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身為局外人，一下子想通其中的關鍵。
可有人卻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伯母吳氏如今只想當秀才夫人，不愿錯過最后一次機會，這會也不管銀子從哪來，大聲沖著家中二老喊道：
“爹！娘！你們想想辦法！”
“這可是咱家唯一出秀才的機會。”
“不如將田里的地都賣了，全力供學文讀書?！?/p>
啪?。。?/p>
話沒說完，王老頭瞪著一雙眼睛，一巴掌扇了過去。
唰的一下。
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出現(xiàn)在吳氏左側臉頰上。
王老頭唾沫橫飛，怒吼道：“休要胡言亂語！田地賣了，我們今后喝西北風？”
“你這婦人，頭發(fā)長見識短！豈不聞窮秀才富舉人?！?/p>
“賣地交上十兩銀子，就算學文能考取秀才，咱們這個家也算徹底垮了?！?/p>
他雖沒有任何功名在身上。
但不意味他沒讀過書，不了解科舉。
更不會被三言兩句糊弄??！
吳氏捂著臉，滿眼的不可置信。
這還是老頭子第一次打她。
“就是，大嫂你也太過分了！站著說話不腰疼?！?/p>
看到大嫂被打，三房的李氏立馬補刀，她平日里就看不慣大嫂以讀書人妻子的身份自居，看不起其他兩房。
現(xiàn)在更是心中暗喜，忍不住落井下石，奉上無情嘲諷。
而三叔王杰也趁機數(shù)落自家大哥，撇撇嘴道：“大哥你也是，不好好管教自家娘子，讓大嫂胡言亂語惹得爹不開心，要是把咱爹氣出個好歹可怎么辦?！?/p>
王學文也沒想到他娘子比他還瘋狂。
原本他的意思是讓王老頭想想辦法，去借些銀子過來，不敢動賣地的心思。
只是三弟都敢當眾數(shù)落他，明顯有不敬兄長的嫌疑。
他黑著臉喝道：“三弟！你怎么和大哥說話呢？”
“還有弟妹，實在無法無天，口無遮攔。”
看到夫君替自己說話，吳氏把槍口轉向三房，嘴里更是直接飆出臟話，全然沒有先前的端莊。
眼見大房和三房的人愈吵愈烈。
王老頭差點沒氣暈過去，用力吸了口氣，他怒吼一聲：“都住嘴！家丑不可外揚，大白天的你們也不嫌丟人！”
而此時，屋外已經(jīng)聚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尤其是婦人。
她們向來喜歡偷聽發(fā)生在身邊的破事，到手后再將其當做談資，和其他婦人分享八卦。
婦人們看的格外熱絡，甚至有人開始分發(fā)瓜子。
顯然已經(jīng)做好長久戰(zhàn)的準備。
“哎呦，我的娘嘞，王老頭一家可算遭了罪，都要鬧得賣地嘍?！?/p>
“誰說不是呢，他們家老大考了十幾年，如今還是個童生，現(xiàn)在更是逼得爹娘賣地供他讀書，簡直敗家子！”
“嘖，咱們這幫農(nóng)家子，還是少碰讀書的好，一不小心啊，就要家破人亡?！?/p>
老張氏聽著屋外的閑話，抄起掃帚推門而去。
嘴里也沒閑著。
怒罵道：“你們這群長舌婦！嘴和破鞋一樣叨叨叨，別站在我們家門口，滾遠點！老婆子我嫌晦氣。”
好不容易趕走圍觀的村民，老張氏心累的回到院中。
這次大兒子的請求實在過分，她就是想寵著也無能為力。
因此把決策權交給王老頭。
王老頭沖著老大家和老三家數(shù)落好一陣，這才幽幽道：“老大，你也別怪爹不供你讀書科舉?！?/p>
“實在是你不爭氣，辜負我和你娘對你的期望?！?/p>
“往后你便去鎮(zhèn)子上找個好營生，我看賬房先生、抄書的活就很不錯，你到時自己挑一個?！?/p>
“反正家里邊不能再供你繼續(xù)讀書?！?/p>
妙啊，終于要來了嗎！
高氏最近就等著今日的場景發(fā)生，如今終于得以實現(xiàn)。
她用手拉了拉王博，心中思考如何開口。
而此時的王學文被王老頭訓斥的滿臉羞憤，他在家再如何目中無人，也不敢忤逆親爹。
讀書人向來注重孝道。
他若是今日敢和王老頭頂嘴，此事一旦傳揚出去，他再別想往上繼續(xù)考，甚至要被其他讀書人排擠。
王學文悻悻的點頭，就聽王老頭話音一轉。
“老大你也別灰心，你讀書不成器，往后就全力幫著思遠小子啟蒙，再過幾個月，老頭子我送他去鎮(zhèn)子上的私塾讀書?！?/p>
咦？
哈哈哈。
峰回路轉啊。
王學文原本頹廢的神色，再次迸發(fā)希望。
家中沒法供他讀書，可供他兒子讀書也是一樣，反正到時自己賺銀子讀書就好。
屆時他們大房足有兩個讀書人！
他立馬拉過來八歲的王思遠，將他腦袋下壓，開心說道：“還不謝謝阿爺看重。”
王思遠小臉一喜，連忙道謝。
“謝謝阿爺看重孫兒，孫兒一定不辜負阿爺、阿奶的期望?！?/p>
“好！好大孫?！蓖趵项^滿意頷首，含笑囑咐道：“你可不能學你爹，讓阿爺再次失望，咱家讀書的重擔可落在你的身上。”
選擇王思遠代替大兒子去讀書，并不是王老頭心血來潮。
而是綜合考慮下的結果。
老大家的兒子王思遠，今年八歲。
平日里看著就十分機靈，加上時常和他爹那個讀書人在一起，已經(jīng)能書寫上百個字。
老二家呢，有兩個兒子。
大點的王朗也是八歲，只是平時太皮了點，完全是村里的孩子王。
讓他去讀書，恐怕會收不住心。
小些的王博則只有六歲。
平日里懶懶散散，往哪一坐就是閉眼睡大覺。
簡直困死鬼投胎！
至于老三家的兩個兒子，年齡都太小，沒到開蒙的年紀。
三房剛剛被王老頭怒罵一頓，這會難得老實了，雖說心中十分不滿，可已經(jīng)不敢再去觸霉頭。
“爹又偏心?！?/p>
三叔王杰小聲嘀咕一聲。
王老頭只當沒聽到老三的抱怨，正準備抽口煙放松一下。
不料一聲怒吼嚇得他一哆嗦！
煙斗更是直接掉到地上。
“不行！?。 ?/p>
“憑什么好處全讓大房的給占了！”
“我們二房的人不是人？爹娘你們實在偏心！”
“要是爹娘鐵了心如此，那就分家好了！”
“我們二房的人出去單過！”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滿臉憤怒和委屈的高氏。
在這個家她吃盡委屈。
這些她都能忍，可如今唯一的讀書機會空出來，爹娘竟然依然給了大房家的兒子！
今日不為別的。
只為兒子的前程，她就必須拼上命也要讓兒子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