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的風比想象中更烈,卷著碎石子打在臉上,生疼。林言伏在一塊突出的巖石后,用虛空紋的靈紋力探查著前方的路況。崖壁上的石階被風雨侵蝕得只剩模糊的輪廓,最窄處僅容半只腳,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云霧在谷底翻滾,看不清深淺。
“這里太危險了,要不還是繞路吧?”蘇瑤的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她背著昏迷的墨塵,額角的冷汗混著雨水往下淌,抓著巖壁的手指因用力而發(fā)白。為了避開焚心谷入口的巡邏隊,他們凌晨就開始攀爬斷魂崖,此刻已在崖壁上耗了三個時辰,靈紋力和體力都到了極限。
林言搖搖頭,目光落在前方三丈處的一個山洞:“繞路至少多走兩天,來不及。那個山洞可以歇腳,先到那再說?!彼仡^看了看蘇瑤,她的嘴唇凍得發(fā)紫,左臂的舊傷在陰雨天隱隱作痛,生命之花紋的綠光比之前黯淡了許多,“把墨塵給我?!?/p>
“不用,我還能背?!碧K瑤咬著牙,試圖再往上爬一步,腳下的石階卻突然松動,整個人猛地向下滑去!
“小心!”林言眼疾手快,虛空紋瞬間爆發(fā),身影在崖壁上留下道殘影,堪堪抓住她的手腕。蘇瑤背著墨塵,重量遠超林言的預料,兩人在崖壁上晃蕩,碎石子不斷從腳下墜落,墜入谷底的云霧中,連回聲都聽不到。
“放……放開我,不然我們都要掉下去!”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另一只手拼命想掰開林言的手指。
“閉嘴!”林言低吼一聲,將靈紋力全部注入右手,炎龍紋的熱流順著手臂傳到蘇瑤身上,“抓緊巖壁!我拉你上來!”他的肩膀因用力而發(fā)出“咯吱”的輕響,丹田處的雙生紋瘋狂運轉,幾乎要榨干最后一絲靈紋力。
蘇瑤看著他緊繃的側臉,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帶著灼人的溫度。她咬緊牙關,用僅剩的力氣抓住一塊凸起的巖石。林言借著這股力道,猛地發(fā)力,將她和墨塵一起拉回石階。
兩人癱坐在狹窄的石階上,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要蹦出來。噬紋鼠從林言懷里探出頭,吱吱叫著用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臉頰,像是在安慰。
“謝謝你。”蘇瑤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言搖搖頭,沒說話,只是從懷里掏出塊干硬的餅子,掰了一半遞給她:“先補充體力,前面的路更難走?!?/p>
蘇瑤接過餅子,卻沒吃,只是看著他滲血的手腕——剛才拉扯時,他的手被巖壁上的尖石劃破,傷口深得能看見白骨。她拿出療傷的草藥,不由分說地按住他的手腕,生命之花紋的綠光再次泛起:“下次別這么沖動,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绷盅钥粗鹊追瓭L的云霧,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三天后就是獻祭,我們耽誤不起?!?/p>
蘇瑤沉默了。她知道林言說的是實話,卻還是忍不住擔心。這一路,他總是把最危險的事攬在自己身上,仿佛他的命不是命。
休息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兩人再次上路。這次林言走在前面,用虛空紋探查路況的同時,也為蘇瑤清理掉松動的石塊。蘇瑤背著墨塵跟在后面,腳步雖慢,卻異常穩(wěn)健,生命之花紋的綠光始終籠罩著三人,抵御著崖壁上的寒風。
越往上爬,霧氣越濃,能見度不足五丈。風里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顯然不久前有人從這里經(jīng)過。林言的警惕性瞬間提到最高,示意蘇瑤停下,自己則借著虛空紋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前探查。
轉過一道彎,前方的霧氣中隱約出現(xiàn)幾個黑影,正沿著石階向上走。他們穿著黑色的勁裝,腰間掛著與林震南相似的令牌,手里還牽著幾條體型龐大的靈紋犬——是魔宗的巡邏隊!
