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雨絲混合著硝煙灰燼,將崎嶇的泥濘山路變成一片昏黃、模糊的末日景象。吉翁殘存的小隊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山嶺密林中艱難跋涉,引擎的轟鳴被茂密的植被和連綿的雨聲吞沒,像是在巨獸的腹腔里蠕動。聯(lián)邦的追擊如同附骨之疽,無線電靜默下,每一次繞過山坳,都可能遭遇致命的火力封鎖。疲憊和沉重的壓迫感幾乎壓垮了每個人的神經(jīng)。
陳默駕駛著那臺重新掛上大鐵鍋的扎古I,機械地跟在隊尾。鍋底的熔坑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愈發(fā)猙獰。鍋里的東西在顛簸中哐當(dāng)作響——不是武器,而是用樹葉和防水布包裹的,幾大塊用鹽水腌制過、被簡陋煙熏過的野豬肉干。幾個小時前,在穿越這片原始雨林躲避聯(lián)邦偵察機時,他依靠腦海中系統(tǒng)賦予的反MS地雷坐標(biāo)標(biāo)記點,在絕境中發(fā)現(xiàn)了一條隱秘的巖縫通道,意外鉆入了一個半封閉的山洞。洞內(nèi)不僅有清澈的泉水匯成的小潭,巖壁上甚至還析出星星點點、帶著天然咸味的巖鹽結(jié)晶!
那一刻他是狂喜的。水源!鹽!在這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后撤路上,這簡直是天賜的寶藏!小隊靠著這處秘密據(jù)點短暫休整,補充了清水,還用粗糙的巖鹽腌制了他們最后那點寶貴的獸肉。但陳默的心還沒落回肚子里多久,系統(tǒng)的猩紅色警告框就如同地獄來函,再次蠻橫地覆蓋了他的整個視野:
【“整活光榮”系統(tǒng):偵測到環(huán)境變量與傳奇任務(wù)高度契合!】
【傳奇任務(wù)發(fā)布:英雄外交官!】
【任務(wù)目標(biāo):以MS-05B為運載工具,攜五人份優(yōu)質(zhì)食物,單機突入指定聯(lián)邦小股部隊(人員:7-9人,MS:2臺吉姆)臨時營地,強制進行“美食外交”攻勢!】
【行動要求:目標(biāo)營地正北方向突入!機體需高姿態(tài)出現(xiàn)!行動口號:“為了米諾夫斯基(自由)開飯啦!”(聲紋需清晰、語氣需熱情洋溢!)】
【限時:1小時內(nèi)完成!】
【完成獎勵:“整活光榮”核心功能(初級機體狀態(tài)瞬間修復(fù)凝膠(小量,一次性))】
【失敗懲罰:永久性機體涂裝變更(涂裝主題:粉紅豹紋 + 熒光綠斑點)】
傳奇任務(wù)?!美食外交?!突入敵營?高喊為了自由開飯?!粉色豹紋熒光綠涂裝?!
陳默感覺自己的腦漿像被扔進了攪拌機,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嗡嗡作響。單機沖營!對方有吉姆!這純粹是自殺!但那個獎勵……瞬間修復(fù)凝膠……一次性,小量……這意味著在瀕死重傷之際,可能多一條命!這種保命底牌的誘惑力,如同魔鬼的低語,在他求生本能深處瘋狂撩撥??墒菦_進去送死嗎?或者……
一個荒誕到極點的念頭在混亂中頑強地滋長出來?;蛟S……不是死?系統(tǒng)說的是“美食外交”和“開飯”,沒要求他殺人!如果他不主動開火,只沖進去喊一嗓子,然后丟下食物就跑?憑借扎古I在山地的隱蔽和鐵鍋的防御……也許,有那么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活下來?總比頂著豹紋熒光綠被全宇宙恥笑強!
