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總，合作愉快?！?齊澤睿站在會議室門口，骨節(jié)分明的手再次朝黎初伸去，腕間的百達翡麗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不知道黎總是否可以賞臉，我請黎總吃飯？” 他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熱絡(luò)，目光卻像掃描儀般在黎初身上游走。
黎初指尖剛觸到對方掌心便迅速撤離，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閃過一絲歉意，“抱歉，齊總，我還要陪孩子吃飯，齊總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他特意將 “孩子” 二字咬得清晰。
齊澤睿挑眉打量眼前清瘦的身影，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驚訝：“黎總這么年輕竟然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真是不多見?！?他嘴角笑意未達眼底，皮鞋尖無意識地碾著地毯花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那我們就下次再約?！?/p>
“齊總說笑了，下次我請您?！?黎初后退半步讓出通道，袖中的青筋隨著手指蜷曲若隱若現(xiàn)。
“叮”
電梯門如同緩慢閉合的鐵幕，將黎初的身影一寸寸切割成殘像。隨著轎廂下沉，齊澤睿臉上恰到好處的笑意像被按了暫停鍵，冷冽的寒霜瞬間爬上眉梢。
"把黎初的底細查透。" 他雙手插在定制西裝的口袋里，聲線裹著碎冰般的寒意。助理喉結(jié)滾動著應(yīng)下，不敢抬頭去看那雙淬著鋒芒的眼睛。
齊澤睿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從見到黎初的第一眼，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就讓他生出了警惕。他的記性一向很好，對于見過的人基本不會忘，但黎初卻成了唯一的意外。他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見過這張臉，不過不要緊，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阻攔。
另一邊，當金屬門徹底隔絕視線，黎初倚著墻長舒一口氣，鏡片后的血絲被摘下的眼鏡暴露無遺。酸澀的疲憊如同潮水漫過每一寸神經(jīng)，連指尖都泛著鈍痛。
"黎總......" 助理擔憂地往前半步，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黎初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搖晃："盛世的齊澤睿，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他望著走廊盡頭忽明忽暗的應(yīng)急燈，聲音里帶著慶幸，"不過合作方案總算敲定了，你先去處理后續(xù)吧。"
解鎖屏幕的瞬間，一條來自兒子老師的消息躍入眼簾，附帶的照片里，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穩(wěn)穩(wěn)地定格在畫紙上。畫面中的黎念高高舉著畫紙，臉上洋溢著無比暢快的笑容，那笑容燦爛得仿佛能驅(qū)散世間所有陰霾。
黎初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屏幕上的照片，看著兒子那純真又滿足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輕笑出聲。
這一刻，黎初身上的所有疲憊，就像被陽光照耀的晨霧，在溫暖中悄然消散，內(nèi)心只剩下滿滿的柔軟與欣慰 。
蟬鳴穿過幼兒園的紫藤花架，黎念攥著卷成筒的畫紙，指尖被汗浸出淺淺的褶皺。美術(shù)課結(jié)束時，他特意把畫紙小心卷好，又反復(fù)撫平邊角的毛邊，這才蹦跳著去牽老師的手。
剛踏出雕花鐵門，就望見校門口梧桐樹影里，那個熟悉的身影。
“爸爸”，黎念笑著奔向黎初，運動鞋在塑膠跑道上踩出歡快的鼓點。
猛地抱住了黎初的小腿，將手中的畫作高高的舉起，“你看，這是我畫的，老師夸我畫的可好了?！?/p>
黎初蹲下身與兒子平視，指尖輕輕拂過畫中重疊的手掌。他轉(zhuǎn)頭對身后微笑的老師點頭致謝，牽著黎念的手往車的方向走，“念念真棒，爸爸看到了。是畫的爸爸和念念嗎？”
黎念的鞋在地面蹭出半圓，胸前的卡通恐龍貼紙隨著動作忽閃："對??！" 他突然單腳蹦起，帶起一陣裹挾著彩鉛氣息的風，"老師說要畫最喜歡的人。我畫了爸爸給我戴生日帽，還畫了我們在游樂園坐旋轉(zhuǎn)木馬！"
畫紙邊緣的彩虹色暈開，那是他反復(fù)涂抹時蹭上的顏料，此刻倒像給畫面鑲了道流動的光邊。
“念念真棒，回家爸爸給你把畫裱起來放到床邊好嗎？”黎初笑著跟黎念商量，“真的嗎？謝謝爸爸”黎念驚喜的抬頭，眼睛里亮晶晶的滿是開心。
父子倆笑著往外走，絲毫沒有注意到在街角的拐彎處，一個男人戴著鴨舌帽，正拿著相機對著兩人不停的拍著。
鏡頭里，黎初為黎念整理歪掉的書包帶，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相機顯示屏上，照片編號正在快速跳動 ——001，002，003......
傍晚的太陽褪去了白日的毒辣，橘紅色的余暉斜斜地灑在黎家雕花鐵門上。林未捏著顧琛的手腕跨進門檻時，正聽見客廳傳來木質(zhì)相框磕磕碰碰的聲響。
他探頭望去，忍不住 “噗嗤” 笑出聲 —— 黎初踮著腳站在折疊梯上，鼻尖幾乎要貼上墻面，左手舉著水平儀，右手握著卷尺反復(fù)丈量，一身休閑家居的打扮，根本看不出已經(jīng)是孩子的父親。
黎念跟在黎初的身后，抬手指著墻面，“歪了歪了，爸爸，這里歪了。”黎初半瞇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重新調(diào)整位置。
黎母斜倚在米色真皮沙發(fā)上，骨瓷茶杯里的普洱騰起裊裊白霧。她望著這對父子，眼角笑出細密的皺紋，用茶匙輕輕敲了敲杯沿：“林未、小顧，快進來坐，別理他們倆?！?/p>
話音未落，黎初突然從梯子上跳下來，拖鞋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聲響。他后退三步，雙手抱胸審視墻面，金絲眼鏡在暮色里泛著微光：“就這兒了！念念快把雙面膠遞過來?！?/p>
顧琛將冰鮮的帝王蟹遞給候在一旁的保姆，金屬保溫箱與大理石臺面相撞發(fā)出悶響。“這是干嘛呢？”顧琛挑眉看向一邊的黎母。
黎母抿了口茶，指腹摩挲著杯壁的纏枝蓮紋，“念念在幼兒園畫的畫，阿初非說畫的好要找地方掛起來?！?/p>
黎念被黎初的話說的有些臉紅，對上林未和顧琛笑著的臉不好意思埋進了黎母的懷中。
他昂著下巴，瞳孔里映著墻上歪歪扭扭的涂鴉，嘴角勾起的弧度快要飛到耳根："瞧瞧這構(gòu)圖，這用色，我們念念絕對是未來的畢加索！" 說著還煞有介事地用食指敲了敲相框玻璃。
他盯著畫布上糾纏的彩色線條，努力想要從那些歪歪扭扭的軌跡里找出某種藝術(shù)邏輯。鉛筆畫的色塊深淺不一，有的地方鉛筆芯用力過猛，甚至劃破了紙面。當他瞥見黎初挺直的脊背和微微揚起的下巴，喉結(jié)動了動，最終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 確實很有創(chuàng)意。" 林未干笑著往后縮了縮，整個人幾乎貼在顧琛身上。顧琛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著體溫傳來，讓他不自覺往這道溫熱的人墻后又躲了躲。
他在心底瘋狂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祈禱這場藝術(shù)鑒賞會快點結(jié)束，畢竟對著這團 "抽象派大作"，他實在編不出更像樣的贊美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