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漿池的熱浪漸漸褪去，只留下巖壁上滋滋燃燒的灰燼。林言靠在焦黑的石壁上，看著蘇瑤小心翼翼地將龍血草收進玉盒，指尖的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星辰。他喉間那股甜腥味還沒散去，剛才爆發(fā)的龍吟幾乎抽干了他最后一絲力氣，連帶著血玉吊墜都涼得像塊冰，再沒了之前的暖意。
“還能走嗎？”蘇瑤轉過身，生命之花紋的淡綠微光落在他手腕的擦傷上，那道被巖漿氣浪灼傷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她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些，眉宇間卻藏著揮之不去的憂慮——剛才那聲龍吟太過驚人，恐怕早已驚動了黑風森林深處的其他生靈。
林言點點頭，掙扎著站起來。他低頭看向懷里縮成一團的噬紋鼠，小家伙不知何時啃光了那塊橙晶碎屑，此刻正抱著他的衣襟打盹，灰撲撲的毛上沾著幾滴巖漿凝成的黑石，倒有幾分滑稽?！斑@小東西倒是命大。”他失笑，指尖輕輕戳了戳噬紋鼠的圓腦袋。
“它好像認你為主了。”蘇瑤看著這一幕，嘴角彎了彎，“噬紋鼠最是記仇，能讓它這么親近，說明你身上有它喜歡的靈紋氣息?！?/p>
林言想起剛才那道凝實的炎龍?zhí)撚埃睦镫[隱有了猜測。他摸了摸胸口的血玉吊墜，炎老的殘魂沒再出現，但《吞天訣》后續(xù)的內容卻清晰地印在腦海里——“龍血淬體，晶脈養(yǎng)魂”，說的正是用龍血草和靈紋晶礦鞏固靈紋根基。
“先把紅晶收了?！彼呦驇r漿池，池邊的巖石還燙得能煎雞蛋，腳下的碎石踩上去“咔嚓”作響。那半人高的紅晶晶簇在殘焰中泛著溫潤的紅光，湊近了能感覺到里面流淌的精純靈紋力，比黑獄蝎的橙晶強了何止十倍。
蘇瑤遞來一把鋒利的短刀：“紅晶質地堅硬，試試用靈紋力催動刀鋒。”
林言依言照做，將僅剩的靈紋力注入短刀。刀鋒接觸紅晶的瞬間，發(fā)出“滋啦”的輕響，竟像切黃油般切下一塊人頭大小的晶塊。他把晶塊遞給蘇瑤：“這個你拿著，生命之花紋吸收紅晶的靈紋力，治愈效果會更好?！?/p>
“那你呢？”蘇瑤沒接，“《吞天訣》需要大量靈紋力，你比我更需要它。”
“礦脈里還有不少，夠分?！绷盅孕α诵Γ智邢乱粔K塞進自己懷里，“再說，我現在靈紋力透支，吸收太快反而會傷到經脈?！彼f的是實話，剛才爆發(fā)龍吟后，丹田處的雙生紋還在隱隱作痛，像有兩把火在里面交替灼燒。
蘇瑤這才接過紅晶，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她看著林言彎腰收集散落的龍血草，少年清瘦的背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突然想起靈紋殿那天，他被林浩推倒在泥地里，也是這樣咬著牙爬起來，眼里沒有半分求饒。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她忍不住問。黑風森林外圍有林家的人守著，深處又有高階靈紋獸，他一個靈紋徒，獨自闖蕩太過危險。
林言的動作頓了頓，指尖捏緊了一株龍血草。他想起林震天陰鷙的臉，想起林浩揮刀時怨毒的眼神，還有那些在柴房里欺負原主的家丁……仇恨像藤蔓般纏上心臟，勒得他生疼。“找個地方修煉《吞天訣》，等實力夠了，回去討點利息?！?/p>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蘇瑤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說：“我要去黑風森林東麓的望月城，那里有我蘇家的商隊。如果你不介意……”
“一起走？”林言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他以為像蘇瑤這樣的世家千金，避他還來不及——畢竟他是被林家打上“邪紋”標簽的人。
蘇瑤點頭，臉頰微紅：“望月城離這里不算遠，路上正好有個照應。而且……”她從布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地圖，“這是黑風森林的靈紋獸分布圖，是我祖母年輕時畫的，或許能幫你避開高階靈紋獸?！?/p>
林言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還有蘇瑤娟秀的小字注釋，心里突然有些發(fā)燙。穿越到這個世界后，他見慣了算計和背叛，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真心待他。
“好?！彼舆^地圖，指尖觸到蘇瑤的指腹，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林言清了清嗓子，假裝研究地圖，耳根卻悄悄紅了。
噬紋鼠不知何時醒了，吱吱叫著竄到巖漿池邊，小爪子指著池底的紅晶晶簇，又指了指林言的胸口，像是在提醒什么。
“你是說……這晶簇有問題？”林言皺眉，將《吞天訣》的靈紋力探進晶簇。果然，在晶簇最核心的地方，有一絲極淡的灰紋，與林震天探靈燈上的灰紋氣息相似——是暗影魔宗的邪紋！
“這紅晶被人動過手腳。”蘇瑤也察覺到了，臉色變得凝重，“像是……用來標記礦脈的追蹤紋?！?/p>
林言恍然大悟。難怪這處礦脈的靈紋晶純度這么高，卻沒被人開采，恐怕早就被暗影魔宗盯上了，設下追蹤紋等著自投羅網的獵物。剛才那只炎紋蜥，說不定就是他們養(yǎng)在這里的守護獸。