看著鍋里那幾塊散發(fā)著淡淡咸香、油潤飽滿的煙熏肉干,陳默下定了決心。“媽的!富貴險中求!送外賣就送外賣!” 他咬著牙,趁一次小隊短暫休整更換路徑勘察點時,借著密林的掩護,悄悄偏離了隊伍,扎古I深綠色的機體(無視那口扎眼的大鍋)緩緩滑入了更加幽暗、植被覆蓋更厚的山脊背陰面雨霧之中。
根據(jù)系統(tǒng)在三維地圖上清晰標(biāo)記出的位置(和探測到的微弱引擎熱源),目標(biāo)營地就在隔著兩條峽谷對面山坡的一個避風(fēng)小坳里。
雨越下越大。
轟??!
鐵鍋扎古沉重的腳步碾過濕滑的泥濘碎石,沖出了峽谷盡頭那片茂密的灌木屏障。視野豁然開朗!眼前是一片相對平坦的山坳谷地,幾頂墨綠色軍用帳篷歪歪扭扭地搭在靠近巖壁的位置,旁邊停著兩臺灰撲撲的聯(lián)邦吉姆(RGM-79),其中一臺顯然剛進行過簡易維修,肩部裝甲還沒完全安裝好。三四個穿著聯(lián)邦軍雨披的士兵正圍在一個用防水布勉強遮蓋的便攜式爐子前,試圖點燃受潮的木柴,濃煙嗆得他們直咳嗽,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水汽。
“什么聲音?!” 一個耳朵尖的老兵猛地抬頭,端起手中的步槍。
嗡——!
一陣引擎驟然提升功率的爆響瞬間壓過雨聲!緊接著,一個巨大、深綠色的、胸前掛著不明黑色巨物的移動輪廓,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巨怪,以極其詭異的姿態(tài)(系統(tǒng)要求的高姿態(tài)?)——胸部微微前傾,頭顱高高昂起(模擬自信?),帶著一路踐踏倒伏植被的蠻橫氣勢,猛地從他們頭頂上方不足二十米高的一個陡坡邊緣沖了下來!大量的泥漿和碎石被它的腳步帶飛!
“吉翁扎古?。?!敵襲!?。?!”
“射擊!快射擊?。?!”
尖利的警報和驚惶的叫喊瞬間撕裂了山谷的寧靜!
陳默的駕駛艙被巨大沖擊震得搖晃不止!他看到了下方慌亂拔槍的步兵和正在轉(zhuǎn)向、引擎嗡鳴亮起警示燈的吉姆!腎上腺素飆升到極致!他猛地一拉操縱桿!左腳剎車踏板踩死!巨大的慣性讓扎古I以一個夸張的前傾姿態(tài)猛地停在陡坡下方邊緣,胸口那口巨鍋“哐當(dāng)”一聲杵在泥地里,激起一片泥浪!
就是現(xiàn)在!
陳默感覺心臟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他用盡畢生的力氣,甚至帶上了系統(tǒng)提示的“熱情洋溢”語調(diào)(實際上就是絕望的破音嘶吼),猛地拍下外部擴音器的開關(guān):
“為了米諾夫斯基(自由)開飯啦?。?!”
破鑼般的巨大聲浪被擴音器放大,帶著變調(diào)的瘋狂,在狹窄的山坳里轟然炸響!巨大的聲波甚至震得那臺沒修好肩膀的吉姆機體都輕微晃動了一下!
整個營地,死寂了一秒半。
所有聯(lián)邦士兵,包括那兩個已經(jīng)端起沖鋒槍準(zhǔn)備開火的,全都僵在了原地。他們?nèi)缤患w施了定身法,臉上混雜著極度驚駭、難以置信、以及深深的茫然。那感覺,就像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狂突然沖進警察局高喊“送披薩外賣打八折”一樣荒謬絕倫!
怎么回事?新型精神攻擊武器?最新款的薩哈林級自爆吉翁扎古?專門帶口鍋來撞人增加傷害面積?喊的口號……好像是……開飯?
