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的臉,在始皇帝那兩根帶著絕對威權(quán)的手指下,褪盡了所有血色。那清癯的仙風(fēng)道骨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慘白和僵硬。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辯解,想繼續(xù)編織那套云山霧罩的說辭,但在那兩道穿透旒珠、如同實質(zhì)寒冰的目光注視下,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可笑,甚至……褻瀆。
大殿里,死寂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燈芯的噼啪微響,以及某些官員牙齒不受控制地輕微磕碰聲。空氣凝固成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連那兩個如同鐵鑄般的持戟衛(wèi)士,手臂上的肌肉都繃緊到了極限,戟刃懸在李維脖頸上方不足一寸,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凍結(jié),再難壓下分毫。他們的目光,帶著一種近乎原始的驚悸,偷偷瞟向高臺上那個主宰一切的身影,又飛快地縮回。
始皇帝的手指,依舊穩(wěn)穩(wěn)地點在那張色彩斑斕的尼龍地圖上。指尖下,是那片狹長如蟲的島嶼群(日本列島),以及其東面那片浩瀚無垠、象征著未知與絕望的深藍(lán)(太平洋)。這無聲的質(zhì)問,比任何雷霆咆哮都更具毀滅性。它像一把無形的解剖刀,精準(zhǔn)地剖開了徐福精心構(gòu)建的海市蜃樓,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名為“欺瞞”的骨架。
“陛下……”徐福終于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仙蹤……仙蹤難覓,縹緲不定……此圖……此圖所繪,恐……恐是凡土……非……非仙家勝境……”他試圖掙扎,試圖在“凡土”與“仙山”之間劃出一條模糊的界限,但底氣已泄,聲音飄忽無力。
始皇帝沒有理會他蒼白的辯解。他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探針,從地圖上那片狹長的“凡土”移開,重新落回下方那個幾乎癱軟在地、卻因這峰回路轉(zhuǎn)而暫時保住了頭顱的“妖人”身上。
“你,”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李維。”
李維一個激靈,感覺那懸在頭頂?shù)乃劳鲫幱八坪醣贿@聲呼喚驅(qū)散了些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威壓。他努力想挺直一點身體,回應(yīng)這帝王的點名,但膝蓋的劇痛和巨大的精神沖擊讓他只能勉強(qiáng)維持跪姿,聲音嘶啞破碎:“草……草民在……”
“此圖,”始皇帝的手指,緩緩移向地圖上那片巨大的、土黃色的歐亞大陸板塊,“此陸,何以如此遼闊?”他的指尖最終停在了后世屬于歐洲的西部邊緣,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線上。他的問題,不再是質(zhì)疑真?zhèn)?,而是直接跳向了認(rèn)知的邊界——這地圖所展現(xiàn)的“天下”,其廣袤程度,徹底打敗了他“六合之內(nèi),皇帝之士”的固有疆域概念。
李維的腦子在極度的驚嚇和求生欲驅(qū)使下瘋狂運轉(zhuǎn)。他咽了口帶著血腥味的唾沫,強(qiáng)迫自己集中精神:“陛……陛下!此陸名曰亞細(xì)亞,其……其西,尚有另一巨陸,名曰歐羅巴!兩陸相連,廣袤無極!其上有萬國林立,風(fēng)俗各異,有金發(fā)碧眼之族,有膚黑如炭之民……更西,更有新大陸,沃野萬里……”他語速飛快,詞匯匱乏,只能盡力描述一個模糊的全球輪廓,生怕稍有遲疑,那柄懸著的無形鍘刀就會落下。
“萬國?”始皇帝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種深沉的思考,“比我大秦如何?”
“呃……”李維一窒,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他總不能說大秦只是地圖上偏東的一小塊吧?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地圖上那小小的、用后世標(biāo)準(zhǔn)勾勒出的秦帝國疆域輪廓(當(dāng)然,地圖上并無具體標(biāo)注,只有自然地貌),急中生智:“陛下!大秦雄踞東方,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然……然天下之大,超乎想象!西方諸國,或有疆域遼闊者,然其政令不一,部族林立,遠(yuǎn)不及我大秦法度森嚴(yán),一統(tǒng)宇內(nèi)之氣象!”他拼命給始皇帝戴高帽,同時暗示西方“大而不強(qiáng)”。
“哼?!币宦曇馕恫幻鞯妮p哼。始皇帝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仿佛在丈量這個陌生的世界。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一片空白——那是地圖上標(biāo)注著“Australis”(澳洲)的、孤懸于南方大海中的巨大陸地輪廓。
“此地?”他的指尖點了點那片空白,“何地?何名?其上……可有生民?可有……仙蹤?”
