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渾身上下撕裂般的劇痛。
趙奕猛地睜開眼,后腦勺嗡嗡作響,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看到一個穿著古裝的中年男人,面目猙獰,抄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正氣勢洶洶地朝他沖過來。
“我靠!玩真的?。俊?/p>
趙奕想都沒想,拔腿就跑。
這什么劇組,這么敬業(yè)?群演都這么拼命?
他一邊在古色古香的庭院里狼狽鼠竄,躲避著致命的木棍,一邊回頭破口大罵。
“你他媽誰啊?有病吧你!SB!”
一聲“SB”石破天驚。
整個庭院,瞬間死寂。
所有追趕、拉扯、勸架的下人都僵在了原地,活像被人施了定身術(shù),一個個眼珠子瞪得溜圓,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那個提著木棍的中年男人也猛地停住腳步,魁梧的身軀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他手中的木棍“哐當”掉在地上,抬起手指著趙奕的鼻子,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
“我什么我?”趙奕扶著墻,喘著粗氣,現(xiàn)代人的暴脾氣上來了,“一大早發(fā)什么瘋?擾人清夢,還動手動腳,我看你才是有??!”
“逆子!”
中年男人終于吼了出來,聲若洪鐘,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子是你爹!當朝兵部尚書,趙昭!”
“我今天……我今天非打死你這個不知禮儀廉恥的畜生!”
趙昭氣得雙目赤紅,狀若瘋虎。
他睡了安國公的孫女!
楚嫣然!
安國公楚峰,一生忠烈,兒子楚烈更是為國捐軀,戰(zhàn)死沙場,如今膝下就只剩下這么一個寶貝孫女,被全家上下捧在手心。
現(xiàn)在,全完了!
趙昭越想越氣,指天怒喝。
“來人!取我的大刀來!”
“我今天就親手清理門戶,砍了這個雜種給安國公一個交代!”
此言一出,滿院皆驚。
幾個家丁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竟真的抬著一口寒光凜凜的斬馬大刀回來了。
刀身寬厚,刀刃在晨光下反射著森然的冷意。
趙奕的酒意和睡意,在看到這把真刀的瞬間,被嚇得魂飛魄散。
這不是道具!
這他媽是真刀!會死人的!
他環(huán)顧四周,雕梁畫棟,亭臺樓閣,下人們驚恐的表情,還有眼前這個自稱“趙昭”的男人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官氣……
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炸雷般在他腦中響起。
我……我穿越了?
下一秒,無數(shù)混亂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腦海,撐得他頭痛欲裂。
大周王朝。
兵部尚書趙昭。
而他,是趙昭的兒子,一個臭名昭著的紈绔——趙奕。
記憶的最后,是原主在酒樓喝得酩酊大醉,看到了楚嫣然,后來就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和楚嫣然強行發(fā)生了關(guān)系。
第二天醒來,事情敗露,人盡皆知。
這才有了眼前這出老子要砍死兒子的戲碼。
“老爺!不要??!”
就在趙奕大腦宕機的時候,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哭著撲了過來,張開雙臂死死抱住趙昭的腿。
“奕兒是我們的兒子?。∧鷼⒘怂?,是要妾身的命?。 ?/p>
是趙奕的母親,劉氏。
就是現(xiàn)在!
趙奕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趁著母親拖延的寶貴時機,他手腳并用,麻溜內(nèi)院跑了出去。
“噗通”一聲。
他雙膝著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跪在了趙昭面前,姿態(tài)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父親大人息怒!孩兒……孩兒知錯了!”
趙昭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一腳踹開他。
“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趙奕在地上滾了一圈,又立刻爬起來跪好,臉上寫滿了焦急與“冤屈”。
“父親!孩兒是被冤枉的!兒昨夜喝多了,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其中定有蹊蹺!是有人在暗算我!暗算我們趙家!”
“冤枉?”
趙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氣極反笑。
“就憑你?一個寫“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 腫”的草包,誰吃飽了撐的要來陷害你?”
趙奕心中一凜,知道光靠喊冤沒用,必須拿出點真東西來。
他抬起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冷靜。
“父親,事已至此,您再追究我是不是草包,還有意義嗎?”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問題!您現(xiàn)在一刀砍了我,固然是能給安國公一個交代,可然后呢?”
“然后我睡了他孫女這件事,就成了鐵案!我死了,百口莫辯!我們趙家,也徹底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您兵部尚書的臉,還要不要了?”
一連串的反問,如重錘般敲在趙昭心上。
他……他被問住了。
他震驚地看著跪在地上,條理清晰、言辭犀利的兒子,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還是那個只知道斗雞走狗的混賬東西嗎?
趙奕看父親的神情有所松動,知道有戲,立刻加大了籌碼。
他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看著趙昭。
“父親,以前的孩兒,確實混賬?!?/p>
趙奕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但從今天起,孩兒不一樣了?!?/p>
“孩兒愿為您分憂解難,保我趙家無虞!”
他抬起頭,迎上父親的目光,眼神里沒有了以往的怯懦與閃躲,只有一片坦然。
趙昭眉頭緊鎖,將信將疑地審視著兒子。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條理分明,可……這怎么可能?
他心頭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澆下,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荒誕感。他想起了滿京城流傳的笑話,一股壓抑不住的譏諷涌上心頭。
“為你分憂?就憑你?”趙昭冷笑出聲,刻意挖苦道,“是再作一首‘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的千古絕唱,來給安國公賠罪嗎?”
此話一出,院中幾個下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肩膀一聳一聳的。
氣氛瞬間變得滑稽又尷尬。
趙奕的臉皮抽動了一下。好家伙,這原主留下的黑歷史,殺傷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他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平靜地看向那口躺在地上的斬馬大刀,刀身在晨光下依然顯得冰冷刺骨。
“父親既然覺得孩兒文采不濟,那孩兒便獻丑一回?!?/p>
說罷,他竟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那口兇器,朗聲吟誦起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p>
第一句出口,趙昭的冷笑就僵在了臉上。
趙客?是指我趙家之人?這開篇,氣勢不凡!
不等他細想,趙奕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凌厲的殺伐之氣。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他清越的聲音在回蕩。所有人都聽傻了,那畫面仿佛就在眼前展開——一個白馬銀鞍的絕世劍客,快意恩仇,瀟灑來去!
這……這還是那個斗雞走狗的草包少爺嗎?
趙昭眼中的譏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震驚。他身為兵部尚書,文武兼修,豈能聽不出這首詩的份量?其意境之高,氣魄之大,足以流傳千古!
他渾身巨震,嘴巴微微張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后,趙奕迎著父親驚駭?shù)哪抗?,緩緩吐出最后一句,聲音歸于平淡,卻帶著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詩畢,余音繞梁。
整個趙府,落針可聞。
趙奕重新低下頭,對著已經(jīng)完全石化的父親,恭敬地叩首。
“父親,現(xiàn)在,您可愿聽孩兒一言?”
這小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父子二人激烈對峙,氣氛僵持不下之際,一個下人神色慌張地從前院沖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趙昭心中“咯噔”一下,厲聲喝道:“慌什么!天塌下來了?”
那下人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毫無血色。
“是……是安國公府!”
“安國公府的大管家劉三望,親自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深色錦袍,面容嚴肅的老者,已經(jīng)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不請自來地走進了院子。
來者正是安國公府的大管家,劉三望。
他眼神銳利如刀,掃過院內(nèi)的一片狼藉,最后,目光精準地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趙奕身上。
劉三望面無表情,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
“趙公子?!?/p>
“我們家國公爺,有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