就在這全員宕機的瞬間!
哐!哐!哐!哐!
陳默雙手在控制桿上飛速操作!扎古I腰部的儲物掛載鉤爪松開!幾大坨用樹葉和防水布緊緊包裹、散發(fā)著濃烈煙熏肉香的重物,被機械臂用力地朝著營地中央的空地拋了過去!沉重的包裹落地,濺起更大的泥點。
“開火!開火!有古怪!” 聯(lián)邦指揮官終于回過神來,驚恐又憤怒地嘶吼著下令!
噠噠噠噠!
步槍子彈和零星的手電光束掃射過來,大部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卮蛟陉惸判乜谀强诰薮蟮蔫F鍋上,濺起密集的火星和泥點!那臺剛啟動完畢的吉姆也倉促地抬起了手臂的90mm機槍!
“再見了您吶!” 陳默汗毛倒豎!任務(wù)只要求突入和送達食物!送完不走等死嗎?!
他右腳猛踩動力踏板,引擎發(fā)出瀕臨極限的尖嘯!同時猛地拽動操縱桿!扎古I的核心腰部模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巨大而沉重的機體以一種與其形象嚴(yán)重不符的靈活度——借助之前沖下來的慣性,硬生生地原地來了個近乎三百六十度的急轉(zhuǎn)調(diào)頭!胸口那口承受了一波彈雨的巨大鐵鍋在轉(zhuǎn)身過程中刮擦著地面和旁邊的一棵小樹,發(fā)出刺耳的噪音和斷裂聲!然后,這臺“送餐車”帶著一溜泥水和被刮斷的樹枝,頭也不回地向著來時的陡坡上方?jīng)_去!
聯(lián)邦軍的火力遲了幾秒才追上來!密集的子彈追在扎古身后,打在陡坡的石壁上碎石飛濺!吉姆的90mm機槍火線追得更快!一枚炮彈呼嘯著擦著扎古I的后背裝甲飛過,炸在坡頂?shù)木奘?,碎塊如雨落下!
轟!轟!
“追!干掉那個瘋子!”
“那東西扔的什么?!毒氣彈?!”
“小心爆炸!”
聯(lián)邦士兵的叫喊充滿了驚懼和混亂。
然而,就在陳默的扎古I消失在坡頂林線的幾秒后。
呼……呼……
一個聯(lián)邦新兵,被那近在咫尺的巨響嚇得癱坐在地,手里還死死抱著自己那桿沒有開火的步槍。鼻尖,一陣混合著油脂、鹽粒和木屑煙熏氣息的、濃烈到幾乎爆炸的肉香味,混合著泥土和硝煙味,頑固地鉆進了他的鼻腔。他猛地抽了抽鼻子,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這味道……和軍營食堂里那些味同嚼蠟的營養(yǎng)膏有著天壤之別!和他童年記憶里某次難得的篝火野餐奇異地重合了!
“杰瑞!別傻愣著!去看看那鬼東西扔了什么下來!” 指揮官氣急敗壞地命令旁邊一個稍微鎮(zhèn)定些的老兵。
老兵端著手槍,小心翼翼、如臨大敵地湊近那幾個大包裹。他蹲下身,謹(jǐn)慎地用刺刀挑開沾滿泥水的樹葉和裹得緊緊的防水布一角。
金黃油亮、紋理清晰、散發(fā)著致命誘惑力的煙熏肋排肉干,裹著粗糲的鹽粒,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冰冷的雨絲和聯(lián)邦軍驚愕的視線中。
“嘶……” 周圍幾個士兵齊齊抽了口冷氣,肚子不受控制地發(fā)出“咕嚕”一聲巨響,在死寂的雨幕中異常清晰。
老兵愣住了,他手里的刺刀停在半空,看著那塊靜靜躺在泥水里、散發(fā)著無可抗拒香味的巨大肉塊,又聞了聞那直沖天靈蓋的、絕對真實不摻假的肉香(混雜著鹽和煙熏木的氣息),腦子里閃過一個荒誕到讓他懷疑人生的念頭——剛才那個帶鍋的吉翁雜兵……真是來……送飯的?!
