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11月的柏林,鉛灰色的云層像一塊浸透了煤煙的破布,低低地壓在城市上空。
午后三點,煤氣燈便已在霧霾中亮起昏黃的光暈,勉強驅(qū)散不了籠罩街道的粘稠黑暗,那黑暗中混著煤煙、汽車尾氣與民眾絕望的嘆息,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罩在德意志的心臟上。
皇宮前的菩提大街加油站,一支蜿蜒曲折的車隊正以龜速挪動,引擎的轟鳴聲混雜著司機們壓抑的咒罵,在冰冷的空氣里凝結(jié)成焦躁的音符。
威廉三世站在王宮露臺的石欄桿旁,裹緊了身上的黑色羊絨大衣。
寒風(fēng)吹過,帶著濃重的煤煙味和汽車尾氣,嗆得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下方的街道上,司機們正紛紛下車,用扳手敲打著干癟的油箱,鐵皮發(fā)出的悶響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如同這個龐大帝國疲憊的心跳。
隊伍足足延伸了三個街區(qū),一眼望不到頭,司機們凍紅的臉上寫滿了絕望與憤怒,他們中有人是要送面包到孤兒院的車夫,有人是要運送零件到工廠的技工,此刻卻都困在這能源枯竭的死局里。
“陛下,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5起因為缺油引發(fā)的沖突了?!睂m廷總管埃伯哈德低聲匯報,手中的銀質(zhì)托盤上,石油儲備報告的羊皮紙邊緣微微顫抖,“警署的施陶芬貝格伯爵來電,說夏洛滕堡區(qū)的加油站發(fā)生了哄搶,有三人受傷,其中一個是抱著孩子排隊的婦人?!?/p>
威廉三世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緊鎖著下方混亂的景象。
他接過報告,指尖觸碰到紙面時,能感受到書寫者因焦慮而用力過猛的刻痕。
報告標題用醒目的哥特體寫著帝國戰(zhàn)略石油儲備現(xiàn)狀,而下面的數(shù)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間刺穿了皇帝的心臟:
全國戰(zhàn)略石油儲備:170,000噸
日均消耗量:7,391噸
剩余可維持天數(shù):23天
“23天......”威廉三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得幾乎被風(fēng)聲吞沒。
他想起七年前,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時,德國軍隊憑借充足的石油供應(yīng),在馬恩河平原上勢如破竹;而如今,這個曾經(jīng)的歐陸霸主,卻要因一桶桶黑色的液體,面臨窒息般的死亡。
“陛下,興登堡元帥和工業(yè)部長莫爾特克求見?!卑2碌穆曇粼俅雾懫穑驍嗔嘶实鄣某了?。
威廉三世轉(zhuǎn)過身,看到興登堡元帥正沿著露臺的石階緩緩走來。
老將軍已七十多歲,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皺紋,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他穿著筆挺的元帥制服,肩章位置一塊不甚明顯的機油污漬映入眼簾——那是今早代替皇帝視察古德里安裝甲部隊時,親自爬上坦克檢查發(fā)動機留下的。
“陛下?!迸d登堡抬手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金屬拐杖在石板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為帝國敲警鐘。
莫爾特克急匆匆開口,金屬義肢因激動而碰撞桌面:“魯爾區(qū)的煉鋼廠已接到命令,從今天起逐步用煤炭替代重油作為燃料?!?/p>
威廉三世點點頭,示意繼續(xù)。
“但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陛下?!迸d登堡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煤炭的熱值遠低于重油,煉鋼廠的產(chǎn)能至少要下降30%。更嚴重的是,古德里安的裝甲部隊和曼施坦因、隆美爾的機械化部隊冬季演習(xí)已全部暫停,所有坦克集中封存以節(jié)省燃料??哲姺矫妫瑐刹鞕C只能在本土進行有限巡邏,遠程轟炸機則完全失去了作戰(zhàn)能力。我們的軍隊,正在變成一支馬車部隊?!?/p>
