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陽的坦白像一塊巨石投入虞清霜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幽冥谷主之女,玄陰劍體,臥底復仇...每一個身份都足以在玄天劍宗掀起腥風血雨,而自己卻成了她的師尊,她的庇護所。
回到寒玉峰冰窟,寒意也無法驅散虞清霜心頭的紛亂。她盤坐在寒玉床上,試圖理清思緒。云昭陽跪在下方,垂著頭,像一只等待審判的幼獸,但虞清霜能感覺到她緊繃的身體里蘊藏的力量和那份幾乎凝成實質的不安。
“《玄陰劍經(jīng)》...”虞清霜終于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洞府里顯得格外清晰,“你確定它適合我?又確定它無害?”《無情劍訣》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她尋找出路的迫切,但這突如其來的“解決方案”同樣充滿未知的風險。
云昭陽猛地抬頭,黑眸亮得驚人,急切道:“弟子以性命擔保!玄陰劍體與《玄陰劍經(jīng)》同出一源,弟子能清晰感應到師尊體內的冰魄靈力與玄陰之氣有天然的親和。無情劍訣斷絕七情,反噬師尊本心;而玄陰劍經(jīng)卻是以情為引,以念為鋒!師尊心懷慈悲,重情重義,此功法簡直是天造地設!”
她膝行幾步,雙手奉上一枚非金非玉的黑色劍形玉簡,玉簡表面流淌著暗銀色的紋路,透著一股古老而深邃的氣息?!皫熥鹫埧矗四恕缎巹?jīng)》入門心法,您只需嘗試運轉一個小周天,便知弟子所言非虛。若有不妥,弟子甘受任何責罰!”
虞清霜凝視著那枚玉簡,又看向云昭陽眼中毫不作偽的懇切與期待。那份源自血脈的印記和之前接觸時能緩解反噬的陰寒之氣,讓她心中的天平漸漸傾斜。她伸手接過玉簡,冰涼的觸感傳來,神識沉入其中。
晦澀玄奧的文字和行功路線圖涌入腦海,與《無情劍訣》的冰冷刻板截然不同?!缎巹?jīng)》的文字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在描述情感的潮汐,將七情六欲視為淬煉劍意的熔爐。核心要義在于“情念入微,劍心通明”,并非放縱情感,而是將其凝練、掌控,化為劍道鋒芒的一部分。
虞清霜深吸一口氣,決定冒險一試。她摒棄雜念,按照玉簡所示,小心翼翼地引導丹田內沉寂的冰魄靈力,嘗試沿著一條陌生的經(jīng)脈路線運轉。
起初是艱澀的阻滯感,如同冰河初融。但漸漸地,一股溫涼如水、卻又帶著奇異吸引力的氣息自云昭陽的方向隱隱傳來,仿佛無形的引線,牽引著她體內的靈力。當靈力艱難地完成第一個小周天時——
轟!
并非驚天動地的巨響,而是一種內在的轟鳴。仿佛冰封的河面驟然開裂,沉寂已久的火山蘇醒了一絲火星。原本因《無情劍訣》反噬而滯澀疼痛的丹田,竟傳來一陣久違的舒暢!一股全新的、帶著淡淡涼意卻并不刺骨、反而蘊含著某種生機的力量悄然滋生,雖然微弱,卻異常精純堅韌。
更讓虞清霜心驚的是,她清晰地感覺到,這股新生力量的源頭,竟與身旁的云昭陽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仿佛兩根同源的弦,被輕輕撥動。
“師尊!您感覺如何?”云昭陽緊張地注視著她。
虞清霜緩緩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異:“很...奇妙。滯澀感減輕了,而且...這靈力...”她攤開手掌,一縷細若游絲、卻呈現(xiàn)淡青與銀白交織的靈力在指尖繚繞,散發(fā)出與“雪魄”劍意截然不同的氣息,少了幾分孤絕,多了幾分幽深與韌性。
“成了!”云昭陽喜形于色,激動地再次叩首,“恭喜師尊!玄陰劍經(jīng)果然與您契合!弟子愿做師尊的‘劍鞘’,助您調和靈力,早日登堂入室!”
虞清霜看著指尖那縷奇異的靈力,又看看欣喜若狂的徒弟,心中百味雜陳。轉修魔道功法?這個念頭讓她本能地抗拒。但身體的舒適和修為停滯的困境又是如此真實。她看著云昭陽充滿信任與依賴的眼神,那句“只有師尊真心待我”猶在耳邊。
“此事...絕不可讓第三人知曉!”虞清霜收起指尖靈力,神色凝重地警告,“包括你的身份,還有這《玄陰劍經(jīng)》的來歷。否則,你我?guī)熗浇杂写蟮?!?/p>
“弟子明白!”云昭陽立刻應道,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昭陽對天發(fā)誓,此秘只存于弟子心中,爛在肚里,絕不泄露分毫!若違此誓,天誅地滅,魂飛魄散!”誓言斬釘截鐵,帶著一股狠厲決絕。
虞清霜點點頭,心中卻并未完全放松。她看著云昭陽因誓言而顯得格外認真的側臉,那精致的下頜線在冰窟幽光下顯得有些冷硬。這個徒弟,身上藏著太多秘密和危險,她的忠誠,究竟有幾分是真情,幾分是偽裝?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占有欲,又是否會成為未來的隱患?
“起來吧?!庇萸逅Z氣緩和了些,“從今日起,你需助我參悟此經(jīng)。但切記,修行不可冒進,更不可因此荒廢了你自身的《玄天劍法》根基。”
“是!弟子遵命!”云昭陽起身,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那笑容純粹而熱烈,仿佛剛才那個發(fā)下毒誓、眼神狠厲的人只是錯覺。她自然地靠近虞清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師尊放心,昭陽定會小心謹慎,助師尊早日擺脫無情劍訣之苦!”
虞清霜看著她的笑臉,心中的疑慮暫時被壓下,卻埋下更深的隱憂。她未曾留意,云昭陽垂在身側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枚新出現(xiàn)的、溫潤如血、悄然無聲的玉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