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院門就被拍得啪啪響。
程嵐剛給孩子喂完奶，正打著哈欠，聽見動靜趕緊披上衣服去開門。
“哎喲！我的小祖宗！月子里可不能出來見風，快回屋去?！崩顙鹱语L風火火地闖進來，手里提著個藍布包袱。
李嬸子推著程嵐往屋里趕。
“快讓我看看大胖小子！”她臉上堆著笑，眼角還沾著眼屎，一看就是剛起床就趕過來了。
程嵐側身讓她進來：“嬸子這么早...”
“早什么早！”李嬸子已經(jīng)直奔里屋，“我昨晚上連夜趕出來的小衣裳，你看看合不合身！”
炕上的小石頭正醒著，黑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李嬸子一把抱起來，在孩子臉上親了好幾口：“哎呦喂，這小模樣真俊！像他爹！給孩子起名了沒？”
程嵐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李嬸子的反應：“起了嬸子，孩子大名叫程巖，小名就叫小石頭?！?/p>
“程巖？好名字！”李嬸子把孩子舉高看了看，“瞧瞧這小胳膊小腿，多結實！比我家那孫子出生時壯實多了！”
程嵐試探著問：“您還記得我懷孕那會兒...”
“怎么不記得！”李嬸子一邊給孩子換小衣裳一邊說，“去年秋天那會兒，你還吐得厲害呢，我還給你送過酸菜開胃！”
她突然壓低聲音，“就是老王太太那個老糊涂，非說你沒懷上。”
程嵐心里一松，倒了杯熱水遞給李嬸子：“您記性真好?！?/p>
李嬸子接過水杯，突然盯著程嵐的肚子：“你這身子恢復得挺快啊，才三天就不見肚子了。”
程嵐手一抖，熱水差點灑在炕沿上：“醫(yī)院的醫(yī)生說這生完孩子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就讓我拿著布把這肚子纏了好多層，說這樣恢復的快?！?/p>
“哎喲喂，我還頭一次聽說，不過說的有點道理。”李嬸子點點頭，注意力又回到孩子身上，“小石頭，小石頭，哎呦還會沖我笑呢！”
程嵐看著李嬸子逗孩子的模樣，終于放下心來。她轉身去柜子里取出一包糖果：“嬸子，這是林驍讓同事從上海帶回來的，您拿回去嘗嘗?！?/p>
“這怎么好意思...”李嬸子嘴上推辭，手已經(jīng)接了過去，“對了，我那兒還有幾塊老棉布，回頭再給孩子做兩件貼身的...”
正說著，小石頭突然哭了起來。程嵐趕緊接過來：“怕是餓了?！?/p>
李嬸子會意地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你好好歇著。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說！”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了，記得給孩子多曬曬太陽，去黃疸！”
等李嬸子走了，程嵐長舒一口氣，輕輕戳了戳孩子的小臉：“小機靈鬼，哭得真是時候?！?/p>
林驍從外面回來，手里拎著個布袋子：“怎么樣？”
“妥了?！背虓菇忾_袋子，里面是幾罐奶粉和一堆尿布，"”李嬸子現(xiàn)在記得比我還清楚，連我“孕吐”的事都編出來了，不過那王老太太得在去看看。"
“行，晚上我再去一次。”林驍笑了笑，從懷里掏出個小撥浪鼓：“給孩子玩的?！?/p>
小石頭似乎聽懂了，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程嵐把孩子遞給林驍：“你兒子要你抱呢。”
林驍笨拙地接過孩子，小石頭居然真的不哭了，還咧開沒牙的嘴笑了。
程嵐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這個“添亂”的小東西，似乎也沒那么麻煩了。
半夜里，小石頭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程嵐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摸索著爬起來給孩子換尿布。冰涼的尿布貼在手上，凍得她一激靈。
林驍也被吵醒了，兩人手忙腳亂地給孩子喂奶、拍嗝，折騰到天蒙蒙亮才消停。
“這比打游擊還累...”程嵐癱在炕上，看著終于睡著的小石頭，小聲抱怨道。
小石頭三個月大的時候，第一次沖著程嵐咯咯笑起來。
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小手在空中揮舞著，像是要抓住什么。
程嵐的心一下子軟成了一攤水，連換尿布時的臭味都變得可愛起來。
“叫媽媽?！背虓苟核?。
“啊嗚！”小石頭流著口水回應。
林驍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這小子將來肯定是個大嗓門。”
有天夜里小石頭突然發(fā)高燒，小臉燒得通紅。程嵐急得團團轉，林驍連夜跑去敲藥房的門。兩人輪流用濕毛巾給孩子擦身子，守到天亮燒才退下去。
程嵐摸著孩子汗?jié)竦念~頭，突然想起王秀蘭臨走時說的話：“他父母叫趙衛(wèi)軍和宋桂華，是一對英勇的戰(zhàn)士。”心里一陣酸澀。這個年代為了勝利犧牲的人太多了。
小石頭學會爬以后，家里就再也沒消停過。
程嵐一個轉身，他就爬到灶臺邊要去抓火鉗；林驍稍不注意，他就往水缸里栽。有次差點打翻熱粥，嚇得程嵐一把將他撈起來，照著屁股就是兩下。
“哇——”小石頭哭得震天響。
“你還委屈了？”程嵐又氣又心疼，打完自己先紅了眼眶。
漸漸地，胡同里的鄰居們都習慣了這對小夫妻帶著孩子的生活。
李嬸子經(jīng)常來串門，幫忙照顧孩子。王家老太太雖然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也慢慢接受了"程嵐就是去年懷的孕"這個事實。
最讓程嵐意外的是，有天她抱著小石頭在門口曬太陽，聽見兩個路過的鄰居閑聊：
“程家這小兩口可真不容易，男人在工廠上班，女人自己帶孩子，家里也沒個長輩幫扶。”
“是啊，你看那孩子養(yǎng)得多好，白白胖胖的。”
程嵐低頭看著懷里啃手指的小石頭，突然覺得，或許這種生活就是女配最想要的——一個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過著平平常常的安穩(wěn)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