“有巡邏隊,大概五個人,帶著靈紋犬?!绷盅酝嘶靥K瑤身邊,聲音壓得極低,“靈紋犬的鼻子很靈,能聞到我們的氣味,必須繞開。”
“怎么繞?”蘇瑤看著陡峭的崖壁,除了這條石階,根本沒有別的路。
林言的目光落在旁邊一處相對平緩的巖壁上,那里生長著茂密的藤蔓,藤蔓間隱約能看到一個狹小的縫隙:“從那里走,應該能繞到他們前面?!?/p>
“可是……”蘇瑤看著那幾乎垂直的巖壁,有些猶豫。
“相信我?!绷盅缘难凵癞惓远ǎ疤摽占y能讓我短距離瞬移,我先過去探路,你跟著藤蔓爬,我在上面拉你?!?/p>
蘇瑤看著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小心?!?/p>
林言不再猶豫,虛空紋驟然爆發(fā),身影在藤蔓間連續(xù)閃爍,眨眼間就到了縫隙處。他探身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竟是條天然形成的石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卻比石階安全得多。
“可以走!”他壓低聲音喊道,同時伸手抓住外面的藤蔓,“抓緊藤蔓,我拉你上來!”
蘇瑤深吸一口氣,將墨塵的身體綁在自己背上,雙手抓住藤蔓,一點一點向上攀爬。她的體力本就透支嚴重,此刻每爬一步都異常艱難,手臂的舊傷傳來陣陣劇痛,好幾次差點脫手。
林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又幫不上忙,只能拼命穩(wěn)住藤蔓,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巡邏隊的動向。巡邏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靈紋犬的吠叫聲也清晰可聞,顯然已經(jīng)察覺到了異常。
“快!他們過來了!”林言的聲音帶著急顫。
蘇瑤咬緊牙關,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上一躥,林言順勢將她拉進石縫。兩人剛躲好,巡邏隊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石階上,領頭的黑衣人皺著眉,似乎在疑惑什么。
“隊長,剛才好像有動靜。”一個隊員說。
“大驚小怪什么,斷魂崖的風聲而已?!标犻L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走,耽誤了獻祭儀式,大長老(林嘯天)饒不了我們?!?/p>
腳步聲漸漸遠去,靈紋犬的吠叫聲也越來越淡。林言和蘇瑤這才松了口氣,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著氣。
“好險……”蘇瑤的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剛才的攀爬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林言看著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從懷里掏出最后一塊紅晶,塞到她手里:“吸收點靈紋力,不然你撐不到焚心谷?!?/p>
“那你呢?”蘇瑤想把紅晶推回來。
“我還有這個。”林言指了指懷里的噬紋鼠,小家伙正抱著塊從墨塵那里偷來的晶簇啃得歡,“它藏的晶簇夠我用了?!?/p>
蘇瑤知道他是故意讓著自己,也不再推辭,將紅晶貼在眉心,開始吸收里面的靈紋力。淡淡的紅光與她的生命之花紋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暈,讓她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血色。
林言靠在石壁上,看著石縫外漸漸散去的霧氣,心里思緒萬千。焚心谷越來越近,鎖龍陣的陰影始終籠罩著他,林嘯天的陰謀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一步步收緊。
“墨塵說鎖龍陣需要五顆定紋珠當陣腳?!彼蝗婚_口,打破了石縫里的沉默,“你說林嘯天會把定紋珠藏在哪?”
“按照器紋陣的常理,應該在祭壇的四個角和中心?!碧K瑤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清晰,“但林嘯天那么狡猾,說不定會反其道而行,把定紋珠藏在不起眼的地方?!?/p>
林言點點頭:“不管藏在哪,我們都必須找到。毀掉一顆定紋珠,鎖龍陣就會失效,到時候……”
他的話沒說完,石縫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輕響,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
兩人瞬間噤聲,警惕地看向外面。只見一個穿著灰色布衣的老者,正背著一捆柴,沿著石階慢慢向上走。他的動作遲緩,靈紋力波動微弱得幾乎看不見,像是個普通的樵夫。
但林言卻注意到,老者的鞋底異常干凈,根本不像經(jīng)常走山路的人,而且他的手指關節(jié)處有厚厚的繭子,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跡——絕不是普通樵夫!
“小心,他有問題。”林言低聲對蘇瑤說,同時將虛空紋的靈紋力悄悄探出去。
老者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向石縫的方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他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兩位小友,躲在里面做什么?出來聊聊吧?!?/p>
林言和蘇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這老者的靈紋力波動雖然微弱,但那股隱藏的氣息,卻比林震南還要危險!