“報……報告!長官!敵人……敵人投擲的是……食物???” 老兵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世界觀被打敗的迷茫和絕望,“看樣子是……高級腌肉……肉干?!”
指揮官:“……”
聯(lián)邦營地再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比剛才子彈橫飛時更加深沉的寂靜。只有雨聲,士兵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那幾大塊肉干散發(fā)出的、在寒冷潮濕戰(zhàn)場上擁有絕對殺傷力的致命濃香。士兵們的眼神變了,從驚懼和憤怒,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饑餓和對“吉翁最新神經(jīng)毒氣(誘人腸胃型?)”的深深困惑。誰也沒敢動那些肉。他們盯著那幾塊肉,又看了看陡坡上那臺吉翁扎古消失的方向,表情像生吞了一整只帶殼刺猬。
密林深處,陳默駕駛著扎古I玩命地狂奔,直到確認(rèn)甩掉了所有可能的追擊才癱倒在駕駛椅上,劇烈喘息,汗水混著雨水滴在控制臺上。
【叮!傳奇任務(wù)“英雄美食外交官”完成!獎勵:“整活光榮”核心功能(初級機體狀態(tài)瞬間修復(fù)凝膠(小量,一次性))已到賬!請查收機體腿部內(nèi)側(cè)急救儲物艙!】
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密封金屬匣從機體腿部維修蓋板彈出,落在陳默汗?jié)竦氖中?。觸手冰涼,卻帶著令人心悸的分量。能瞬間修復(fù)致命損傷的凝膠!再重的傷,只要還能塞進駕駛艙,就有一次搏命的機會!這比任何武器都珍貴!之前所有被嘲笑、被逼迫的憋屈感,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巨大的狂喜和安全感!
就在陳默握著這個小盒子,在陰暗的駕駛艙里傻笑時,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那驚世駭俗的送飯壯舉,已經(jīng)被一條帶著極致困惑和驚恐的通訊信號,送進了聯(lián)邦前沿指揮部的戰(zhàn)術(shù)分析室:
“……遭遇異常吉翁MS突襲……型號確認(rèn):MS-05B‘扎古I’,特征:胸部加裝巨型不明黑色圓形盾狀物(疑似金屬),機體噴涂為深綠色雨林迷彩(無視鍋)……行動模式:突破警戒線高速突入我方營地,投射不明包裹后高速脫離……伴隨極度荒謬的語言攻擊:“為了米諾夫斯基開飯”……包裹內(nèi)容物經(jīng)初步確認(rèn)……是大量高品質(zhì)鹽漬煙熏肉排……”
“……分析結(jié)論:排除高爆物/生化武器可能(物理/生化檢測無異常)……動機不明……極度反常!……初步判定為新型心理戰(zhàn)戰(zhàn)術(shù),代號:‘鐵鍋送餐’!意圖混亂我方基層認(rèn)知,打擊士氣……我方人員存在短期生理性口腹焦慮反應(yīng)(強烈肉香刺激)……另:對方突擊路線極其刁鉆,直插我方宿營地,疑似已掌握我方后方補給/偵察點部署薄弱環(huán)節(jié)……建議:加強防區(qū)結(jié)合部警戒力度,核查敵可能滲透路徑坐標(biāo)XXXX至XXXX……”
分析員停頓了一下,在報告末尾加上了一句字跡猶疑的補充:【另:建議對繳獲樣本(肉干)進行更深入……呃……成分分析?及毒理學(xué)測試?(以防罕見生物毒素誘發(fā)未知慢性反應(yīng)?)】
聯(lián)邦高層:“……” 肉干?成分分析?開飯?信息量過大,CPU過載。戰(zhàn)場迷霧似乎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