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部長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叫王斌，是組織部里資格最老的副部長，也是前任部長吳春林的鐵桿心腹。他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資歷，就算新部長是個過江龍，也得敬他三分。卻沒想到，對方一上來就直接掀了桌子，半點情面都不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斌身上。
整個會議室的空氣仿佛被抽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王斌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敢把反駁的話說出口。他從陸遠征那平靜無波的表情里，讀出了一種不容挑戰(zhàn)的威嚴(yán)。他敢肯定，只要自己敢說一個“不”字，下一秒，等待他的可能就是一紙調(diào)令。
“沒……沒有意見?！蓖醣髱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幾個字，艱難地低下了頭。
一個“老資格”就這么被摁了下去，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很好?！标戇h征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jié)果很滿意?！凹热淮蠹叶紱]有意見，那就按我說的去辦?，F(xiàn)在，散會?！?/p>
說完，他直接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議室。
直到陸遠征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會議室里壓抑的氣氛才稍稍松動，瞬間炸開了鍋。
“這……這也太霸道了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是想把我們整個組織部都給燒了啊！”
“王部長，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p>
王斌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算了？他拿什么跟人家斗？京城來的過江龍，背后是趙家，一來就坐穩(wěn)了組織部長的位置，連沙書記都得給幾分面子。他一個快到點的副部長，拿什么去碰？
“都別說了！”王斌低喝一聲，聲音里滿是無力和挫敗，“按新部長說的，去辦！”
……
另一邊，省委副書記高育良的辦公室里。
高育良正悠閑地品著一杯雨前龍井，臉上掛著他那標(biāo)志性的溫和笑容。他的秘書快步走了進來，低聲匯報。
“高書記，聽組織部那邊的人說，新來的陸部長今天上午召集了所有處級干部開會，當(dāng)場宣布了三條紀(jì)律，把王斌副部長的臉都給說綠了?！?/p>
“哦？”高育良眉毛一挑，來了興趣，“說來聽聽?！?/p>
當(dāng)秘書將陸遠征那三條雷厲風(fēng)行的指令復(fù)述了一遍后，高育良臉上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
“釜底抽薪，敲山震虎，殺雞儆猴……有點意思?！彼畔虏璞种冈诩t木辦公桌上輕輕敲擊著，“看來，這位趙家的女婿，不是個簡單角色啊?！?/p>
“是啊，都說他是空降來的，沒想到手腕這么硬，一上來就鎮(zhèn)住了場子?！?/p>
高育良笑了笑，沒有接話。
鎮(zhèn)住組織部那幫人，算不了什么。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他這位老領(lǐng)導(dǎo)的女婿，究竟是敵是友，是沙瑞金的刀，還是趙家的劍，現(xiàn)在還不好說。
他沉吟片刻，對秘書吩咐道：“晚上我在漢東大學(xué)有個學(xué)術(shù)講座，你幫我給陸遠征部長送一張請柬過去。就說，請他去聽聽課，交流交流心得。”
秘書心領(lǐng)神會，立刻點頭：“好的，我馬上就去辦?！?/p>
用學(xué)術(shù)講座的名義，既不顯得唐突，又透著一股親近之意。高育良此舉，正是要親自探一探這位新任組織部長的虛實。
傍晚，漢東大學(xué)。
陸遠征如約而至。他沒有讓司機送，而是自己開著一輛普通的帕薩特，顯得十分低調(diào)。
高育良親自在講堂門口等他。
“遠征部長，大駕光臨，讓我這里蓬蓽生輝啊?！备哂贾鲃由斐鍪郑Φ檬钟H切。
“高老師，您太客氣了。”
“您是長輩，也是我岳父的老朋友，我早就該登門拜訪了。”
一句“高老師”，一句“長輩”，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兩人并肩走進一間雅致的休息室，高育良親手為陸遠征泡上了一杯茶。
“遠征啊，我聽你岳父提起過你很多次，說你是年輕一輩里最出色的，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高育良開門見山，語氣里滿是欣賞。
“高老師謬贊了。在您和岳父這樣的前輩面前，我還有很多需要學(xué)習(xí)的地方。”陸遠征姿態(tài)放得很低。
高育良擺了擺手，話鋒一轉(zhuǎn)：“漢東的情況，比較復(fù)雜。沙書記是位有魄力的領(lǐng)導(dǎo)，作風(fēng)硬朗，田國富書記呢，又是個油鹽不進的鐵面判官。他們兩位搭班子，決心很大，想要在漢東干一番大事業(yè)?！?/p>
“我呢，一個教書匠出身，搞搞理論研究還行，真到了具體的執(zhí)行層面，思想就有些跟不上了?，F(xiàn)在漢東的局面，我這個副書記，有時候也感覺有心無力啊?！?/p>
這番話，已經(jīng)是在訴苦，也是在試探。
他在看陸遠征，究竟是站在沙瑞金那邊，還是有自己的立場。
陸遠征放下茶杯，終于開口了。
“高老師，您太謙虛了。漢大幫桃李滿天下，您在漢東的影響力，無人能及?！?/p>
“我這次來漢東，是組織部長，首要任務(wù)就是為省委選好干部，用好干部。只要是真正有能力、有擔(dān)當(dāng)、有作為的同志，組織部的大門，就永遠為他敞開?！?/p>
高育良目光一閃。
這話里有話。
陸遠征沒有直接評價沙瑞金，也沒有附和他的訴苦，而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掌握著人事權(quán)。
“就比如，公安廳的祁同偉同志?！标戇h征仿佛不經(jīng)意地提了一句，“我聽說他是個緝毒英雄，能力非常突出，但在正廳級的位子上，一直沒能再進一步，實在是有些可惜了?！?/p>
高育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這才是真正的投名狀！
祁同偉是他最得意的門生，也是他最重要的政治臂助。祁同偉的晉升問題，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F(xiàn)在，陸遠征主動提了出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高育良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男人，第一次感覺有些看不透他。
這位新來的組織部長，不僅手腕強硬，城府更是深不可測。
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用以掩飾內(nèi)心的波瀾，然后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意味深長：“是啊，同偉是個好同志，就是……時運不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