“我們只是路過的旅人,想避避雨。”林言朗聲道,同時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旅人?”老者嗤笑一聲,緩緩放下背上的柴捆,柴捆落地的瞬間,竟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脆響,“斷魂崖可不是旅人該來的地方。”他的手輕輕按在腰間,那里隱約能看到刀柄的輪廓,“是來找焚心谷的吧?”
林言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家伙果然知道焚心谷!
“既然知道,就該明白不該多管閑事。”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掌心的炎龍紋開始發(fā)燙,虛空紋也蓄勢待發(fā)。
老者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石縫的方向:“年輕人,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焚心谷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林嘯天那老東西設的局,你們破不了。”
“你是誰?”蘇瑤忍不住問道。這老者的語氣雖然古怪,卻不像是敵人才有的惡意。
老者笑了笑,沒回答,只是從懷里掏出個小巧的木牌,隨手扔進石縫:“拿著這個,或許能讓你們在焚心谷多活一會兒?!闭f完,他背起柴捆,慢悠悠地向上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霧氣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林言撿起木牌,只見上面刻著一個簡單的火焰圖案,與炎龍紋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古樸。木牌上沒有任何靈紋力波動,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他到底是誰?”蘇瑤的聲音帶著疑惑。
林言搖搖頭,也不知道答案。但他能感覺到,這老者對他們沒有惡意,甚至……像是在提醒他們什么。
“不管他是誰,我們都得繼續(xù)走?!彼麑⒛九迫M懷里,“巡邏隊和這老者都往上面去了,說明離焚心谷已經(jīng)很近了。”
兩人再次出發(fā),這次的路比之前平坦了許多,霧氣也漸漸散去,露出了遠處的景象——那是一個被群山環(huán)抱的山谷,山谷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祭壇,祭壇周圍插滿了黑色的旗幟,旗幟上的骷髏頭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焚心谷到了。
林言和蘇瑤伏在崖邊的巖石后,看著山谷里的景象,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祭壇周圍站滿了黑衣人,至少有上百人,靈紋力波動最強的那個,正坐在祭壇旁的高臺上,手里把玩著一塊黑色的石頭——正是林嘯天!
而在祭壇的四個角和中心,各插著一根石柱,石柱頂端鑲嵌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珠子里流淌著淡淡的灰紋——正是墨塵說的定紋珠!
“找到了,定紋珠在石柱上?!绷盅缘穆曇魩е唤z興奮,卻又很快沉了下去,“但守衛(wèi)太嚴了,根本靠近不了?!?/p>
蘇瑤的臉色也有些發(fā)白:“而且你看祭壇周圍,那些被鐵鏈鎖著的人……”
林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祭壇周圍的鐵鏈上,鎖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他們的靈紋力正被定紋珠緩緩抽走,注入祭壇中央的一個黑色陶罐里——正是青云宗的弟子!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即使被鐵鏈鎖住,也在用手指在地上畫著什么,正是墨塵的器紋術同伴!
“必須想辦法救他們?!绷盅缘娜^緊緊攥起,“再等下去,他們的靈紋力就會被抽干了。”
就在這時,山谷里突然響起一陣號角聲,林嘯天緩緩站起身,舉起了手中的鎮(zhèn)紋石。
“獻祭儀式,開始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祭壇周圍的定紋珠同時亮起,灰紋順著鐵鏈蔓延,那些被鎖住的青云宗弟子發(fā)出痛苦的哀嚎,靈紋力被抽走的速度瞬間加快!
林言的瞳孔驟然收縮,體內的雙生紋在這一刻劇烈跳動起來。
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蘇瑤,眼神異常堅定:“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毀掉定紋珠?!?/p>
“不行!太危險了!”蘇瑤立刻反對,“你一個人根本……”
“相信我?!绷盅源驍嗨瑥膽牙锾统瞿敲恩俭t令牌,“我有這個,能混進去。你在這里接應,一旦我毀掉定紋珠,你就用生命之花紋凈化那些被抽走的靈紋力,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p>
蘇瑤看著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眼眶卻有些發(fā)紅:“一定要小心?!?/p>
林言笑了笑,沒再說什么,轉身躍下崖壁,借著虛空紋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焚心谷的入口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