“此……此乃南方巨陸!”李維趕緊回答,“其名……其名……澳……澳……”他卡殼了,“澳洲利亞”?這發(fā)音在秦腔里太古怪了。他急得額頭青筋直跳,“此地孤懸海外,地廣人稀,其上……其上多奇異之獸,如跳躍而行之大袋鼠,有背負(fù)育兒袋者……仙蹤……草民……草民不知……”他不敢再編,只能老實說不知道。
“袋鼠?育兒袋?”始皇帝重復(fù)著這兩個聞所未聞的詞匯,旒珠下的目光閃爍不定,似乎在想象那是何等怪誕的生物。他沉默了片刻,那無形的壓力讓李維幾乎喘不過氣。終于,他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卻蘊(yùn)含著風(fēng)暴將至的氣息:“徐福?!?/p>
“臣……臣在!”徐福渾身一顫,連忙躬身,姿態(tài)謙卑到了塵埃里。
“你觀此圖,”始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東海仙山,是虛?是實?”
徐福的身體晃了晃,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他臉色灰敗,嘴唇哆嗦著,半晌,才用一種近乎氣絕的聲音擠出:“陛下……臣……臣惶恐……此圖……此圖所示……東海之外,確……確有陸地……然……然是否仙山……臣……臣需……需親至……方能……”他還在做最后的掙扎,企圖用“親至驗證”來拖延時間,挽回一線生機(jī)。
“夠了?!笔蓟实鄣穆曇舳溉晦D(zhuǎn)冷,帶著一種徹底失去耐心的厭棄。他沒有再看徐福一眼,仿佛對方已是一縷污濁的空氣。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李維身上,那審視的意味更深,更重。
“李維。”
“草民在!”
“此圖,”始皇帝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圖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所繪山河,紋理天成,非人力所能偽。然……其疆界模糊,地名闕如,于朕之大秦,究竟有何裨益?”他的問題尖銳而務(wù)實,直指核心——再宏大的地圖,若不能服務(wù)于他的帝國,服務(wù)于他的統(tǒng)治和征服,其價值便要大打折扣。
李維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這是決定自己最終命運的時刻!展示新奇只是保命的敲門磚,現(xiàn)在,他必須證明這“神器”對這位千古一帝的“有用”!
“陛下!”李維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嘶啞,“此圖……此圖乃……乃天賜神器!其用無窮!”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shù)念頭,最終鎖定了一個最直接、最具沖擊力的演示方式!
“陛下請看!”他用盡力氣抬起手臂,顫抖的手指指向地圖上那片廣袤的、代表著后世蒙古高原和中亞地區(qū)的土黃色區(qū)域?!按恕说兀∷葚S美之時,可為牧場!然其民逐水草而居,騎射剽悍!其性如狼,畏威而不懷德!每逢秋高馬肥,便如蝗蟲過境,南下寇邊,劫掠我大秦北疆!屠戮我子民!焚燒我城邑!實乃大秦……心腹之患!”
他描述著匈奴(此時尚未統(tǒng)一,但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脅早已存在)的兇殘,每一個字都帶著切齒的痛恨。這并非完全作偽,現(xiàn)代人對歷史上游牧民族南侵造成的苦難亦有認(rèn)知。他的話語,精準(zhǔn)地戳中了始皇帝內(nèi)心深處那根緊繃的弦——北方的威脅,始終是懸在帝國頭頂?shù)睦麆Γ?/p>
大殿內(nèi),一些武將出身的官員,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北風(fēng)呼嘯、烽火狼煙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
“然!”李維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瘋狂,手指猛地在地圖上那片廣袤的土黃色區(qū)域劃了一個巨大的、不規(guī)則的圈!“陛下!此圖之神異,在于能示其根本!其地雖廣,然要害不過數(shù)處!”
他猛地從自己沖鋒衣另一個沾滿泥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筆!一支普通的、塑料外殼的黑色中性筆!這玩意兒在背包被搜檢時,因為塞在口袋深處,竟也成了漏網(wǎng)之魚!
“啊!” “妖物!” “護(hù)駕!” 他掏筆的動作瞬間引發(fā)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幾個侍衛(wèi)條件反射般地就要撲上來!連那持戟的衛(wèi)士也猛地繃緊了手臂!