“看來這黑風森林，比我們想的更熱鬧。”他冷笑一聲，將最后一株龍血草塞進懷里，“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兩人順著來時的通道往回走，噬紋鼠在前面帶路，遇到狹窄處就停下來吱吱叫著提醒。林言的虛空紋恢復了些，偶爾瞬移幾步，幫蘇瑤搬開擋路的碎石。走到之前的礦脈石室時，他特意敲下幾塊紫色靈紋晶——這是靈紋士突破時用的，雖然現在用不上，留著總沒錯。
出了洞府，外面已是深夜。黑風森林的夜風帶著露水的涼意，吹散了身上的煙火氣。林言辨認了一下方向，按照地圖所示，朝著東麓的方向走去。蘇瑤跟在他身邊，兩人之間隔著半步的距離，誰都沒說話，只有腳步聲和噬紋鼠偶爾的吱吱聲在林間回蕩。
“你看，那里有光?！碧K瑤突然指著左前方。只見密林深處隱約有火光閃爍，還傳來模糊的說話聲，不像是靈紋獸的巢穴。
林言立刻捂住她的嘴，將她拽到一棵大樹后?！皠e出聲，可能是林家人?！彼麎旱吐曇?，透過樹葉的縫隙望去。
火光旁圍著五個黑衣人，個個蒙著臉，手里的彎刀上泛著與林震天探靈燈相似的灰紋。他們中間架著個火堆，火上烤著不知名的獸肉，香味飄出很遠。
“那小子肯定進了礦脈，探靈紋不會錯?！币粋€沙啞的聲音說，“等宗主的人來了，直接把礦脈炸了，管他什么雙生紋，都得變成灰燼?！?/p>
“急什么，”另一個聲音懶洋洋的，“三階炎紋蜥守著礦脈，那小子就算進去了，也得脫層皮。咱們只要看好出口，等著撿尸就行?！?/p>
暗影魔宗的人！林言和蘇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他們果然盯上了礦脈，還想對自己下死手。
“可惜了那處礦脈，要是能開采出來，足夠咱們魔宗招兵買馬了?！?/p>
“嘿嘿，等解決了天耀帝國那些老頑固，整個天玄大陸的礦脈都是咱們的……”
后面的話林言沒再聽。他悄悄后退，拉著蘇瑤遠離了火光范圍，直到再也聽不到說話聲，才松了口氣。
“他們要炸礦脈。”蘇瑤的聲音帶著后怕，“還好我們出來得及時?！?/p>
“恐怕不止炸礦脈那么簡單?！绷盅园櫭?，想起剛才黑衣人提到的“宗主的人”，“能調動三階靈紋獸和這么多高手，看來暗影魔宗對這處礦脈勢在必得?！?/p>
他突然想起炎老說過的話——“天穹劫將至，邪魔蠢蠢欲動”。難道暗影魔宗的動作，和即將到來的天穹劫有關？
“先不管這些，”蘇瑤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們盡快離開黑風森林，到了望月城，找我蘇家的商隊幫忙，他們認識不少靈紋師，或許能查到暗影魔宗的底細?！?/p>
林言點頭，加快了腳步。他能感覺到，隨著離東麓越來越近，空氣中的靈紋力變得越來越稀薄，高階靈紋獸的氣息也少了許多，顯然是接近人類活動的區(qū)域了。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天邊泛起魚肚白。林言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你看！”
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上，矗立著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城墻由青灰色的巨石砌成，高達數十丈，上面刻滿了防御靈紋，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金光。城門口人來人往，隱約能看到商隊的駱駝和馬車——正是望月城。
“終于到了。”蘇瑤松了口氣，臉上露出連日來第一個真切的笑容，像晨露落在花瓣上，清亮眼眸。
林言看著她的笑，心里也輕松了些。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噬紋鼠，小家伙正抱著塊紫色靈紋晶睡得香，嘴角還沾著晶粉。
“進去之后，先找家客棧住下。”他說，“你去聯系商隊，我鞏固一下靈紋力，順便打聽打聽林家的動靜。”
“嗯。”蘇瑤點頭，又想起什么，從布袋里掏出個小巧的玉哨，“這是蘇家的傳訊哨，遇到危險就吹三聲，商隊的人會來找你?！?/p>
林言接過玉哨，哨身冰涼，上面刻著朵玉蘭花——是蘇家的家紋。他捏緊玉哨，突然覺得這趟望月城之行，或許不會太無聊。
就在這時，噬紋鼠突然尖叫起來，竄到林言肩上，小爪子指著望月城的方向，毛發(fā)根根倒豎。
林言和蘇瑤同時看向城墻。只見城門處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幾個穿著黑色勁裝的人正在盤查過往行人，腰間的令牌在晨光中閃著幽光——是暗影魔宗的人！
“他們怎么會在望月城？”蘇瑤臉色發(fā)白。
林言的眼神沉了下去。他認出為首的那個黑衣人，雖然蒙著臉，但那雙陰鷙的眼睛，和林震天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來，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進望月城，沒那么容易了。
他將蘇瑤護在身后，手背上的虛空紋開始發(fā)燙，掌心的炎龍紋也蓄勢待發(fā)。晨光穿過樹梢落在他清俊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像極了他此刻的處境——前路光明，卻也危機四伏。
噬紋鼠縮在他頸窩，發(fā)出不安的吱吱聲。林言輕輕拍了拍它的背，低聲道：“別怕，好戲才剛開始?！?/p>
說完，他拉著蘇瑤，朝著望月城的側門繞去。那里行人稀少，或許能找到機會混進去。朝陽越升越高，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即將匯入洪流的小溪，不知會奔向何方。