皇帝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他走到露臺邊緣的地圖前,手指重重劃過蘇伊士運河的位置:“英國佬真是掐準了我們的命脈。波斯灣的油田被他們牢牢控制,蘇伊士運河這條生命線也在他們手中。法國人在敘利亞的駐軍封鎖了陸路通道,讓我們無法從美索不達米亞獲取石油。”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羅馬尼亞,語氣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怒,“就連羅馬尼亞的普洛耶什蒂油田,現(xiàn)在也看英國人的臉色行事。上個月,我試圖從那里進口一批原油,結(jié)果英國人一句話,羅馬尼亞政府就單方面撕毀了合同,他們甚至不愿給我們留一絲喘息的余地?!?/p>
書房內(nèi),暖爐里的火焰噼啪作響,卻無法驅(qū)散彌漫在空氣中的焦慮。
財政部長施羅德坐在寬大的橡木書桌前,整理著最新的進口清單。
“陛下?!笨吹酵篮团d登堡走進來,施羅德連忙站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
“情況怎么樣,施羅德?”威廉三世走到書桌前,開門見山。
施羅德深吸一口氣,拿起一份文件:“陛下,上個月我們通過荷蘭的走私渠道,勉強弄到了3萬噸原油?!?/p>
“3萬噸?”興登堡忍不住皺眉,“連裝甲部隊一次演習(xí)的消耗量都不夠!”
莫爾特克偷偷瞄了一眼威廉三世,低聲附和:“這遠遠不夠!”
施羅德無奈點頭:“是的,二位閣下。為了這批原油,我們付出了巨大代價,出口了三倍于其價值的精密機床,那是克虜伯工廠三個月的產(chǎn)能。而且,這已是黑市上能找到的全部資源了?!?/p>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更糟糕的是,阿姆斯特丹的黑市油價已漲到戰(zhàn)前的27倍。即使我們有錢,也很難買到足夠的石油。英國皇家海軍在北海和大西洋的封鎖越來越嚴密,我們的走私船損失慘重,上個月就有三艘在試圖突破封鎖時被擊沉,船員無一生還?!?/p>
威廉三世靜靜地聽著,雙手背在身后,在書房里緩緩踱步。
地板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如同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他知道,能源危機已不僅僅是軍事問題,更是關(guān)系到整個國家經(jīng)濟命脈的生死存亡之戰(zhàn)。
如果不能盡快找到解決辦法,德意志帝國很可能會在這場無聲的戰(zhàn)爭中徹底崩潰。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威廉三世突然停下腳步,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我們必須自力更生,找到替代石油的辦法。同時,也要在外交上打開局面,打破英國的封鎖?!?/p>
他看向莫爾特克和施羅德,語氣堅定:“通知下去,召集帝國科學(xué)院和工程院最頂尖的科學(xué)家,我要親自過問能源替代方案的研究。另外,施羅德,你準備一下,盡快前往中東,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要為帝國找到新的石油來源,哪怕是與布爾什維克合作。”
夕陽的余暉透過書房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威廉三世站在地圖前,目光堅定地望向遙遠的東方,仿佛已看到那片蘊藏著黑色黃金的土地,以及即將展開的艱苦卓絕的能源突圍戰(zhàn)。
帝國科學(xué)院主樓之下,是一片鮮為人知的地下實驗室區(qū)域。
這里通道錯綜復(fù)雜,如同迷宮,空氣中永遠彌漫著刺鼻的化學(xué)藥品氣味和淡淡的煤煙味,那是煤液化實驗的標志性味道。
深夜,編號B-7的實驗室里依舊燈火通明,高壓反應(yīng)釜發(fā)出的低沉轟鳴聲穿透厚重的墻壁,在寂靜的地下走廊里回蕩,像是一頭困在牢籠中的巨獸在喘息。