“陛下!”李維不管不顧,嘶聲高喊,“草民以此‘墨錐’,點出匈奴王庭所在!點出其各部水草命脈!點出大軍奔襲之要道!”他高舉著那支在秦人眼中造型古怪的黑色塑料筆,如同舉著一柄無形的神劍!
高臺之上,始皇帝的目光驟然一凝!他抬手,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瞬間止住了所有侍衛(wèi)的異動。大殿再次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維……和他手中那支“墨錐”上。
李維的心臟狂跳如擂鼓,幾乎要從胸腔里撞出來。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但他別無選擇!他顫抖著,幾乎是爬行著,挪到那個依舊單膝跪地、高舉地圖的侍者面前。他伸出手,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顫抖,擰開了筆帽,露出了那閃著金屬寒光的筆尖。
“陛……陛下!請看!”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將冰涼的筆尖,重重地點在了地圖上那片代表蒙古高原腹地的區(qū)域!
一點極其微小、卻無比刺眼的黑色墨點,瞬間在那色彩斑斕、紋理清晰的尼龍地圖上暈染開來!
“此處!”李維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筆尖死死摁在那個墨點上,“便是其核心王庭所在!龍城!或曰……蘢城!匈奴諸部首領(lǐng)匯聚之地!”
接著,他手腕移動,筆尖劃過地圖,在幾個代表河流、湖泊(如鄂爾渾河、色楞格河、貝加爾湖)的藍(lán)色區(qū)域附近,再次狠狠地點下幾個墨點!
“此數(shù)處!乃其賴以生存之水草豐美之地!牛羊之根!命脈所系!”
最后,他的筆尖帶著一種凌厲的氣勢,從地圖上代表秦帝國北部邊疆(大致是后世河套、陰山一線)的位置出發(fā),沿著幾條他記憶中模糊的進(jìn)軍路線(如高闕塞北出),劃出幾道歪歪扭扭、卻方向明確的黑色墨線,如同幾柄黑色的長矛,直刺向那個最初的核心墨點!
“陛下!大軍若由此數(shù)道出擊!直搗黃龍!焚其龍庭!斷其命脈!則……則北疆百年之患,可除矣!”他吼出最后一句,手臂因脫力和極度的緊張而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那支輕飄飄的筆。他猛地收回手,將那支惹禍的“墨錐”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最后的護(hù)身符,然后整個人如同虛脫般伏倒在地,只剩下粗重如牛的喘息。
死寂。
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深沉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張被高舉的尼龍地圖上。那幾個突兀的、刺眼的黑色墨點,那幾道粗獷的、指向明確的黑色墨線,如同帶著魔力的烙印,深深地嵌入了那片象征北方遼闊地域的土黃色之中!
對于習(xí)慣了在笨重竹簡或粗糙帛書上艱難描繪、一個地名或路線往往需要大段文字說明的秦人來說,這種直接在“天圖”上“點要害”、“畫路線”的方式,其帶來的視覺沖擊和認(rèn)知打敗,是核彈級別的!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神跡的“掌控感”!仿佛整個廣袤而充滿威脅的北方草原,其最致命的弱點、最關(guān)鍵的命門、最便捷的征伐路徑,就在這幾個簡單的墨點墨線之下,被赤裸裸地、一目了然地呈現(xiàn)在了帝王的眼前!
高臺之上,始皇帝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前傾。覆蓋在玄黑袍袖下的手指,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隱隱發(fā)白。他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如同投入了燒紅的隕鐵,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那目光,不再是審視,不再是探究,而是一種純粹的、熾烈的、帶著毀滅性征服欲的火焰!死死地燃燒在地圖上那幾個黑色的標(biāo)記之上!
龍庭!命脈!奔襲要道!直搗黃龍!
這幾個詞,如同最熾熱的烙鐵,燙進(jìn)了他帝王雄心的最深處!北方的游牧之患,是他心頭大石,是帝國版圖上不完美的瑕疵!而此刻,這張“天圖”,這支“墨錐”,竟將解決這心腹大患的“鑰匙”,以如此直觀、如此暴烈的方式,送到了他的眼前!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血脈深處的戰(zhàn)栗感,從始皇帝的脊柱升起,瞬間席卷全身!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遭遇了終極誘惑的、屬于征服者的極致興奮!
