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耀眼的紅衣騎裝晃了眼。
逆光中,周世桓自然地走上前為她勒馬,一派寵溺。她則掏出帕子,細細擦拭著周世桓額角的薄汗,頭上的珠釵幾乎插入他發(fā)間。
這樣公然的恩愛,我和阿桓從未有過。他向來不愛出門,我們總縮在屋子里,他躺在床上編竹簍,我在外側(cè)生火做飯。
除了同榻而眠,更多的時間我都在為了生計奔波。
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這個男人。眼前的他是將軍,姓周,和令國公家的崔小姐已有婚約。突如其來的信息在我腦中碰撞著,一時天旋地轉(zhuǎn)。
“你喜歡就好。珍兒,這會變天了,我送你回府罷。”周世桓還是那么溫柔,他下意識用手將我隔開,但顯然這女子聽到了剛才的爭吵,款步向我走來。
“這位是……”她皺著眉,眼神凌厲。
互相打量一番,我突然有些泄氣。容貌、家世,她都是上上乘的,拿什么爭?即便問清真相,我又真的能坦然接受嗎?
“我認得你,你是替世桓哥哥辦事的采珠女?!?/p>
“整個遂溪怕是只有你才能采到上品的走盤珠,正圓無暇,如月光皎潔,最適合當下聘之物了?!?/p>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珍珠玲瓏鐲,那光亮刺痛了我的眼。
上個月在深海處我采到一批珍珠,品相及佳。阿桓看了一眼很是喜歡,說什么都要留下來。
“成婚以來,我沒送過像樣的東西給你。這珍珠成色不錯,我托人制成首飾,勉強算做送你的禮物。藥錢再想辦法,總歸這雙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p>
原來是為了送她。
我舍出性命的東西,被他拿去給別人當了聘禮。當真可笑。
再抬眸時,我眼中多了幾分堅毅:“這珠子不是我替他采的,還請崔小姐物歸原主,免得叫人說你們國公府仗勢欺人?!?/p>
她捂嘴輕笑,突然湊近低聲說:“東西可以還你,但人你定是要不回去了。不過是個撈珠子的,輪得到你和我搶?三年前在城墻上,我就應該殺了你?!?/p>
我怔住:“你,你怎么……難道……”
“我是他身旁男扮女裝的將士,難不成你以為那一箭,他是為你擋的?”
記得遂溪縣被攻城那日,全城的父老鄉(xiāng)親都紅了眼,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沒錢,因此接了給將士們送飯的活計。
走上城墻,我碰見阿桓正緊張地向一個士兵交代什么。那士兵身材嬌小,面容也有幾分俊俏,臉上不似旁人臟兮兮的。
“周校尉,我是來給大家送飯的?!蔽抑噶酥甘种械哪就?,白花花的米飯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士兵蜂擁而上,我默默盛了一小碗,羞澀又不安地遞給他。
“校尉要看顧好自己的身子,你倒下了,我怎么……我們百姓可怎么辦?”
他難得地笑了,伸手接過碗盞時,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來。
我被一股力量推開,再望過去時,只看見他直挺挺向后倒去,掉下了城樓。驚得我心都要跳出來,連忙沖上前去。
索性恰巧有粥棚緩沖,得以保住性命。
我在醫(yī)館守了他一夜,天快亮時整個遂溪響起勝利的歡呼聲。他也醒了,摸著我的頭發(fā)說:“你沒事就好,我還怕自己沒能救下你。”
我在洶涌的眼淚里,了解了自己的心意。
當我第三次煎好藥送去他家時,他拉住我的手:“方晚,你是不是要對我負責?”
等我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點頭如搗蒜。
“哪有女孩子這么猴急的?!彼冻鲆豢诎籽溃θ菡鎿?。
念及往事,心中驟然一陣抽痛:“連這個都是假的。周世桓,你費盡心機的騙我,究竟有意思嗎?”
淚水轟然決堤,可他竟半分目光都沒有分給我,反而急切地向崔珍解釋:“珍兒,你知道我當時是為了潛伏下來,才同她……只有我變成一個廢人,沒了威脅,他們才會露出馬腳。我們從小一同長大,指腹為婚,我怎么會真的看上她,不過一個采珠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