弗里茨?哈伯教授站在反應(yīng)釜前,緊緊盯著控制面板上的壓力表。指針在200個大氣壓的刻度附近劇烈跳動,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沖破表盤的束縛。
他穿著一件沾滿污漬的白色實驗服,臉上戴著笨重的防毒面具,只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面充滿了焦慮與期待。
這雙曾因發(fā)明氨合成法而獲得諾貝爾獎的眼睛,此刻卻因連日熬夜而浮腫,眼白里布滿了網(wǎng)狀的血絲。
“溫度195攝氏度,壓力198個大氣壓,教授!”旁邊的助手,年輕的化學(xué)家羅伯特?里特爾大聲匯報,聲音被反應(yīng)釜的噪音淹沒了大半。
他剛剛檢查完進料口,手腕上一道新鮮的燙傷格外醒目,那是幾分鐘前被泄漏的高溫蒸汽燙到的,此刻正傳來陣陣灼痛。
但他顧不上處理,只是用一塊浸過涼水的破布簡單包扎,便又投入到緊張的實驗中。
哈伯教授沒有回應(yīng),只是微微點頭,手指顫抖著在實驗記錄本上寫下一組數(shù)據(jù)。
這已是他們本周進行的第25次實驗,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粗磻?yīng)釜內(nèi)逐漸變得粘稠的黑色物質(zhì),哈伯的心中充滿了挫敗感,那是一種介于瀝青和焦油之間的廢料,無法作為燃料使用,卻耗盡了他們寶貴的原料和精力。
“又失敗了......”幾分鐘后,哈伯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一張疲憊不堪的臉。
汗水混合著煤灰從他的額頭上流下,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像是沖刷過煤渣的溪流。
他指向反應(yīng)釜內(nèi)的產(chǎn)物,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失望:“還是瀝青,和前幾次一樣。我們的催化劑在這樣的高溫高壓下根本無法穩(wěn)定工作,很快就會燒結(jié)失效,就像戰(zhàn)場上未經(jīng)淬血的刺刀,一碰到敵人就軟了?!?/p>
PS:說的絕對不是讀者老爺們……應(yīng)該不是……
里特爾湊近看了看,臉上也露出沮喪的表情:“就像1916年凡爾登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壕泥一樣,又黑又粘,毫無用處。”
他低聲喃喃,仿佛想起了那段在前線當衛(wèi)生員的歲月:“如果我們有戰(zhàn)前從智利進口的純銅催化劑就好了......”
哈伯搖搖頭,嘆了口氣:“英國佬的封鎖太嚴密了,連一絲純凈的金屬都運不進來?!?/p>
就在實驗室氣氛陷入最低谷時,大門突然被推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哈伯和里特爾驚訝地轉(zhuǎn)過身,只見威廉三世在幾名侍從的陪同下,已走進實驗室。
皇帝沒有穿華麗的禮服,只是穿著一件普通的深色大衣,袖口沾著些許灰塵,但身上散發(fā)出的威嚴氣場,依舊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一陣緊張。
“陛下!”哈伯連忙放下手中的筆,恭敬地鞠了一躬,里特爾也趕緊跟隨行禮,手腕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免禮?!蓖牢⑽㈩h首,目光掃過整個實驗室。
他掀起一塊覆蓋在桌上的防塵布,露出下面鋪滿桌面的實驗記錄和各種圖紙。
紙張邊緣大多被高溫烤得卷曲,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數(shù)據(jù),許多地方被反復(fù)涂改,顯示出研究工作的艱難與曲折,有幾頁紙上甚至沾著褐色的污漬,那是之前實驗爆炸時濺上的化學(xué)液體。
“哈伯教授。”威廉三世拿起一份泛黃的專利申請書,那是1913年哈伯在巴斯夫公司工作時提出的煤液化設(shè)想,紙張已因歲月而脆化,“我記得,你當年就已提出將煤炭轉(zhuǎn)化為液體燃料的理論。為什么現(xiàn)在,在帝國最需要的時候,卻遇到了這么大的困難?”