“陛……陛下!” 那個之前力主斬殺李維的中年官員,此刻臉色煞白,聲音帶著一種世界崩塌般的驚惶,“此……此乃妖術(shù)!以穢墨污損天圖!其心叵測!陛下萬不可……”
“閉嘴!”
兩個字,如同九霄落下的驚雷,帶著無邊的怒意和絕對的威權(quán),瞬間將那官員的尖叫碾得粉碎!那官員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踉蹌后退一步,面無人色,再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始皇帝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手。他的目光,終于從那張被墨點標(biāo)記的地圖上移開,重新落在了伏在地上、如同從水里撈出來般渾身濕透、顫抖不止的李維身上。
那目光,復(fù)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審視,有毫不掩飾的貪婪,有對“神器”的狂熱占有欲,更深處,還翻滾著一絲對“未知”本能的、帝王的忌憚。
“李維?!彼穆曇艋謴?fù)了低沉,卻蘊(yùn)含著比之前更加可怕的力量,“此圖……此錐……朕,收下了。”
這句話,如同赦免的圣旨,讓李維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昏厥過去?;钕聛砹恕瓡簳r活下來了……
“然,”始皇帝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鏈,再次鎖緊,“你之所言,是真是偽,朕……自會驗證?!?/p>
他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群臣,最終停留在武將行列中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剛毅、身著玄甲、氣息沉凝如淵的將領(lǐng)身上。
“蒙恬!”
“臣在!” 那將領(lǐng)一步跨出,聲如洪鐘,甲胄葉片碰撞,發(fā)出鏗鏘之音。正是戍守北疆、威震匈奴的大將蒙恬!
“持此圖!”始皇帝的聲音帶著金戈鐵馬般的殺伐之氣,“率精騎,出云中,按圖索驥!給朕……找到那個墨點!若真有王庭……”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寒,如同西伯利亞刮來的凍風(fēng),“給朕……踏平它!將其首領(lǐng)頭顱,懸于北闕!朕……要親眼看看,此‘天圖’所示……究竟有幾分是真!”
“諾!”蒙恬沒有絲毫猶豫,轟然應(yīng)諾!他眼中爆發(fā)出灼熱的光芒,大步上前,從侍者手中極其鄭重地接過了那張被墨點玷污、卻承載著帝國北疆命運轉(zhuǎn)折的尼龍地圖!他的目光掃過那幾個刺眼的黑點和墨線,剛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軍人對命令的絕對服從和一種即將驗證未知的凜冽戰(zhàn)意!
“至于你……”始皇帝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枷鎖,重新落回李維身上。
李維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暫押……天祿閣。”始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由博士仆射周青臣看管。一應(yīng)飲食用度,不得短缺。待蒙恬驗證歸來……再行論處。”
“押下去!”
兩個衛(wèi)士上前,不再是粗暴的拖拽,但也絕無半分客氣,架起幾乎脫力的李維,拖著他向殿外走去。李維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徐福那慘白如紙、失魂落魄的臉,是蒙恬緊握著地圖、如同握著一柄無形神劍的剛毅背影,以及高臺之上,隱在旒珠陰影下,那雙燃燒著無盡野心與冰冷計算的眼眸。
他被拖出大殿,刺眼的陽光讓他瞬間瞇起了眼。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涌來,但更深沉的寒意卻從心底升起。
天祿閣?博士仆射周青臣?聽起來像是藏書的地方,是福是禍?蒙恬的驗證……需要多久?一旦他發(fā)現(xiàn)地圖有偏差……李維不敢想下去。那支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塑料外殼幾乎要被汗水浸透的中性筆,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和……催命符?
宮墻高大,投下冰冷的陰影。他像一件被暫時存放的“物品”,被拖向未知的囚籠。而那張被他用墨錐點染的“天圖”,已如一顆投入歷史長河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以咸陽宮為中心,向著遼闊而未知的北方草原,洶涌擴(kuò)散開去。
與此同時,大殿深處,丹陛之側(cè),一個穿著深紫色內(nèi)侍袍服、面容白皙無須、眼神卻如毒蛇般陰鷙的中年宦官,正微微垂首,恭敬地侍立著。他的目光,如同最隱蔽的冰錐,飛快地掃過李維被拖走的方向,掃過徐福失魂落魄的背影,最終,極其隱蔽地,落在了被蒙恬鄭重收起的那張地圖上。
一絲難以察覺的、混合著貪婪與算計的幽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逝。他,是中車府令,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