上的裙子,不僅花,脖子處,膝蓋下,是黑色透明布料,領(lǐng)子開得低,連乳溝都能看見。
打扮的花里胡哨,仍掩蓋不住流失的青春。
“這是婦女主任?”
許帆偷偷用肘骨拐了她一下,張金花立刻用嬌滴滴的聲音回,
“是是是,我是張金花,是海山村婦女主任,干五年了?!?/p>
溫軟笑著回,
“五年,也算老干部了,以后,還請多指教?!?/p>
張金花樂不思蜀,笑得眉眼擠出一堆,
“我們雖有經(jīng)驗,但沒文化呀,溫書記是高材生,以后,咱們村還希望在溫書記的帶領(lǐng)下發(fā)家致富?!?/p>
張金花表面笑著,而笑容背后,看得出來是對溫軟的輕視。
同性相吸,異性相斥,如果來的是位男性書記,恐怕這婦女主任會立即獻身。
“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剛從學校畢業(yè),也沒什么經(jīng)驗,以后,還請二位多多指教。”
溫軟的謙卑禮貌讓兩人心花怒放。
這女書記,很會來事。
“溫書記,餓了吧,我家已準備好了便飯,如果溫書記不嫌棄,就隨我去吃頓便飯,好么?”
張金花客氣大方熱情。
早上吃了塊面包,中午吃了個饅頭,要說不餓是假的。
但是溫軟清楚,這頓飯一旦吃了,以后若有人居心叵測,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我們今早出發(fā)時,領(lǐng)導有訓話,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紀律咱一定要遵守,所以,謝謝張主任盛請了?!?/p>
張金花臉色變了變,
“那溫書記吃什么?村公所沒開火,您來得這么倉促……”
溫軟打開了背包,從里拿出一桶泡面。
“吃這個。”
張金花臉上溢著笑,眉頭卻皺了皺。
許帆給張金花使眼色,溫軟假裝沒看見。
張金花趕緊拿了水壺燒水,水燒好,溫軟自個兒動手泡面。
她吃泡面的功夫,兩人動手為她鋪床。
她沒阻止。
沒一會兒功夫,一桶泡面下肚。
床也鋪好了,兩人站在她面前,神色拘謹,
“溫書記,咱們這件差,比不上你們大城市,委屈您了?!?/p>
張金花笑容滿面拍馬屁。
“謝謝你們了。”
溫軟拿紙巾擦嘴角,
“許會計,麻煩你明天帶我熟悉下村里的環(huán)境,可以嗎?”
許帆撓了撓頭,面露難色,
“溫書記,明天我家小憊要去城里看病,病很久了,不能再拖了?!?/p>
溫軟舌尖抵了下后槽牙,視線掃向了張金花,
“張主任,該不是明天也有要緊事吧?”
張金花干干笑了兩聲兒,
“還別說,明天我老父親七十大壽,請?zhí)绨l(fā)出去了?!?/p>
意思不能更改。
溫軟點頭,仍面帶微笑,
“好,你們先忙,明天我自個兒村里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吧。”
“不好意思,溫書記。”
“你有事就呼我們。”
兩人留下聯(lián)系方式,離開時,臉上的笑帶著歉意,還不忘貼心為她關(guān)上門。
片刻后,外面有細碎的聲音落了進來,
“這小姑娘,真不給面子,人生地不熟,以后,仰仗咱們的地方可多著呢,是塊硬骨頭啊,老許?!?/p>
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溫軟聽了個一清二楚。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很久,溫軟把床再整理了遍,簡單洗漱了下,抽了綠色文件夾里面的文件,打算熬夜熟讀海山村資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軟打了個哈欠,放下文件時,窗外的雨有了停歇的跡象。
她給袁祖菊打電話報平安時,才想起上午薄臨修的那通電話。
那句‘你老公’,在她腦子里幽幽回蕩。
小臉燒得厲害。
她拿起手機,想給薄臨修回個電話,畢竟她上午說過要回他的。
她想問他,為什么會跟著沈騰來訓話?
也想搞清楚他具體上班的單位。
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勇氣撥那個電話。
合約夫妻,不用聊日常,接通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對他說什么。
市政府,市長辦公室
薄臨修埋頭處理公務,電話響了,他第一時間拿手機,屏幕上閃爍著集團號,大所失望時,他簡單回復,正要放下手機,腦子里回旋著白天小姑娘離開時那道清麗的身影。
看看時間,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某人說給他回電,從上午等到下午,等了個寂寞。
海山村那地兒,他沒去過,但是在新聞里看到過,地勢是紅旗鎮(zhèn)最險要最貧窮的,
看著天邊那輪新月,慢慢躲進云層。
天空烏云密布,不久應該有場大雨將至。
下午已下了場大雨,想到溫軟瘦弱的身影,在雨里奔波,想到溫軟小小的身體,雨水濕發(fā)濕衣,狼狽不堪……
絲絲縷縷心疼纏住心尖,他懊惱為什么要讓沈騰圈補缺名單,長指壓了壓眉骨。
猶豫了兩秒,他最后還是撥通了電話。
“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