哈伯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回答:“陛下,當年只是理論上的探討,而現(xiàn)在我們面臨的是實戰(zhàn)般的考驗。實驗室里的理論,就像沙盤上的戰(zhàn)術(shù)推演,真正到了戰(zhàn)場上,每一粒沙子都會成為阻礙?!?/p>
里特爾急忙開口為導(dǎo)師解釋,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骸坝\姺怄i了全球幾乎所有的港口,我們無法獲得高純度的催化劑原料。現(xiàn)在只能使用本土生產(chǎn)的硫化鐵作為催化劑,但這種材料的活性太低,且在200攝氏度以上就會迅速失效,就像用陶土做的發(fā)動機,根本承受不住高強度的運轉(zhuǎn)!”
他指向墻角的一堆礦渣,繼續(xù)說道:“那些就是我們目前使用的催化劑原料,雜質(zhì)含量極高。為了提純它們,我們的科研人員已經(jīng)連續(xù)工作了數(shù)十個小時,哈伯教授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不少人都累倒了......”
威廉三世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墻角,蹲下身,撿起一塊閃著金屬光澤的礦石,仔細端詳。礦石表面粗糙,帶著黑色的斑點,那是硫和鐵的雜質(zhì)。
“如果我能給你提供從挪威走私過來的鉬礦石呢?”皇帝突然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純度99.2%,足夠支撐你們的實驗?!?/p>
哈伯的眼睛猛地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鉬是一種極其重要的催化劑助劑,能夠顯著提高催化劑的耐高溫性能。
如果能獲得高純度的鉬礦石,無疑將大大提升催化劑的穩(wěn)定性。
“陛下,這......這是真的嗎?”哈伯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如果有鉬作為基材,再添加少量的錸,我們完全有信心開發(fā)出全新的催化劑,能夠在更高的溫度和壓力下穩(wěn)定工作!”
“當然是真的。”威廉三世站起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瑞士銀行的本票,遞給哈伯。
本票上的金額:兩百萬帝國馬克,像一道驚雷在實驗室炸響。
“這是專門用于建立專屬催化劑實驗室的資金。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盡快攻克煤液化的技術(shù)難關(guān)。帝國的未來,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p>
哈伯雙手顫抖著接過本票,感覺手中沉甸甸的。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張支票,更是皇帝對他們的信任,是整個帝國的希望。
“請陛下放心?!惫穆曇糁谐錆M了堅定,“我們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一定要讓煤炭變成石油!”
“不,是不要辜負帝國的期望?!蓖罎M意地點頭,環(huán)視一圈實驗室,看到里特爾手腕上的燙傷,以及其他科研人員臉上的疲憊與堅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動。
皇帝輕聲說道:“你們辛苦了。記住,你們現(xiàn)在從事的工作,比戰(zhàn)場上的任何一場戰(zhàn)斗都更加重要。帝國的命運,就在你們的手中,你們是在用燒杯和反應(yīng)釜,為德意志鑄造新的生命線?!?/p>
當皇帝的奔馳車駛離帝國科學(xué)院時,地下室的燈光依舊亮如白晝。
高壓反應(yīng)釜的轟鳴聲更加響亮,仿佛是帝國心臟在激烈跳動,充滿了對勝利的渴望。
哈伯和他的團隊顧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新的實驗中。
他們知道,一場關(guān)乎帝國生死存亡的攻堅戰(zhàn),已經(jīng)正式打響。
12月,隨著新催化劑實驗室的建立,煤液化項目進入了新的階段。
