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劉尚義的喉嚨里，發(fā)出兩聲干澀的聲音。
他顫抖著手，從林毅手里接過了那個立方體。
入手冰涼，卻仿佛有千斤重。
他把它捧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就像在欣賞一件絕世珍寶。
“鏡面……這他媽的是鏡面?。 币粋€老師傅忍不住爆了粗口。
“用銼刀，純手工，銼出鏡面效果？我干了三十年鉗工，聽都沒聽說過！”
“這棱角，比刀還快，刮一下肯定見血?！?/p>
“神了，真是神了！”
工人們?nèi)紘松蟻?，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發(fā)出陣陣驚嘆。
賈東旭的臉，已經(jīng)白得像紙一樣。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立方體，眼里的嫉妒和不甘，幾乎要噴出火來。
鏡面？
怎么可能！
他自己練了多少年，到現(xiàn)在銼出來的東西，用砂紙打磨都到不了這個效果。
這小子，憑什么？
“拿……拿家伙來！”劉尚義突然大吼一聲，聲音都變了調(diào)。
立刻有人把游標卡尺、直角尺、塞尺全都遞了過來。
劉尚義深吸一口氣，開始測量。
他的手抖得厲害，第一次甚至沒能把卡尺夾穩(wěn)。
“長度……50.00毫米！”
“寬度……50.00毫米！”
“高度……50.00毫米！”
劉尚義每報出一個數(shù)字，人群中就發(fā)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三個尺寸，一模一樣，連一絲的偏差都沒有！
他又拿起直角尺，小心翼翼地靠在立方體的每一個面上。
完美貼合！
沒有一絲縫隙！
光線都透不過去！
“塞尺……塞尺呢？”劉尚義像是瘋了一樣。
他拿起最薄的那片0.01毫米的塞尺，試圖塞進直角尺和立方體之間的縫隙里。
塞不進去！
根本塞不進去！
“完了……”劉尚義喃喃自語，手里的工具“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林毅，眼神里充滿了震撼和狂熱。
“妖孽！你就是個妖孽！”
這已經(jīng)不是技術(shù)了，這是神跡！
賈東旭徹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打敗了。
證據(jù)就擺在眼前，那完美到令人窒息的工藝，讓他所有“作弊”的猜測，都顯得那么可笑。
他輸了。
輸?shù)靡粩⊥康亍?/p>
他引以為傲的技術(shù)，在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面前，就是個笑話。
一股巨大的羞恥和屈辱感，瞬間將他吞沒。
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這時，李敏中副廠長，去而復(fù)返。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人事科的干事。
“李主任，你們這兒怎么這么熱鬧?。俊崩蠲糁行χ鴨柕?。
他其實一直沒走遠，就等著看結(jié)果呢。
劉尚義看到李敏中，就像看到了救星，他激動地拿起那個立方體，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過去。
“李廠長！您看！您快看！”
“這是林毅，剛用了一個小時，銼出來的！”
李敏中接過立方體，只看了一眼，他那金絲眼鏡后面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雖然不是技術(shù)出身，但好歹在軋鋼廠這么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這東西的價值，他比誰都清楚！
“好！好?。 崩蠲糁羞B說兩個好字，用力地拍著劉尚義的肩膀。
“李主任，你為我們廠，發(fā)掘了一個天大的人才?。 ?/p>
他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毅。
“林毅同志！”
“到！”林毅站直了身體。
“你的技術(shù)，我看過了，非常好！非常了不起！”
“像你這樣的人才，待在學(xué)徒的崗位上，是浪費！是對國家財產(chǎn)的犯罪！”
李敏中聲音洪亮，慷慨激昂。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聽到。
“我決定，從今天起，破格提拔你為咱們鉗工車間的技術(shù)員！享受三級工待遇！”
什么？
三級工？
整個車間“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從一個剛?cè)肼毜膶W(xué)徒工，連一級工都不是，直接跳到三級工？
這在軋鋼廠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
這比坐火箭還快?。?/p>
工人們看著林毅，眼神里全是羨慕嫉妒恨。
這小子，真是一步登天了！
賈東旭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三級工！
他辛辛苦苦干了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也才是個二級工！
憑什么？
這小子憑什么一來就爬到自己頭上去了？
他害了我?guī)煾?，害了我媽，捅傷了柱子哥，不但沒事，反而還升官了？
一股邪火從賈東旭的心底猛地竄了上來，燒得他失去了理智。
“我不服！”
他猛地沖了出來，指著林毅，對李敏中嘶吼道。
“李廠長，我不服！”
“他一個黃毛小子，憑什么當三級工？”
“就憑一個鐵塊子？誰知道他是不是作弊了！”
“還有，他打傷了傻柱，這事就這么算了？廠里的規(guī)矩呢？”
他瘋了一樣，把心里的怨氣和不甘，全都吼了出來。
李敏中看著他，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賈東旭同志，你是在質(zhì)疑我的決定嗎？”
“還是說，你在質(zhì)疑李主任和在場所有老師傅的眼光？”
“至于你說的作弊，證據(jù)呢？拿不出來，就是誹謗！是污蔑！”
“他打傷傻柱的事，我已經(jīng)處理過了，那是正當防衛(wèi)！”
“你要是不服，可以去廠委會申訴！可以去市里告我！”
李敏中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氣勢凌人。
“你！”賈東旭被他逼得連連后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哼！不學(xué)無術(shù)，嫉妒賢能！”李敏中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他轉(zhuǎn)頭對人事科的人說：“還愣著干什么？馬上去辦手續(xù)！任命書，下午就要發(fā)到車間來！”
“是！”人事科的人趕緊應(yīng)聲。
賈東旭看著李敏中那副護犢子的樣子，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林毅。
他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沒用了。
噗！
一股氣血直沖腦門，賈東旭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
他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竟然，被活活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