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一股鉆心的銳痛,毫無征兆地從左手那根“多余”的指縫里炸開!尖銳得像是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楔進骨縫。
我渾身一僵,冷汗瞬間冒出。
低頭看去,掌心修補到一半的供春壺,壺身上模仿老樹癭瘤的紋理,竟像活過來的毒蛇般扭曲、崩裂!溫潤的紫砂碎片,帶著滾燙的余溫,深深嵌進了第六指根部嬌嫩的皮肉。
血,殷紅的、帶著體溫的血,一下子就從那畸形的指縫間涌了出來。一滴,兩滴…不偏不倚,正砸在直播臺案頭那只憨態(tài)可掬的寅虎茶寵額頭上。泥塑小老虎溫潤的“王”字,瞬間被染得一片猩紅黏膩。
“嘶…”我倒抽一口冷氣,死死咬住下唇,咽下痛呼。左手不受控制地痙攣,那根被視為“不祥”、承載著蘇家“六指乾坤手”秘技的第六指,也在微微顫抖。血珠順著指尖滑落,在古老的紫檀工作臺上洇開一小片暗紅。
直播間寥寥的彈幕瞬間炸了鍋:
【臥槽!主播手殘實錘!補壺都能炸?】
【嚇死!那血…真的假的?劇本?】
【六指?畸形?看著瘆人…】
【散了散了,手抖成這樣還玩非遺?嘩眾取寵!】
屏幕上的字眼像毒針,密密麻麻扎進眼里。胃里一陣翻攪,不是因為痛,是那股熟悉的、混雜著屈辱和恐懼的寒意又爬了上來。五年了,這雙被厲家斥為“怪物”的手,這畸形的第六指,依舊是逃不開的夢魘。指尖黏膩的血腥味,恍惚間勾起了產(chǎn)房外消毒水冰冷刺鼻的味道,還有那個貴婦人刻薄尖銳的聲音:【“…要么切掉你這畸形的第六指,要么,切掉你肚子里那個可能繼承這詛咒的小怪物!選!”】
血還在滴答,落在寅虎茶寵上,暈開了陳年的茶色包漿,像一塊丑陋的傷疤。
就在這時——
“砰!”
工作室那扇沉重的老榆木門被一股蠻力猛地撞開!力道之大,震得門框呻吟。
我的心猛地一沉。
“媽媽!媽媽——!” 女兒糯糯撕心裂肺的哭喊,帶著超越年齡的尖利,像冰冷的玻璃碎片刮過耳膜。
她小小的身影炮彈一樣沖進來,小臉煞白,嘴唇發(fā)青,連拖鞋都跑丟了一只。她不管不顧地撞進我懷里,冰涼的小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帶著瀕死小獸般的驚惶。她手里死死攥著一個平板電腦,屏幕的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詭異駭人。
“媽媽!黑霧叔叔!…骨頭…好多黑蟲蟲在咬!要碎掉了!要碎了!” 她語無倫次,奶聲奶氣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三天!就三天??!”
她冰涼得嚇人的小手指,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精準,死死戳在平板屏幕的正中央!屏幕亮著,上面是一張放大的新聞圖片。一個西裝革履、面容冷峻如冰雕的男人,眼神銳利如刀鋒,隔著屏幕都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厲硯舟。
這個闊別五年、早已被我選擇性遺忘在記憶最黑暗角落的名字,連同這張刀刻斧鑿般的臉,就這么被女兒冰涼的小手指著,帶著死亡預告的寒意,狠狠撞回我的視野!
血,我指尖的血,還在溫熱地往下淌,混著冷汗,濡濕了案頭那只被血染紅的寅虎茶寵。又是這個噩夢!五年前產(chǎn)房外冰冷的金屬長椅,消毒水嗆人的氣味,還有厲硯舟母親那保養(yǎng)得宜、涂著蔻丹的手指,捏著薄薄一張紙,像捏著判決書。她那雙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這根“畸形指”,紅唇開合,吐出的話比手術刀還冷:“蘇窈,看清楚!簽了它!切掉你這惡心的第六指,或者…切掉你肚子里那個可能繼承這詛咒的小怪物!你自己選!”
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我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瑟瑟發(fā)抖的糯糯,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纏住了心臟,勒得我?guī)缀踔舷?。糯糯…糯糯這雙能“看見”死亡的眼睛,這預言厄運的能力…難道…難道就是厲家當年最恐懼的“詛咒”顯靈?就是他們口中避之不及的“畸形”?!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鉆進腦海的瞬間——
“咔嚓!”
一聲清晰無比、令人牙酸的脆響,毫無預兆地從直播臺上傳來!
我和糯糯同時一僵,猛地扭頭看去。
只見那只額頭染血、一直安靜趴伏著的寅虎茶寵,它那只抬起來仿佛在撲抓什么的、栩栩如生的左前爪…竟毫無征兆地,齊根斷裂!小小的泥爪掉落下來,在桌面上滾了兩圈,留下一道細微的泥痕,最終停在那一小灘暗紅的血跡旁。
斷裂面,光滑得詭異。
“呃…媽媽…冷…糯糯好冷…” 懷里的小身體溫度驟然飆升!糯糯滾燙的小額頭猛地撞在我染血的掌心,燙得我指尖一縮。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不安地劇烈顫抖,小嘴無意識地翕動著,吐出模糊破碎、卻足以凍結我血液的囈語:
“爸爸的…骨頭縫里…好冷…好黑…蟲蟲…爬出來了…”
【本章標注】:本章涉及紫砂供春壺修補、茶寵溫養(yǎng)等非遺技藝細節(jié),參考《宜興紫砂陶制作技藝實錄》(王度,江蘇古籍出版社)及國家級非遺傳承人顧景舟先生相關著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