哈伯帶領(lǐng)團隊夜以繼日地工作,實驗室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每個人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不僅是科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一天晚上,實驗室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正在進行催化劑燒結(jié)實驗的反應(yīng)釜發(fā)生小規(guī)模爆炸,劇烈的沖擊波將靠近的兩名研究人員掀翻在地。
哈伯立刻沖過去,發(fā)現(xiàn)其中一名年輕的博士生漢斯已經(jīng)昏迷不醒,臉上和手臂上布滿了玻璃碎片和燒傷,反應(yīng)釜的觀察窗被震碎了,高溫液體濺滿了他的身體。
“快!叫醫(yī)生!”哈伯大聲喊道,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和里特爾小心翼翼地將漢斯抬到一邊,開始緊急處理。
鮮血從漢斯的傷口不斷涌出,染紅了白色的實驗服,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醫(yī)生很快趕到,但漢斯的傷勢極為嚴重,尤其是面部的燒傷,可能會留下永久性疤痕。
更糟糕的是,爆炸導(dǎo)致他的一只眼睛受到嚴重損傷,視力恐怕難以恢復(fù)。
這次事故并沒有嚇倒哈伯和他的團隊,反而讓他們更加堅定了攻克難關(guān)的決心。
漢斯在醫(yī)院醒來后,第一句話就是問實驗進展。
當從母親的淚花中得知自己可能再也無法從事科研工作時,這位年輕的學(xué)者流下了傷心的淚水。但他很快擦干眼淚,對前來探望的哈伯說:“教授,請不要為我擔心。如果我的眼睛瞎了,我可以用手摸、用耳朵聽,繼續(xù)為實驗出力。只要能讓帝國擺脫石油困境,我這點犧牲算不了什么。”
幾天后,興登堡元帥受威廉三世之托,帶著一枚金質(zhì)鐵十字勛章來到醫(yī)院。
當元帥將勛章別在漢斯胸前時,年輕人的眼中閃爍著自豪的光芒。
“告訴教授,我康復(fù)后還要參與研究,告訴陛下,我愿意為帝國而犧牲?!彼D(zhuǎn)頭看向父母,聲音雖然虛弱卻異常堅定,“告訴我的母親,我依然愛她;告訴我的父親,我絕不投降!”
類似的犧牲和奉獻在實驗室里不斷上演。許多科研人員因為長期接觸有毒化學(xué)物質(zhì)而患上各種疾?。贺撠?zé)煤焦油提純的米勒博士肺部受損,說話時總是帶著劇烈的咳嗽;負責(zé)壓力測試的女化學(xué)家克拉拉,雙手因長期接觸強酸而嚴重腐蝕,指紋都已模糊;還有幾位年輕的助手,為了趕進度,連續(xù)工作四十多個小時后,累倒在實驗臺前......
里特爾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時刻提醒著他實驗的危險性。
哈伯本人也因為過度勞累和精神壓力,頭發(fā)迅速變得花白,原本挺直的腰桿也有些佝僂。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退縮。
每當遇到困難,哈伯就會拿出威廉三世親自簽署的命令和那兩百萬金馬克的支票,激勵大家繼續(xù)前進。
他們知道,自己每前進一步,帝國就離勝利更近一步。
在一次關(guān)鍵的催化劑測試中,為了獲取第一手數(shù)據(jù),哈伯不顧眾人反對,親自守在反應(yīng)釜前。
當時,反應(yīng)釜的壓力已超過安全極限,壓力表的指針瘋狂晃動,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隨時可能爆炸。
里特爾和其他研究人員都勸他離開,但哈伯只是擺擺手:“如果我都害怕,那你們怎么辦?放心,我會沒事的。”
他的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對數(shù)據(jù)的渴望,對國家的責(zé)任。 幸運的是,這次實驗最終取得了成功。
當看到純凈的液態(tài)燃料從管道中流出,像黑色的黃金般閃耀時,哈伯和他的團隊成員們激動地擁抱在一起,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那一刻,所有的犧牲和付出都顯得那么值得。
哈伯顫抖著用試管接起一點燃料,放在鼻尖輕嗅,那是一種略帶煤油味的清香,是希望的味道,是勝利的味道。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能源戰(zhàn)爭中,他們用燒杯和反應(yīng)釜作為武器,用智慧和犧牲作為彈藥,為帝國劈開了一條通往新生的道路。
而那些留在實驗室里的疤痕、犧牲的健康,乃至失去的光明,都將成為這座勝利豐碑上,最耀眼的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